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奧古斯都？”薩娜維亞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
這是她天然的嗓音，說話非常流暢，全然沒有當初跟分腦芯片交流時的那種遲鈍，顯然以前都是裝出來的，現在沒有旁人在場，她就不裝了。
不過，她似乎對雷恩的名字很陌生，語氣有些茫然。
“呃……”
雷恩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有點尷尬的問：“你沒有聽說過我？”
薩娜維亞緩緩搖了搖頭。
這不應該啊！
雷恩感覺很不可思議，自己很久沒有遇見不認識自己大名的人了，哪怕對方是個亡靈。哥譚城在新大陸上建起來有快一年了，幾個月前還跟天災軍團發生一次大戰，在永歌城外差點擊落浮空城，按理說，薩娜維亞肯定對自己會有一些聽聞。
“不到半年前，天災軍團進攻永歌城那次戰鬥，薩娜維亞將軍沒有參與？”雷恩奇怪的問道。
“沒有。”薩娜維亞低沉回道：“死亡領主把我留在冰冠要塞，戰鬥結束後纔派我進入浮空城。”
“難怪……”
雷恩心中恍然，“死亡領主對女士有所懷疑？”
“不，這應該只是一次巧合。”薩娜維亞的語氣很肯定，解釋道：“他每次外出都會留下至少六個天啓騎士守衛冰冠要塞，人選通常是固定的，輪流替換，上次剛好輪到我了。”
六個天啓騎士看家！
雷恩不禁心生好奇，難道可以打探到天災軍團內部的情況，問道：“死亡領主麾下有多少天啓騎士？”
“據我所知有十八個。”薩娜維亞詳細回道：“最強大的四個天啓騎士都在三十級左右，莫格拉就是其中之一。其它天啓騎士有五個是二十五級以上，包括我在內；剩下都在二十五級以下。”
雷恩聽得瞠目結舌。
好傢伙，整整十八個天啓騎士！
“莫格拉已經死了。”他把這個消息說出來，“庫爾達茨和艾隆*瑞文納特也被我擊殺，天啓騎士只剩十五個了。”
薩娜維亞的猩紅眼眸閃動了一下，顯然很驚訝。
她沉默了幾秒鐘，搖頭道：“庫爾達茨本來就是剛晉升不久，填補艾隆*瑞文納特的空缺。天啓騎士損失以後，死亡領主很快就會選出一個最強的死亡騎士，爲它晉升填補名額，維持在十八個。”
這還殺不完了……
雷恩不禁有些頭疼，天災軍團是哥譚城最大的敵人，遲早有一天要跟它們全面決戰，必須早做準備。
“死結符印的情況呢？”他繼續問。
“我不太清楚。”薩娜維亞很乾脆的回道：“死結符印都是施法者，他們獨立於天災軍團之外，在卡諾德冰原上擁有幾個秘密基地，很少到冰冠要塞。只有聯合戰鬥的時候，那些施法者纔會跟我們接觸。”
她頓了下，補充道：“不過，我在天災軍團兩百年，除了科爾斯泰德以外，見過四個不同的聖魂巫妖。”
雷恩點了點頭。
科爾斯泰德已經魂飛魄散，死結符印至少還有四個聖魂巫妖，絕對不可小覷！
他還在思索間，薩娜維亞忽然問：“雷恩議長，浮空城躍遷到了哪裡？”
“奧瑞恩瑟帝國。”
雷恩的回答讓薩娜維亞的猩紅目光亮了下，低聲道：“帝國……”
“準確的說，浮空城在摩都，降落到我的領地格拉摩根。”雷恩揮了下手，房間的牆壁變得透明，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象。
夜幕之下，遠處的地平線上一片燈火通明，仿如不夜城，充滿了文明與生活的氣息。
浮空城外圍觀的人羣也傳來吵鬧的聲音。
這只是很普通的夜景，然而薩娜維亞卻看得目不轉睛，她的視力極強，察覺到高空上有什麼東西，擡頭看去，就見到在漫天的星空之下，有一座籠罩在魔法光輝中的浮空城，如夢如幻。
薩娜維亞愣在那裡，似乎有些出神了。
“真好啊！”
良久，她發出一聲感慨，蘊含着說不盡的複雜情緒。
雷恩聽出了這位天啓騎士對生者世界的留戀與嚮往，一個亡靈，擁有比活人更加豐富的情感。
“薩娜維亞將軍。”
天啓騎士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雷恩身上，專注的聽着，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復活，重新擁有生命力，但也有可能失敗導致靈魂消散，你願意嘗試嗎？”
雷恩話沒說完，薩娜維亞的目光就激烈波動起來。
“你是指？”她急忙追問。
“完全復活術。”雷恩回答。
