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天劫

張佳弈走到王濤身邊,紅脣輕輕的在他嘴上一點,而後轉身跑開。

在王濤的眼中,張佳弈親了自己一下,而後就在天地的排斥下,直接消失在虛空之中,沒有破碎虛空,如同穿越空間,或者隱身一般,融入虛空之內。

目送張佳弈的離去後,王濤輕輕撫摸着嘴脣道:“你這是在跟我做告別,還是準備鐵了心的去追求大道呢?”

這是一個賭局,對張佳弈的賭局,王濤心中始終無法相信張佳弈會真的願意爲了自己而選擇放棄追求那無上大道,她是玄門修道之人,以玄門心法凝聚了一顆道心,王濤是她的心魔,也是她最愛之人,是她修道之路上最大的阻礙。

道心與本心相合,必然逼着她做出一個選擇,要麼是粉碎道心,從此沉淪凡間,要麼是穩定道心,從此堅定修行之心,走上太上忘情之路,這種選擇雖然源自張佳弈自身,卻也有修行功法參與其中,讓王濤都不能放心。

玄門修行之法講究的是中正平和,穩打穩紮的慢慢修行,尤其是對道行心境的要求更是嚴厲,雖然法力能夠快速積累,但是道行心境的不足就會使得玄門修道之人無法跨越那修行者的天塹,就算法力在強大,哪怕擁有天仙都畏懼的法力,道行心境的不足,也會使得他們壽元比不得一些剛剛踏入地仙的小妖。

玄門修行之法因爲特殊,也使得修行者難以走火入魔,若非特殊情況,一般情況下都能保持道心不壞,這個特點也就使得張佳弈的道心就算在心魔爆發的情況下,也能穩定她一顆本心不昧。

玄門修行之法最特殊的也就是那一份心法秘訣,妖修之輩與邪修之人爲何容易走上歧途,容易引發自身心魔爆發,其中也有心法的原因在,玄門心法因爲太過穩紮穩打,使得玄門修行者不易走火入魔,道心極難破碎,雖然對其他修行者來說,這是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對王濤來講,這就是最大的阻礙。

也正是因爲道心太過堅固,王濤纔會擔心,張佳弈若要選擇與王濤在一起,那就得打碎道心,以王濤自創的凝聚道心之法,重新匯聚一顆道心出來。這個過程可謂兇險萬分,也可以說就是自己和自己對抗,看看能否堅定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了。

張佳弈轉身離開之後,放開自身的壓制,直接被天地之力排斥出這方世界,送入虛空之中。

四周一片黑暗,什麼都不存在,無上下左右,方向根本不存在,這裡沒有空氣,也沒有物質,就是虛空一片,黑暗和光明應該都不存在,這種混混沌沌的感覺,就像那傳說中的混沌一般,但這裡又比不得混沌,混沌乃萬物之始,包容一切,又吞噬一切,萬物存在又不存在,似虛似實,混混沌沌分不清一切的存在與不存在。

不管此處是什麼地方,張佳弈都沒心思去過問了,落到這地方之後,四周龐大的拉扯之力好像要將她的身體毀滅一般,肺部的空氣被抽乾一空,緊接着體內血液奔騰,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炸掉一般,從裡到外,無一處不受到虛空之力的威脅。

張佳弈一身法力流轉,不斷洗練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使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被虛空粉碎,空氣的匱乏,對於凡人之體的她來說是最大的威脅,肉身在法力的灌注下不斷進化,減少對空氣的需求,直至無需空氣也能生存爲止。

在虛空渡劫,其實也就是對肉身的一種進化,前提條件是,法力充足,有足夠的實力完成這一進化才行,張佳弈顯然是達到了這一點要求。不僅肉身如此,她的法力也在虛空之力的作用下不斷凝練。

破虛之劫也就是天地對修行者的考驗和毀滅,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就像進化一般,弱小的,自然會被虛空之力毀滅,歸還一身靈氣,實力足夠強大的,才能在虛空中順利度過這次危機,身體法力都調整到一個新的高度,能夠契合天地規則,不再產生排斥。

道理很簡單,事實真相也很清楚,破虛之劫後,修行者能夠以仙境的實力任意留在天地間,而天仙劫和破虛之劫相差不大,都是天地對修行者的排斥,只不過這天仙劫更加恐怖,不僅僅是虛空之力的攻擊,更有天地之力加身,地水火風和雷霆都是天地之力的手段,一切只看到時候的情況而定,渡過了也就是天仙,渡不過就回歸天地。

至於天仙晉升大羅,那就是與整個天地爲敵了,世界之中任何破壞之力都可能會加諸到渡劫者身上,成功了就是天地間最強的存在,失敗還是迴歸天地,更高一層的存在那就是超脫,到底存在與否無人得知,但大羅金仙也能超脫此方天地,到天外天去,自古以來倒是有不少大能達到大羅後選擇去了天外天,這也使得大羅之後成爲一個迷。

