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過大連灣,旅順港,老鐵山,然後折向西進,進入渤海灣。
又經過了一夜一天的旅程,商船終於在1o月2號的午夜時分抵達大沽口。
總督衙門在得到義州的回電之後,估摸着行程,在天將黑時來了一隊荷槍實彈的親兵戈什哈,在碼頭悄悄等候。
隨即,何長纓幾人被請上總督府的豪華大馬車,由一羣兵弁簇擁着,朝總督府進而去。
在寂靜的街道上,車輪咕咕,馬蹄嗒嗒,越顯現夜的清冷。
何長纓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窗外,到處都是一片黑黝黝的低矮的屋舍,偶爾有一兩棟雙層閣樓,都是津門衛裡數得上號的奢侈去處。
大約又搖搖晃晃的行了一個多小時,在何長纓半睡半醒間,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何大人,到了,您請下車。”
馬車外邊,負責帶隊的總督衙門的那個戈什哈頭子,低聲小氣的說道,似乎生怕驚動了何長纓似的。
“哦,好。”
何長纓清醒過來,答應了一聲。
“到了,到了,下車,下車。”
何長纓打着哈欠的走下馬車,外面微涼的空氣讓他的頭腦猛一清醒,就看到後面的兩輛車子也停了下來。
在通亮的總督衙門外的大紅燈籠下,那些護送的戈什哈們正沒好氣的大大咧咧的嚷嚷着,趕葉志三人下車。
“呵呵,這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人人的心裡面都有着一杆秤!”
何長纓內心感嘆,什麼叫做民心?
看看這些平日裡耀武揚威,吃喝貪全佔的戈什哈,對自己和敗軍之將間迥然的態度,就一目瞭然。
而葉志,衛汝貴下車之後,臉上不但沒有一絲的不快,反而堆滿了笑容:“今兒天寒地凍大深夜的,辛苦哥子們了。”
“兩位大人,你們也是場面上的光鮮人物,想來不用我們兄弟們多說,也都是極懂事兒的;俗話說得好,皇上還不差餓——;哈哈,兩位大人果然爽亮,是個明白人!”
那個剛纔還對何長纓一臉賠小心的親兵頭子,正面帶怒氣的教訓着‘不懂規矩’的葉,衛兩人,眼睛裡就看到葉志和衛汝貴手裡掏出來的銀票,立刻就換上了一副笑臉。
“呵呵,哥幾個,走的急,手裡沒東西,都擔待點啊。”
何長纓雖然對這些破規矩深惡痛絕,然而剛纔這個親兵頭子對他的態度,讓何長纓比較滿意,雖然不打算掏銀子,他手裡也確實沒帶銀子,可是場面話還是說了兩句。
“何大人,看您老說的,迎接您可是是咱們兄弟的榮耀;況且只該我們兄弟孝敬您,哪敢讓您老破費。”
聽到何長纓的話,那個親兵頭子連忙擺手說不敢。
葉志和衛汝貴兩人狐疑的對視一眼,什麼時候,狗居然不吃屎了?
要知道這‘門包’,‘跑腿錢’,可是大清國幾百年鐵打的規矩。
說句實在話,今兒這事兒除了總督府裡面的人,要麼是洋大爺,可還真沒有人能臉大到不給‘跑腿錢’的能耐。
衆人帶着疑問走進總督衙門,那個何長纓見過兩面的老管家,笑嘻嘻的迎了上來。
“李管家,有勞您了,這大夜黑的居然還沒休息。”
看到是李鴻章的大管家前來迎接,葉志和衛汝貴均是心裡一喜,這說明中堂大人還是很重視他們哥兩個的。
於是兩人連忙掏出一把銀票,不顯山不顯水的遞了過去。
看到這兩把銀票上的面值,李管家在心裡暗暗估摸了一下數額,老臉上的皺紋就笑的更加的溝壑起來。
“讓兩位大人破費了,兩位大人和這個哥子今夜委屈一下,請到寅賓館的廂房歇息;何大人,您在朝鮮的赫赫威名,奴才可是久仰了。”
李管家匆匆和葉志對付了一句,就笑吟吟的望着何長纓恭維。
“?”
葉志和衛汝貴都是一頭的霧水。
別說何長纓纔不過是勝了幾場小仗,就算是他平定了朝鮮,李管家身爲跟了中堂四五十年的心腹,也沒必要這麼放下身段的擡舉他啊?
這事兒,其中必有不爲人知的蹊蹺!
“僥倖而已;呃——,我睡哪兒,是不是回去睡?”
何長纓這時候瞌睡的不得了,雖然回去見見薛迎春,他也是很願意;不過黑燈瞎火離的這麼遠,他又不認識路,估計等摸回去,天也亮了。
是啊,這小子睡哪裡?
聽到何長纓的問話,葉志,衛汝貴,王士珍才反應過來,剛纔李管家只說他們三人睡寅賓館的廂房,可沒說何長纓睡哪裡。
“呵呵——”
“李爺爺,何大人回來了麼?”
李管家剛笑了一聲,前面的側門就‘咯吱’一聲打開,一個老婆子提着燈籠跟着一個聲音甜美的小丫頭走了出來。
回來了麼?
——這話什麼意思?
葉志和衛汝貴兩人都是心肝重重一抖,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臉色頓時都變了。
原來如此!
難怪李經方對何長纓這麼容忍,硬生生的吞了兩千條毛瑟快槍和三挺格林炮,他屁都不放一個。
原來都tm的是一家人啊!
這麼看來,這個何長纓百分之一百就是下一任北洋的掌舵把子!
真是後悔啊,早知道在朝鮮時就該放下身段,多結巴結巴。
那個漂亮的小丫鬟因爲一直在打瞌睡等何長纓,一時口快,把心裡的念頭都說了出來,羞得悄悄吐了吐可愛的小舌頭,不敢去看何長纓和衆人各異的臉孔。
“何大人,您和大少爺,表少爺是結拜兄弟;中堂說既是自家人,今晚就到內宅去休息。”
那個李管家臉上不露出任何一絲異常的神情,笑吟吟的給何長纓解釋。
“哦,好吧。”
作爲一個未來人,何長纓哪懂得這麼多的規矩道道,心想着這個李經方夠意思,打了一個哈欠,在衆人各種紛雜的目光裡,隨着那個小丫鬟,朝着內宅走去。
不久何長纓就來到了總督衙門的內宅,在暗淡的燈光下,何長纓注意到一側的荷花池子裡,一個個蓮蓬亭亭玉立,就如同身邊這個穿着嫩綠色羅裙少女婀娜的軟腰。
不知道李經溥住哪裡?
這個念頭突然跳進何長纓的腦子,想着李經溥那清秀明媚的俏臉,何長纓的心裡不禁悠悠一蕩,下面就有些硬了。
“何大人來啦,給何大人請安。”
何長纓跟着這個綠裙女子和那個提燈的老婆子,又繞了幾進院落,進入了一個栽滿修竹的小院子,裡面有兩間別致的精舍,裡面亮着幽幽的燭火。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房門隨即打開,走出來兩個小婢女,齊聲給何長纓請安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