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去拿新物資了。溫易知從窗外望着那輛已經很眼熟的遊艇駛到這個孤島的碼頭,然後熾跳到遊艇上開走,轉身半躺到沙發上思忖。他沒必要去糾結熾和冷承的具體關係,也沒必要關心如何讓冷承恢復到他原本的模樣,即使溫易知知道,當冷承作爲“冷承”的時候,是真的愛兔組,愛國家,也愛卻尊敬着他的。
但是人犯了錯誤,是無法彌補的,而不管冷承是走火入魔還是精神問題,都不是能夠逃避懲罰的理由。溫易知相信自己組員的實力,在沒有自己的羈絆之後,只會在仇恨的催動力下徹底摧毀那個組織,而罪人,就讓他來懲治好了。
因此,現在溫易知只想着,該如何殺死熾,或者說是冷承。
冷承在這次事件裡,毫無疑問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溫易知不由得想起那個時候的冷承來。
溫易知認識冷承已有快十年了,冷承還是被溫易知帶進的兔組。那個時候兔組還叫龍組,溫易知決心培養自己的嫡系力量,所以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會注意尋找能培養的異能者。那個時候冷承年紀正輕,鋒芒畢露,卻又不盛氣凌人,私下裡已經把自己的異能鍛鍊到b級中階的地步。這是個很好的人,從來沒有把力量用在謀求利益的地方,只是自己隱藏着這個秘密。
然後,冷承爲了在一場爲了家產而來的蓄意謀殺裡,不得已動用了力量活下來,正好被溫易知發現。他本來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纔去遊說的,卻沒想到冷承答應的很是乾脆。之後他果然是作爲溫易知的左臂右膀,在溫易知重組兔組與實行各種計劃時,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落到這個地步,溫易知也很可惜。
冷承——現在溫易知已經不叫他熾了,在他確認冷承只是冷承之後。冷承回來了,溫易知隔着窗戶看見他往這裡走,嘴角勾出一抹滲人的冷笑。
冷承在變成熾的時候,即使靠在他身邊的時候,也一直很警惕他。他以爲溫易知覺察不到他僵硬的肌肉嗎?冷承是怕溫易知殺了他,因爲他作爲冷承,和溫易知相處十年,對他的性情已經瞭解的大半了。可惜冷承的戒備雖然是必要的,卻還是不夠了解溫易知。
溫易知無論如何,都會給自己留下保護自己的力量。而保護自己,往往是以別人的死亡爲代價的。
冷承是歡歡喜喜的進來的。外面的一切事情都搞定了,他當然歡喜。兔組的人以爲溫易知已經死了,而他也已經制造了契機讓組裡的以爲他戰死了。至於那個組織的事?仇視異能的科學家想和仇視兔組的異能者聯合在一起,光內鬥就夠他們自己受了,還能對兔組產生什麼威脅?何況他早已經把那個組織的資料秘密遞給兔組了。
而現在,是他和溫易知的二人世界了。冷承歡歡喜喜的提着手裡的蛋糕——今天是溫易知在這個位面誕生時的生日呢,進了別墅的大門。
然後,他驚愕的站住了,手裡提着的蛋糕頹然掉落在地上,絲帶鬆開,盒子解開,裡面的蛋糕上的奶油和巧克力糊了一地,鑲在蛋糕裝飾玫瑰花上的鑽石從玫瑰上脫落,在地上滾了好幾滾,發出輕微的敲打聲。
冷承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無力的跪倒在地,膝蓋和小腿浸入到了奶油堆裡,整個人發出了香濃的蛋糕味,但是他全然不顧,只是抱着自己的頭。
好……好痛!
溫易知眉目間都是冷漠,手間閃爍着幽幽的藍光,正指向着冷承的頭部,不管冷承如何疼痛的在地上撕滾,那藍光的指向仍然牢牢的跟着冷承,沒有改變位置。
這是溫易知的精神力具現化出的模樣,也是溫易知成爲s級異能者之後開發的招數,回溯本源。這是相當好用的一招,在溫易知全盛時期時讓任何人都不敢招惹他,生怕中了這一招。即使是溫易知受傷之後,那些敵人也對他頗多忌諱,不敢真的報復。
回溯本源,使用者可以讓中招者回到使用者需要的階段,也可以特別針對某種物體或者器官,能讓異能者回到沒有異能的時候,讓某種器官回到嬰兒時期的樣子。當然,這樣強力的招數,也是有使用限度的,需要大量的精神力不說,還需要付出使用者的生命力。
冷承製造出的聲響已經逐漸變輕了,跪倒在地接近於靜止,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會兒滾燙如火又一會兒冷冰冰,交替變化,像是產生了劇烈變化的化學藥劑。直到片刻之後,他身上的氣息固定在冷冰冰上,才擡起頭,悲哀的望向溫易知。
這一望,卻使他臉色大變。他已經在剛纔的變化裡耗盡了力氣,甚至剛剛以爲自己都站不起來了,但是他在看清楚溫易知的情況之後,趕緊連滾帶爬的踉蹌走到溫易知身旁,跪在他身邊,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易知,易知!”