聖血琥珀每七天可以使用一次完全復活術，要消耗大量的聖光之力，自己現在正好有很多電量可用。
艾倫厄斯的常識，活人被轉化成亡靈是幾乎無法逆轉的。
因爲亡靈的靈魂屬於死靈之主。
但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九環神術——完全復活術。
然而完全復活術不是一定就能成功，畢竟這是從恐怖的死靈之主手中搶奪靈魂，即便祂不反擊，絕大多數也不會反擊，也有一半的概率失敗，被複活的目標靈魂徹底消散。
薩娜維亞的情況很特殊，她是奧古勒維大師的試驗產物，靈魂不受束縛，擁有自由意志。
雷恩預計完全復活術對她成功的概率超過九成，甚至九成九！
不過他沒有把話說滿。
聽到是完全復活術，薩娜維亞的目光凝滯了，一動不動，可是雷恩的靈魂之眼卻感應到她正處於極度的激動之中，靈魂顏色飛快變換，因爲過於激動而一時失語。
“真的嗎？”薩娜維亞終於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雷恩鄭重點頭。
亡靈不用呼吸，可是薩娜維亞的胸膛卻在快速起伏，遮住臉龐的煙霧也在晃動，有些難以維持。
漸漸的，她的心情平復下來。
從巨大的驚喜中擺脫出來，她忽然陷入了沉默，許久都不說話。
靈魂之眼看見薩娜維亞的心思正在激烈交鋒，好像有兩個選擇擺在眼前，非常猶豫糾結。
雷恩以爲她是怕復活失敗，於是解釋道：“將軍，以你的情況，成功率在九成以上，失敗的可能性極低。”
薩娜維亞擡頭看了他一眼，“我不畏懼失敗，兩百多年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雷恩不明白。
薩娜維亞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做出什麼決定，緩慢而又堅定的說道：“我不準備復活。”
“什麼？”
雷恩大吃一驚。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眼前，薩娜維亞竟然放棄了，讓他十分難以置信，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要留在天災軍團。”薩娜維亞不再有絲毫的遲疑，恢復了亡靈般的冷靜與淡漠，低聲道：“永歌城並不缺少一位遊俠將軍，就算我復活，也不能提供多少幫助，那些逝去的族人也不能回來。”
“但是，如果我繼續留在天災軍團，以天啓騎士的身份跟隨在死亡領主的身邊，可以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她看向雷恩，猩紅的眼眸中充滿了無盡的仇恨。
“我要復仇。”
“只要能消滅天災軍團，爲所有死去的血精靈同胞報仇，即使永遠變成這副醜陋的外表，我也心甘情願！”
這些話彷彿誓言，聽起來輕飄標的，卻比生命更加沉重。
雷恩大受震撼。
同時也對薩娜維亞心生欽佩，換成自己，絕不會爲了復仇而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難以想象過去兩百多年，薩娜維亞承受了多少痛苦、折磨與煎熬，纔會對天災軍團仇恨到這種地步。
這樣頑強的意志，這麼堅定的選擇，實在令人敬畏。
雷恩嘆息一聲，沒有再勸說。
他輕聲問道：“需要我轉告阿斯瓊格閣下嗎？”
薩娜維亞猶豫一下，搖頭道：“不必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薩娜維亞將軍已經死去兩百多年，家人朋友也都不在了，沒有必要再讓族人爲我擔心，等我完成復仇那一天，再恢復身份吧。”
“我明白了。”雷恩點了點頭。
他心裡暗歎一聲，臥底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職業，她等到恢復身份的機會非常渺茫，說道：“薩娜維亞將軍，天災軍團才也是我最大的敵人，哥譚城與永歌城已經締結盟約，攻守互助，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薩娜維亞淡淡說道：“我會跟你保持聯繫，等待機會。”
她指了指鎧甲領口的位置。
分腦芯片隱藏在那裡，通過它，隨時可以跟雷恩遠程聯絡。
