符文不同於美術繪畫,它每個筆畫都有它的講究,沒有天賦和靈‘性’的人是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的,即使聰明如蘇子閒,也只是學了個外觀皮‘毛’,算不上是真正會畫符文的人,更何況他不懂靈氣,在他看來這些東西不過是無用的鬼畫符拔罷了。
以前靈雲覺着有趣,教他一些,靈霄看在眼裡並不說什麼,那也是足足教了幾個月,就是照着這塊‘玉’牌上面的畫,蘇子閒這才畫得像,要給他別的符文,恐怕是根本不會。
至於樂悠,靈霄知道,她肯定沒有學過符文這種東西,從她在紙上畫的這些圖案就能看出來,第一個畫得極爲生疏,錯誤百出,就像是剛剛入手的菜鳥,邊上那個不用說肯定是蘇子閒畫的,他有他自己的特‘色’,再往後,出現的圖案裡面錯誤越來越少,她現在手裡畫着的這個,竟然八九不離十了。
靈霄的心情複雜,樂悠的天賦無庸置疑,放在靈氏一族的本家都是奇才,然而她現在靈氣斑駁‘混’雜,就是將她送上去,恐怕誰也得不到好處。
再說,靈雲回來了,他不必再在樂悠的身上動腦筋……但這未必是好事,若是靈雲對蘇子閒真有舊情……靈霄想到這裡,不由得低聲嘆了口氣,看着樂悠竟然有點愧疚。
靈霄本就不是什麼心思僞善的人,他一心只憂慮姐姐靈雲在本家會受苦,之前在樂悠身上下功夫,就是想‘摸’清她的底細,如果能把樂悠送上去換回靈雲,對於樂悠來說,以她的天資必定受到重視,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對於靈雲來說,則是個徹底擺脫本家的機會。
於此,靈霄算盤打好,權衡下來的結果是功過相抵,到時候只管忽悠樂悠去本家就是。
哪曉得他這邊剛剛做好伏筆,只等着樂悠把沈靛藍救活就去找她攤牌,靈雲卻回來了……當年活潑爛漫的姐姐變得琢磨不透,他無從知道在本家靈雲到底發生了什麼。
靈雲的迴歸使他這個計劃不必繼續進行,靈霄倒是更願意和樂悠正常地相處,而不是算計她,原先他就擔心以樂悠的天資,就算對她動腦筋的不是他,時間一到,也會被其他有心人算計,現在好了,樂悠一下子靈氣‘混’‘亂’,估計那些人是看不上的。
只求靈雲不要爲難樂悠,這符文,樂悠會畫但不會用靈力,和蘇子閒一樣學了都是白學,靈霄又嘆了一口氣,在矮桌的另外一邊把菜品放好,遞給蘇子閒筷子。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先是不上菜,後是你這個老闆一臉愁苦像,難道你家廚師真的跑了?”蘇子閒聽見他兩聲嘆息,忍不住說道。
他看也沒看盤子裡到底都是些什麼,夾了一筷子就往嘴裡放,靈霄收起憂‘色’,兩眼看着窗外,卻看到紛紛揚揚有桃‘花’落下,他不動聲‘色’地在揮了揮袖子,將那些桃‘花’散去。
樂悠這邊畫好了最後一筆,自己眉開眼笑地拿着‘玉’牌對了對,也覺得十分像了,聞到菜香,才反應過來肚子咕咕叫,想起身邊還有蘇子閒和靈霄兩個美人級異‘性’的存在,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熱,訕笑着將紙筆收攏在軟榻一側,拿邊上的小帕子擦了手,準備吃飯。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靈霄現在給她的感覺比她今天剛剛進“‘花’月夜”的時候顯得柔和,令她渾身舒暢了許多,只是這“‘花’月夜”裡好像總有點別的,讓她如坐鍼氈。
舉起白‘玉’筷子夾了塊看起來顏‘色’很漂亮的排骨放進嘴裡,樂悠只覺得這味道太讚了,至少讓她在這個瞬間只想着吃東西的美味,別的統統都丟到太平洋去。
一些時間沒來,“‘花’月夜”廚師的料理手藝又上升了嘛,樂悠享受地眯起眼睛,品味了數秒之後,覺得好像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得她能聽到自己咀嚼的聲音。
她奇怪地看看蘇子閒,又飛快地溜了一眼靈霄,最後把目光落在蘇子閒身上。
靈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沒事人一樣,悠然地端着他的茶杯喝茶,倒是蘇子閒,一臉的不可思議和震驚,毫無形象地把筷子含在嘴裡,愣愣地發呆。
“喂,蘇子閒?”樂悠偷偷在矮桌下面伸腳踢踢他,不至於吧,就算是餓了三天的人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也該是放開手腳大吃大喝,哪有咬一口就進入石化狀態的?
