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時分,在依克唐阿左翼清軍的最後一哨消失在靉河左岸的莽莽羣山之後,這兩天到鴨綠江下游勘察地形的北洋軍務幫辦宋慶,才姍姍回到九連城。
至此,鴨綠江畔的北洋諸軍對日作戰的機器,纔算是真正的開始運轉起來。
當天中午,宋慶單獨設宴劉盛休,聶士成,徵求商討防區問題。
下午宋慶經過短暫午睡之後,召集北洋諸軍衆將齊聚一堂,開始劃分各自的防區。
“朝廷有了旨意,咱們北洋和依克唐阿分爲左右兩軍;左翼以長甸城爲大營,齊字練軍,吉林練軍由倭恆額統帶,分扎安平河口、鼓樓子及蒲石河口;鎮邊軍,由依克唐阿直接統率,分扎東陽河口、蘇旬河口。”
宋慶趕走了依克唐阿這隻礙眼的蒼蠅,覺得全身都是神清氣爽,沒有一處毛孔不通慰。
他哈哈大笑的說道:“下面咱們兄弟們就來說說咱們防區的事兒,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協力,這鴨綠江就是銅牆鐵壁,任他多少倭夷兵過來,定都是鎩羽而歸!”
“願聽軍門差遣!”
北洋衆將都是齊聲答應,聲震屋宇。
“好,好,好!”
一看軍心可用,宋慶頓時歡喜的直拍大腿。
宋慶搖頭晃腦的得意的點了一支旱菸袋,舒爽的吞吐了兩口雲霧,看得何長纓嘴癢,也立即掏出捲菸,‘蹭’的一聲,瀟灑麻溜的用火鐮打着了火絨。
來到甲午這麼長的時間,何長纓的第一個技能,總算是練成。
看到何長纓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兔崽子也在吞雲吐霧,屋子裡的提督總兵副將們紛紛拿菸袋的拿菸袋,掏捲菸的掏捲菸。
劉大官人更是把自己的煙槍都掏了出來,在細皮嫩肉的勤務兵的伺候下,美美的抽了起來。
一時間,本該嚴肅鐵血的北洋軍務會議,頓時成了煙鬼們的煙場子,煙霧繚繞瀰漫。
在裡面只有三個將軍沒有吸菸。
吳威揚,江自康,聶士成。
作爲一個七十四歲,比李鴻章還要大三歲的老人,即使宋慶依然有着很多的雄心壯志,然而畢竟歲月不饒人。
這和平了幾十年,一直養成了良好的午休習慣的宋提督,一到這個點,就忍不住犯困。
然而國事要緊,所以宋慶這些天來一到這個點,就不得不一菸袋一菸袋的抽菸解困。
屋子裡面一片小聲的嘰嘰喳喳,等衆將過足了煙癮,宋慶才放下手裡的菸袋,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準備繼續開會。
“衆兄弟看我這麼安排行還是不行?老夫準備以葦子溝爲中軍大營,我率親兵駐此;劉軍門駐九連城,聶總兵統帶蘆榆防軍,駐虎山至栗子園一帶,荊山駐守榆樹溝至璦河右岸一帶,宋得勝駐葦子溝至璦河右岸一帶,呂總兵,孫總兵統領盛軍駐守沙河子一帶。”
因爲宋慶之前和劉盛休,聶士成都已經商議好了,所以銘軍,毅軍,蘆榆防軍,以及由聶士成接統的盛軍,這幾支練軍的防區安排就不是問題。
而下面對何長纓的援朝軍,聶桂林的奉軍,江自康的仁字軍,這三支隊伍的安排,纔是宋慶這次軍議的重點。
在宋慶看在,日軍的登陸點大致有三處。
一處是鴨綠江上游的長甸城,日軍一旦在那裡渡江,就可以直接撲向遼陽。
不過現在那地兒既然劃給依克唐阿,他宋慶就沒有必要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一處是從虎山到九連城下游二十里的頭道橋鎮,這一線三十五里的江面。
虎山上游到長甸,都是陡急的激流,兩岸又是懸崖峭壁,倭夷的大隊軍馬根本不可能選擇從那裡渡江。
而頭道橋鎮下游一直到沙河子附近,江面不但寬闊,而且水草沼澤密佈縱橫,顯然也不是渡江的理想地點。
只有九連城一帶的這三十五里江面,在枯水期被江中的高地分成左中右三條河流,是最理想不過的渡江點。
所以在這三十五里的要害處,宋慶用的都是‘有把握’‘拿的準’‘使得動’的隊伍。
而對於第三處,也就是鴨綠江入海口的沙河子一帶,宋慶相信假如日軍敢用渡船渡江,指着盛軍那6ooo士兵,完全可以輕鬆的做到‘過來一條船,就殲滅一船的倭夷兵’。
這樣,宋慶自認爲通過這銘軍,盛軍,毅軍,蘆榆防軍,這總兵力17ooo人的軍力防守,鴨綠江右翼防線絕對是銅牆鐵壁。
任憑來多少的倭夷兵,也都會讓他們碰的頭破血流。
既然一切安排妥當,那麼宋慶剩下所要做的就是怎麼安排援朝軍,奉軍,仁字軍,這三支近7ooo人的雜牌部隊了。
在宋慶看來,這三支隊伍裡面,仁字軍完全就是個花架子擺設,根本不堪一擊。
25oo的隊伍裡面,近2ooo人都是才參軍沒幾天的泥腿子,來到九連城之前幾乎連槍都沒有摸過。
假如讓這樣的弱軍夾雜進自己的要害防線,指不定哪會兒就會嚇得潰營,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會動搖軍心。
至於奉軍,宋慶也是很不看好。
對於這支常年遊離於北洋勢力之外的隊伍,在宋慶的心裡跟厭惡靖邊軍,吉林,齊字練軍一樣,根本沒有一絲的認同感。
雖然現在聶桂林把奉軍帶回了北洋,可是在平壤戰役中,就是因爲他們丟失了牡丹臺,玄武門,從而使得葉志不得不連夜撤軍。
光是這個‘敗軍之師’的名頭,就不由得宋慶不忌諱,只希望遠遠的把他們打走,不要壞了自己的運氣。
然後就是這個另類之極的援朝軍。
對這一支以北洋的學員兵爲基礎,吸收了吳育仁的仁字軍,羅榮光的炮臺守軍,還有自己的一哨毅軍,左寶貴的一千餘名奉軍,再加上從津門新募的新軍,組成的隸屬北洋的新軍。
宋慶還是非常有好感的。
援朝軍統領何長纓,在朝鮮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三戰三捷殺敵數千,闖下了偌大的威名。
兩個月的時間,由一個捋了官帽的小哨官,硬生生的打到一個正三品的參將,簡直就是國朝罕有。
而且這些天對於援朝軍的軍容軍紀,一絲不苟的拼死集訓,宋慶也都默默的看在眼裡。
這一切,都讓宋慶不得不讚揚一聲‘後生可畏’。
不過讚賞歸讚賞,援朝軍從軍服到軍歌,再到上下級之間不下跪,而是行着不倫不類尊卑不分的洋人的軍禮。
都讓宋慶看得很不順眼。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當所有的北洋高級將領詳觀平壤戰役的時候,在大家的心裡深處,都有着一個深深的疑問。
“爲什麼在倭夷重兵圍困平壤的時候,何長纓會出現在順安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