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沒能見到亓官夜。宮裡卻傳來了消息,婚期定在了下月十五,正是花好月圓之時。
我苦澀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嫁衣,叫來蕭雲準備出門散散心。
早春微寒,走時祖母特意給我藍色雙蝶蟬翼繞枝裙外披了一件輕裘,梳了一個簡單清爽的髮髻,因爲見得是忍冬,所以沒化妝,只帶了蕭雲一身輕鬆的就出門了。
我與忍冬相約在城內蘇江的畫舫上,因爲是白天,江面上人不多,垂下畫舫的紗幔,我們就放心的聊天吃酒。
我與她抱怨起最近的日子,“忍冬,你是不知道,我這幾日有多慘,每天得繡嫁衣,繡蓋頭,十個手指頭九個都被掙扎過,還有宮裡的教養嬤嬤,一個個的都看我不順眼,指這兒指那兒,不讓我消停。”
忍冬掩嘴輕笑道:“快別抱怨了,皇家不比家中,就算是王爺府中規矩也是甚多的,你身爲王妃,怎麼能一概不知呢,你現在不用心學,到時可沒人讓你臨時抱佛腳。”
“呵呵,你別說我,到你出嫁時就會明白我的痛了。”
“你呀,就是這麼淡然,別家的小姐要是做了王妃,早就樂得上天了,只有你還如此挑剔抱怨。”
“額?要不,我讓給你?”
“去去去,我纔不要呢?我有蕭讓就夠了。”
一頓說笑,船慢慢走到了江心,我命蕭雲拿出一個青銅小爐,青銅做底,裡面放上上好的煤炭,點然後把小銅壺坐在上面,打開壺蓋,放進白瓷酒壺,慢慢溫着。
待到酒稍熱,取出酒壺,將溫好的酒倒入準備好的玉杯之中,只聞陣陣酒香撲面而來,我拿起一杯,“忍冬,上好的美人鄉,快嚐嚐。”
哦?夏忍冬驚訝的說:“這就是京城中一杯千金的美人鄉!”說完深吸一口酒香,夏忍冬嘆道:“果真香氣四溢,聞一口就要醉了。”輕抿一口,夏忍冬只覺酒香沁人心脾,微微辛辣的口感但是回味悠長,彷彿品的不是一杯酒,而是一個嬌媚火辣的美人。
“真是好酒!怪不得叫美人鄉,真是叫人沉醉。”
我微笑着飲盡杯中的美人鄉,不用說這又是素衣閣的產品,是我將現代的一些制酒的技術和古代的相結合經過包裝做出的第一批酒,如今在京城大熱,供不應求,更有好詩者爲其賦詩歌頌,真真讓我大賺了一筆。
“好久沒聽你彈琴了呢?今日不妨爲我奏一曲。”忍冬俏臉微醺,手指着下巴眯眼說。
“好呀,可是走得匆忙,我沒有帶琴。”
“哼哼,我就知道。”說完忍冬突然神秘一笑,名侍女嬌柳拿出了一把琴遞給我。
“喏,給你的禮物,不客氣哦。”
“誰又要跟你說謝謝了。”我瞥了她一眼,嘴角卻微微勾起。
只見這是一把烏黑流光的桐木琴,簡約乾淨。將手指搭上琴絃,回憶起記憶裡《高山流水》的曲譜,一抹一挑,清冽的琴聲流出,我不禁讚了一聲:“好琴!”
“想聽什麼?”
“剛剛彈的那曲就不錯,只是從未聽過,是你新作的?”
