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仍在繼續,血與火在戰爭結束後仍在這座城裡上演,人性什麼的,在這座城裡太單薄。底下的士兵或許想屠城,他們每天都生活在緊張中,參加軍隊可不是爲了江山社稷,更不是爲了實現自己的抱負,大都是爲了家裡人能生活的好一點。
看慣了你殺我,我殺你的戲碼,人性什麼的,在返鄉之後再說吧。返鄉後,家裡人會讚美他的勇敢,屠城在家人眼中,實在是無足輕重的事。特別是經歷了吃了上頓沒下頓日子的人,沒心情反省自己的道德缺陷。
穆凡站在城頭,望着城內熊熊燃燒的大火,苦笑幾聲。他本來就是劊子手,卻時常感傷,一面心裡堅韌的刀尖都刺不破,另一面卻會心軟放過幾個想殺他的平頭百姓。
如果想殺他的人不是平頭百姓,或許他會選擇斬草除根。說到根上,他還是個鐵石心腸,充滿野心的人。
城內的喊殺聲不絕於耳,慘叫聲在城內迴盪,落雪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有點血的樣子。
穆凡想道:“穆凡啊穆凡,你不過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何必站在城牆上自己感動自己,好像自己是個好人呢?”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馮道,爲了目標,可以犧牲很多。
要建立那個人人如龍的世界,一定會死很多人。他總能給自己殺人找到理由,這點也比較像馮道,或者像樂正歌和淮安秋,以及很多充滿野心的人。
馮道爲了劍宗更光明的未來殺人,樂正歌爲了玄門殺人,淮安秋和葉峰爲了人族的未來殺人……
每個人都有殺人的理由,穆凡也有,爲了那個人人如龍的世界!
有時候不殺人沒辦法實現目標,有時候遇到仇家,他也常常用實現目標告誡自己,必須殺人,必須斬草除根!
席雯慢慢登上城牆,她的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氅,看到穆凡滿臉凝重,緩緩走到他的身邊。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穆凡道:“你怕嗎?”
席雯笑道:“怕什麼?”
“你怕嗎?”穆凡又問道。這問題與他之前在城牆問士兵時一模一樣。
“人都有害怕的東西,不是嗎?”席雯想了想,又說道:“我以前挺怕的,不過你很強,感覺依附於你,我就不用害怕那些。”
穆凡笑了一聲,轉身望向城牆,“我有時候挺怕的?”
“怕什麼?怕葉帥嗎?”
穆凡笑了笑,在常人看來,他和葉帥有矛盾,葉帥刺了他下巴一劍,他害怕葉帥。畢竟葉帥是整個北華最有權勢的人,而他只是一個三品將官。
其實葉帥什麼的,他從未放在心上,真正讓他怕的,讓他困惑的事在十萬大山。
一直以來,穆凡的心中都想建立那個理想中的世界,百里山也越來越壯大。吞下了近一萬萬人的百里山,早已今非昔比。
從前穆財想讓他繼承穆家,現在老頭子不提了。因爲百里山的龐大,以及無限潛力。
龐大的百里山勢力輕鬆超越了穆家,甚至能與發展了幾十年的夜盡一較高低。而且百里山還在增長,無論是它的產業,還是它手下的諸多高手,正在滾雪球一般的增大。
這種增速讓穆凡開心,但也讓他憂心。他發現了一種情況,或者他早就預料到了,但沒想到這種情況發展的那麼快。
百里山內部分成了幾個集團,這幾個集團已經產生矛盾,並且各自爲了自己的集團牟利,甚至不惜損害百里山整體的利益。這幾乎無法避免,私心和貪婪永遠是人的本性。
以前的穆凡鄙視貪慾,到現在他可以坦然處之了。貪婪是本性,不是什麼劣根性,他同樣貪婪,漸漸生出了很多以前沒有的念頭,就比如百里山是他的,誰也別想奪走。哪個人想做百里山的老大,那個人就要死!
這對一個想建立人人如龍世界的人而言,幾乎是難以想象的。
人人如龍怎麼兼容獨霸百里山?
可穆凡卻深知自己不能放手,放手了,百里山是別人的了,那個人會怎麼做?會不會放棄百里山的信仰?
他雖然能坦然面對自己的貪慾,但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管住自己的手。萬一他放手了,天下沒取得,妖族沒擋住,百里山成了與東澤、北華、西疆、玄門沒有區別的勢力,那自己和師父的心血且不白費了?
穆財想要的僅是龐大的勢力,可穆凡想要更多,或許這也是他的貪慾之一,又或者是別的東西……
城牆上,席雯呼出一口熱氣,看着愣住的穆凡,輕聲說道:“將軍沒必要怕葉帥的。”
穆凡望着遠方,看着落雪,笑道:“我怕惡龍。”
“惡龍?”席雯不解。
穆凡點了點頭,又道:“惡龍啊,誰不怕惡龍?”
席雯滿頭霧水,喃喃說道:“龍……龍是神獸,實力挺高的,的確挺可怕。”
“惡龍更恐怖!”穆凡說話時有點嘆息的感覺。
席雯不知怎麼接,她感覺二人說的不是一回事,所以乾脆閉嘴了。
穆凡轉過身,“我去商談殭屍的事了,你早點回去吧。城牆上怪冷的,你又沒修煉過,注意身體。”
他說完後,離開城牆,前往雲垂城的郡守府。
席雯看着穆凡的背影,默默嘆道:“你究竟在想什麼?在怕什麼?想要什麼?”
心思不通,她摸不透,只覺得如同霧裡看花,水中賞月。兩人距離不過咫尺,心卻相隔千里。
穆凡去郡守府當然不是爲了見郡守,郡守在城破的第一天就被人砍死了,屍體被分成幾十段,讓人搶着邀功去了。
郡守府成了北華幾路軍隊的議事大廳,也算物盡其用。
從郡守府正門到正殿有一段路程,走在這段路上,隱約能聞到血腥味。郡守府作爲屠城的重點關照對象,死的人一定很多。軍功、財富、女人,搶了郡守府之後就都有了。
穆凡心想若自己是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小兵,恐怕也想搶這裡吧。但搶這裡終究是難的,這麼好的地方,哪裡輪的上小兵來搶。
正殿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翹首以盼,見穆凡來了,紛紛說道:“夜將軍快快進來。”
穆凡點頭微笑示意,步入正殿內,說道:“大家都到齊了?”
“右路軍謝符沒來。”一個鬚髮斑白的老將說道。老將名喚茅文才,是後軍的三品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