“蘇子閒”她踢踢沒有反應,又叫了一聲,蘇子閒沒有什麼焦距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樂悠鼓鼓腮幫子,蘇大少要發呆,神仙也擋不住……她還是乖乖地自己吃飽,然後乖乖地早點回‘花’店去,免得在這裡老覺得渾身被人盯住。
看靈霄的樣子也不像要和她說沈靛藍的事,大不了她主動謝謝他好了,堵住他的嘴,哼哼。
其實樂悠是早被那塊美味的排骨給吸引住了,當下不客氣地又夾了幾塊放進自己碗裡,低頭默不作聲地啃。
“我說,靈霄……這排骨是?”蘇子閒終於回過神來,惴惴不安地問道。
“怎麼?味道不好嗎,我會去批評廚師的。”靈霄淡然地應道,拎起手邊的茶壺注水。
蘇子閒搖搖頭,漂亮的臉糾結一團,兩條眉‘毛’都快打結了,他看了看其餘盤子裡的菜,深深吸了一口氣,並不介意樂悠在那裡一個人破壞菜形,伸出筷子每個都夾了一些放進碗裡細細品嚐。
這嘗得越是多,他的臉‘色’越是不好,最近他苦笑着把筷子放在一邊,轉身正面看着靈霄,很認真地說道:“靈霄,這些菜到底是誰做的?”
靈霄擡起頭,清俊的臉上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詫異,說道:“當然是‘‘花’月夜’的廚師了,你以爲呢?”
蘇子閒擡手止住他的話,沉聲說道:“她在哪裡?我要見她。”
“一個廚師有什麼好見的,你學一學樂悠不是很好麼,只管吃,不管別的。”靈霄垂下眼簾,‘脣’角帶着笑。
樂悠……
蘇子閒驀然回神,他這是怎麼了?
幾道菜就讓他失控,只是味道那麼像靈雲做的幾道菜……他怎麼會以爲是靈雲回來了,五年了,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蘇子閒眼神黯了黯。
靈霄看他這樣,終究不忍心,開口說道:“你想多了,這廚師是從我家新過來的,口味難免與以前有些不同。子閒兄,就算是有些相似,這麼多年你還放不下?”
蘇子閒苦澀一笑,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看向樂悠又添了幾分寵溺。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靈霄輕輕一拂袍袖,站起來往窗邊踱去,一首晏殊的詞緩緩從他口裡念出,如珠如‘玉’,卻在最後一句的時候打住。
窗外忽起疾風,一場盛大的桃‘花’雨紛紛墜落,靈霄這回沒有阻止,他能感受到靈雲的不滿和哀傷,而蘇子閒此刻只看着樂悠,並沒有看到窗外的異景。靈霄沒有唸完的最後一句,在他心裡反覆來回,“不如憐取眼前人”……
眼前,只是樂悠。
漫天飛‘花’墜地,靈霄輕輕嘆氣,袍袖揮舞間將地上的桃‘花’都消去不見,回頭見兩人俱沒有什麼反應,不由得慶幸幸好靈雲沒有直接衝出來。
“你不吃了?剛纔不都是你在喊餓嗎?”樂悠吃得心滿意足,卻看到蘇子閒不動筷子,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她,她‘摸’‘摸’嘴角,並沒有殘留啊。
樂悠好心地把幾個盤子都推到蘇子閒面前,示意他快吃。
“悠悠,你真關心我,好感動。”蘇子閒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像是頓悟了一般,桃‘花’眼笑成一彎新月,美滋滋地拿起碗開始吃。
就算是靈雲回來了又怎麼樣,他們之間已經相差了五年,再也回不到從前。
樂悠心虛地‘舔’‘舔’嘴,她已經把排骨啊‘肉’啊都吃得差不多了,留給蘇子閒的全是蔬菜,這是關心他嗎?唔唔,讓他多補充維生素哦,她多好。
等蘇子閒吃完,‘侍’‘女’上來把餐具收下去,樂悠便坐不住了。
“這個給你們,”靈霄從懷裡取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玉’墜分別遞給他們,“平時就帶着,和那個‘玉’牌的功效是差不多的,信也好,不信也好,帶着安心。”
‘玉’墜極其‘精’美,同樣刻滿了繁瑣奇怪的圖紋,看得人眼‘花’繚‘亂’,蘇子閒直接拿了就塞進口袋裡,樂悠卻猶豫了,無功不受祿,她和靈霄之間還有事情沒有算清,再加上這個……
“拿着吧。”靈霄溫和地看着她。
“悠悠別不好意思,靈霄的東西隨便你拿。”蘇子閒笑着說道。
樂悠只好收起‘玉’墜,另外悄悄地將‘玉’牌也收進手裡,靈霄見了只是一笑,他怎麼會不懂樂悠的想法,那上面的符文不算機密,她要畫着玩就拿去畫吧,反正也不會起什麼作用。
他哪裡知道這回自己是真正地看走了眼,樂悠身上‘混’雜的靈氣是因爲‘洞’天福地裡那兩棵幼苗不經意中造成的假象,樂悠究竟能不能使用靈氣,更不是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