“額,不是,只是從一本古琴譜中得來的。”我可不敢說《高山流水》是我自己做的。
將手搭上琴絃,我繼續輕攏慢捻,一抹三搖,高山流水如高山巍峨,又如流水潺潺,山隨水轉,水繞山行,山水相融,相生相連。琴音響徹江上,行人紛紛駐足聆聽,我卻毫不自知,沉浸於山水的意境之中。
就在這時,岸上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我被叫聲驚醒,望向江中,只見江中有兩個人在撲騰着,其中一個好像是在救另一個人,只是因爲力氣不夠,只能勉強不讓兩人沉下去。
處於本能救人,我脫了外袍就跳進了水裡,河水冰涼刺骨,我暗中運起真氣遊向他們,這纔看清是一個小書童和一個青衣公子,那書童年紀小力氣弱,只能勉強不讓男子撐下去,那小童嚇得面無人色,滿臉淚水喊着:“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我安撫他:“放心吧,我會救你們的。”我看向那白衣公子,他身上的裘衣被水浸溼,已經面色蒼白失去意識。
我趕緊游過去解開他身上的衣帶,脫下那沉重的裘衣,然後把他們拉上了船。
我掐他人中,沒反應,看來是嗆了水。我使勁按壓他胸腹,人還是毫無反應,眼看那公子臉色由白轉青,馬上要窒息了,我把心一橫,對那哭哭啼啼的小童說:“你過來,擋住我們。”
小童停下了哭聲,確是愣住了,呆呆看着我,我卻沒那閒工夫與他解釋了,把他拉在身前,確定擋住了岸上人的視線,我低下頭對那公子做起了人工呼吸,他的脣柔軟卻冰涼刺骨,做了幾下就見他吐出一大口水,猛咳了幾下悠悠醒轉,有幾分迷茫的看着我,我這才發現這公子男生女相,五官精緻秀雅如畫一般俊美,我拍了拍他的臉問:“喂,你還好嗎?”
旁邊的小童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手指着我一抖一抖,我懶得理他。
他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強撐雙手作揖說:“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已無大礙。”
“那便好,只是以後坐船切莫小心別再跌入水中了。還有你。”我踢了那小童一腳,“快帶你家公子換衣服去 。”
“多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在下必定親自登門道謝。”趙燕臉色蒼白着說,眼裡滿是感激與真誠。
“不必了,我救人只爲自己心安,不曾想要什麼報答,公子既已無恙,我便告辭了。”
轉身欲走,他卻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轉過來看着他的手,有些惱怒,卻並未表現出來。
他好像發現了我有些生氣,連忙解釋:“姑娘莫要生氣,只是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既然姑娘不肯透露姓名,在下趙燕,這是我的玉佩,姑娘今後若有難事,儘可來翰墨軒找我。”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枚成色極好的翠玉訣遞給我。
那小童看見趙燕拿出玉佩,滿臉的不贊同,連聲阻止:“公子不可,這可是……”
“小童,住口!”
“是,公子。”被呵斥的小童一臉沮喪。
我一直冷眼旁觀主僕二人的互動,看來這玉佩果然是重要之物,本不願收的,但是此人既然是趙燕,那麼……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還有,敢問姑娘剛纔江中演奏的可是姑娘您?”趙燕蒼白的臉頰有了一絲紅潤,突然問道。
“不錯,是我。”
“那曲子的名字是?”
“《高山流水》。”我有些納悶,他一身溼衣裳不換,卻在這問我曲子做什麼。
這時忍冬和蕭雲也駕船過來,於是我告辭後就轉身回了自己的船,結果也就錯過了趙燕眼中的欣喜與羞澀。
忍冬拿着輕裘急忙爲我披上,眼裡面是擔憂地說:“你嚇死我了,爲了救人連自己都不顧了。”
我裹緊輕裘衣,訕訕地說:“這不是人命關天嘛,再說我水性好,身體也好,不妨事的。”
“你呀。”忍冬妙目一瞪,語氣卻有幾分無可奈何。
“快跟我回去換衣服吧。”
“好。”
趙燕在趕來的馬車護送下回到了趙府,當朝國舅爺的府邸。
“越重參見三公子。”管家恭敬地行禮。
“嗯。”趙燕唯一點頭,沉吟了一下吩咐道:“給我查一下,今天在江上救我的那個姑娘的身份,儘快回覆我。”
“諾,屬下遵命,屬下告退。”
“去吧。”
青竹小居里,趙燕拿出一把琴,他閉上眼睛,修長潔白的手指輕攏慢挑,美妙的琴音從指尖流出,俊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若是贏雪在此,一定會十分驚奇,這不正是她今日所彈的《高山流水》嗎,只不過聽了一遍,趙燕就將此曲演奏的一絲不差,琴音意境一般無二,好恐怖的記憶能力。
一曲彈罷,趙燕輕撫琴絃,眼神有些迷離和疑惑。
“小童,進來。”
“諾,公子。”
“我醒來時看你表情那樣奇怪,你看到了什麼,或者說那姑娘是如何救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