雷恩提醒道：“將軍與死亡領主見面之前，最好不要帶上它，萬一被死亡領主發現……”
“這是什麼東西？”薩娜維亞問。
“我製造的魔法物品。”雷恩解釋道：“你可以把它當作我的一個分身，可以看見、聽見、感應到周圍的動靜。如果有必要，它能輔助你戰鬥。”
說話時，分腦芯片從鎧甲中脫離出來，像是一塊金屬碎片懸浮半空，散發出隱晦的心靈波動。
薩娜維亞觀察了兩眼，把它重新融入自己的鎧甲。
雷恩擡了下手。
潛藏在浮空城裡的另外兩個分腦芯片被傳送到手上，“將軍把它們都帶上，藏在不同的地方，如果丟失了還能備用。”
“好。”
薩娜維亞接過兩塊金屬碎片，放入自己的腰間，說道：“我要儘快回到卡諾德冰原，最好能回到浮空城之前那塊區域的附近，這樣纔不會引起死亡領主的懷疑。”
“我馬上安排。”
雷恩心念一動，很快就把守衛傳送陣的極限戰士臨時調走了，只留下雷鑄天兵。
“好了，將軍請跟我來。”他打開一道傳送門，通向格拉摩根城堡。
薩娜維亞卻沒有立刻進去，望向摩都的夜景。
雷恩很耐心的等待。
幾分鐘後，薩娜維亞終於收回目光，沒有一絲留戀的走進了傳送門，直達城堡的傳送大廳。
守在大廳中的雷鑄天兵目不斜視。
雷恩帶着她經過劍灣鎮中轉，抵達哥譚的高地堡壘，此前搭建的前往龍骨荒野的傳送陣還在，踏上去，兩人出現在那個冰窟中，一百多裡外就是浮空城原先的位置。
“我們到了。”
雷恩指着冰窟外面的凜冽風雪。
“多謝。”薩娜維亞微微點頭，立即走向冰窟的洞口。
“這個復活機會我會一直留着，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只要告訴我一聲。”雷恩對着她的背影說道。
薩娜維亞的腳步一頓，背對雷恩舉起手揮了揮，頭也不回的走出洞口，迎着風雪，轉眼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雷恩望着洞口感嘆一聲。
她這一去，有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了。
“這個冰窟不能留了，必須換個地方。”雷恩環視一圈後踏上傳送陣，等他消失，守在這裡的兩個雷鑄天兵立即忙碌起來，拆掉傳送陣，準備重新在附近選一個隱蔽地點。
雷恩很快回到了浮空城，極限戰士也重回崗哨，一切就像無事發生。
進入後半夜。
聖槍騎士團的六個營已經輪換戰鬥了四次，二十萬亡靈大軍只剩不足五萬，吸收的電量總數超過三萬格，大部分轉化成了聖光之力，用於提升聖吉列斯和血騎士，其餘則被十一個法師分身消耗掉了。
聖吉列斯停留在二十五級。
九個血騎士紛紛晉升傳奇高階，每個都消耗了一千多份聖光之力，很快就能達到傳奇巔峰。
一個血騎士晉升聖血天使，需要將近五千份聖光之力。
雷恩計算了下電量，就算把剩餘的亡靈都收割了，轉化的聖光之力也只夠晉升兩個聖血天使。
已經有聖吉列斯了，暫時不缺聖血天使。
還是把電量給法師分身更划算一些，法師升級容易，達到十九級不難，消耗的電量也不多，可是光有等級卻沒戰鬥力，還要投入更多的電量，讓法師們構建法術模型。
每個法師分身至少要掌握三十個法術才能形成足夠的戰鬥力。
十一個法師，那就是三百多個法術。
培養一個法師的難度，遠高於培養一個血騎士，所需的電量加起來簡直就是無底洞！
雷恩忽然覺得自己創造的法師分身好像太多了。
不過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前期投入越大，以後收穫也越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一直走到黑。他很期待，未來自己的法師分身都晉升大法師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就能組建至高議會！
於是，除了用於創造雷鑄天兵以外，剩餘的電量都投入法師分身。
浮空城中的戰鬥持續不斷。
直到天亮，二十萬亡靈和大批死亡騎士、亡靈巫師、巫妖，盡數被聖槍騎士團消滅，只剩最後一個極爲特殊的亡靈巫師。
雷恩無意中發現了對方，傳送到自己的面前。
“是你！”
亡靈巫師尖叫起來，蒼白的臉龐滿是倉皇和絕望，轉身就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