溫易知虛弱的呼出一口氣,疲憊的倚在沙發上,額頭上不停的往下滾落着汗珠,他卻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他剛纔用了回溯本源,耗盡了他所有積攢起來捨不得使用的精神力,但是總算讓冷承恢復過來了。即使,讓他恢復過來也只是爲了殺死他而已。
溫易知只是針對了冷承的意識做了回溯,並沒有讓他消失了這段時間的記憶。溫易知艱難的喘了口氣,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卻只能硬撐着。他慢悠悠的對絕望又愧疚的冷承說,“說吧,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出來。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想知道答案,爲什麼一直忠誠的跟隨着他的冷承,會做出無視他意願、無視兔組利益的事情,而他之所以要讓冷承恢復他本身的意識,更是想讓冷承死的明白,死的愧疚。
讓冷承身爲沒有愧疚心和責任感的“熾”死去,豈不是太便宜他了些?當然要讓他作爲冷承,在坦白自己的罪過之後,心甘情願的爲贖罪而死。要不然,也太枉費他使出這樣的大招了。
即使在這之後,溫易知也不能再活,又能怎樣?他已經受夠了這樣虛弱的身體,受夠了這樣不能自如活動的生活,也受夠了不能自由的廝殺、戰鬥!但是他不願意自殺,自殺是懦夫的行爲。因爲耗盡了精神力和生命力而死,因爲懲處罪人而死,因爲得到了一個結果而死,這樣怎麼着都死的好吧。
所以他注視着冷承,說出這樣的話。即使已經疲憊成了這樣,任誰都知道他命不久矣,全靠一口氣撐着,卻仍然眼神炯炯的盯視着冷承,無聲的告訴他,讓他快點說,坦白了的說,別再摻雜廢話。
廢話,當然是想對他告白的心意,想對他說對不起的懊悔。而溫易知不需要那些,他只需要真相。
冷承艱難的把口裡的嗚咽嚥下,死死的咬緊了嘴脣。這個時候,那些什麼真相,什麼他的情況,有溫易知的最後一刻重要嗎?可是溫易知需要!他只能先說了句對不起,才加快語速的說着他是如何變成“熾”的,卻因爲這特殊的情況,而免不了坦白他的心意。
“我喜歡您,想靠近您,卻知道您不喜我的接近。我的性子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卻是因爲我的異能。我知道您會因爲我身上的冷氣而不舒服,但是我只能裝作不知道而不說。我怕我說了,就真的不能再死皮賴臉的靠近你了。熾說的對,我就是這樣自私的人。”冷承苦笑着,卻深情的凝視着溫易知。又是那一雙灼熱的眼。
“但是這樣遠遠不夠。我開始想,爲什麼我會有一身冰系異能呢?如果我是火系異能,讓身體的溫度變得火熱火熱的,您一定會喜歡我,就像是您喜歡可以和您擁抱的溫然一樣。我開始私自嘗試修煉火系異能,因爲生怕您知道而阻止了我。我知道冰火兩系不能兼容,可是我忍受不了!我寧願因爲修煉失敗而死去,也不願意不能靠近您!”
溫易知已經明白了。但是他沒有阻止冷承的述說,沒有阻止他夾雜着的告白。這個人是因爲自己才犯下大錯,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在他身爲一個掌權者的時候,總是格外厭惡這種爲私利而不顧大局的人。時間不多了,但是還夠,姑且讓他說完吧,也好好送他最後一路。
“我的火系異能成功了,卻也失敗了。從我的身體裡,又分裂出一個人格,他可以熟練的操作火系異能,而我卻被他狠狠的壓制着。他擁有我一切的記憶,也繼承了我對您的感情。我沒法干預他,他卻可以操縱我。”
冷承把溫易知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在他的臉上,那張在這種時刻,仍然顯得冷冰冰的臉上,除了浮現在外的感情外,仍然只像是一座冰山。但是一串水珠卻從冷承的眼睛裡流下來,滴落在溫易知的身上。
“後來,您就知道了。我分裂出來的人格,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給自己取名爲熾,然後開始拉攏人手,布好了局等着您。而我,我是罪人。我知道他都做了什麼,卻任憑他操縱着我的身體,甚至不敢和任何人暗示。因爲他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溫易知閉上眼睛,問出這句話。
“……五年前。”冷承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說了。他臉上滿是苦澀,看着溫易知厭惡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知道自己錯了,但是……也不後悔。最起碼,他曾經和溫易知,在這樣的距離下相處了這幾天,即使那是以他別的人格。
溫易知慢慢的擡起一隻手指。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的流逝,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十分堅定。冷承忍住了淚水,把頭靠了上去——他當然知道自己會遭受什麼,也知道溫易知會怎麼樣,但是,他們最終在一起啊!
當溫易知的手指點在冷承的額頭上時,溫易知就只看到冷承那一直不變的灼熱眼神最後望了他一眼,而後身體無力的垂倒在他身上,失去了呼吸。而溫易知,瞥了一眼客廳地板上的亂糟糟蛋糕碎屑,又注視了幾秒那從玫瑰上掉落的鑽石,心口一痛,隨之也倒在冷承身上。
遠遠的看,他們兩個人的身體,倒像是在親暱的擁抱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補充一下昨天的作者有話說。這次抽是因爲換服務器,不管是電腦還是手機都是抽搐,我前幾天還被禁止登陸一個小時呢,抽的和幾年前有的一拼,我好幾次捉蟲完畢之後想改存稿卻改不了呢,大家忍一忍吧,估計過幾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