破虛之劫對於張佳弈來說,其實非常簡單,隨隨便便就能輕易度過,問題是她所要度過的不僅僅是破虛之劫,還有心劫。

肉身在法力的幫助下逐漸穩定下來,不再受到虛空的威脅,只是虛空環境讓她感覺有些不適而已,至於她的一身法力,也在這次天地考驗中完成了凝練,按理說,她應該是順利度過天劫,可以回去了,可心劫纔剛剛開始。

玄門修行之法凝聚起來的道心,使得張佳弈一顆道心堅固無比,渡劫之後,那種從身上傳來的感覺,讓她有一種明悟的感覺,配合自身的道行境界,張佳弈通過自己的道心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切,過往記憶宛如電影片段一般,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放。

在這個過程中,修行者通過回憶過往,了悟今生,而明白自己內心,從而更加堅定自己的本心,使得道心更加通明,也逐漸太上忘情。忘情絕不是無情,而是有情的,可是有情卻不爲情牽、不爲情困,要把情處理得豁達灑脫。如此才能得逍遙真諦,可不管怎麼說,太上忘情者,必然不會再爲凡塵之情而動,這不是王濤所喜的。

張佳弈看着自己過往的記憶,又見得自己本心,心頭難免生出種種明悟,這就像一個老人回想自己一生,從而悟出一些道理一般,只不過修行者領悟的更深,看的更加透徹而已,張佳弈如今看到自己本心,也算明白了自己的追求,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會選擇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天道。

她原本只是一個得知自己會英年早逝的女人,一心只想好好的過完一生,讓自己沒有遺憾,若有可能就能像普通人那般,活的瀟灑精彩,只是天意弄人,她遇到了王濤,命運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她找到破解命中註定的大劫的辦法,卻又遇到一個命中剋星的男人。

對於王濤,張佳弈以前不知道自己是恨是愛,在無間地獄的七年,輪迴幻境的一生一世,這些經歷讓張佳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而今看到本心後,她又見到過往記憶,這纔看清自己。

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張佳弈閉上雙眼,如同睡着了一般,靜靜的躺在虛空世界,不爲外界所動,不爲環境所限,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意識海中,張佳弈忽然聽到王濤的聲音。“你在猶豫,因爲看到自己的本心之後,你覺得自己的立場改變了,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選擇繼續做出選擇?”

張佳弈在心中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內心,所以你纔會與我在一起,是嗎?”

“人心變化無常,就算天道也比不過人心之變,我就算能夠看清天道,卻也看不清人心,你的心只有你自己才能讀懂,爲何不遵從本心所想,猶豫終究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

張佳弈憤怒的咆哮道:“說的好聽,你有了朱雨涵,爲何還要來招惹我,爲何當初寧願選擇朱雨涵也不選擇我,爲何我千方百計的在你面前招你注意,你卻根本不給我一點機會。”

從看清內心的那一刻,張佳弈這才明白自己,早在與王濤想接觸的那一刻開始,二人的緣分就開始了,因爲王濤的神秘,讓張佳弈產生了好奇之心,從而逐漸接近,只不過王濤總是不冷不熱,讓張佳弈後退,而後兩人之間的相處,張佳弈總是針對王濤,其實也是因爲她自己的原因,接觸的越久,陷得越深,在無間地獄的七年,張佳弈徹底淪落。

輪迴幻境那千百世的輪迴說是心魔所爲,其實又何嘗不是她本心所想,只是因爲心魔和道心之爭,這才使得幻境輪迴中一幕幕的慘劇,而最後與王濤相處的那一生,卻讓張佳弈記憶尤甚。

明白自己內心後,張佳弈也看到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若是沒有看到自己的本心,她還能自我欺騙的繼續與王濤就這麼過下去,直到事情爆發的那一天,而看清自己後,她發現自己根本容不得現在這種情況持續下去。

輪迴幻境中,張雨涵爲何香消玉損,這也是張佳弈內心最大的想法,爲的就是單獨和王濤在一起,所以她潛意識中,利用自己這個主場優勢,使得張雨涵香消玉損。

幻境終究是幻境,現實也不可能如同幻境中那般,張佳弈容不得朱雨涵的存在,她不可能放任自己,自我欺騙的去當一個小女人,甘願放下身段,丟棄自尊。

看清自己內心後,張佳弈也明白自己無路可走了,若是選擇留在王濤身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利用機會,對朱雨涵下手,若是這樣做,王濤必然能夠知道事情真相,而她也將失去王濤,若是不這樣做,她又不會容忍自己就這麼放棄,最終必然選擇忘記。

兩條路左右都是一個爲難,不管選擇那一個,都不是張佳弈想要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什麼都別想,就這麼沉睡,自我放逐虛空。

“你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不如讓我來幫你選擇吧。”

張佳弈猛然驚醒,躺在虛空中,呢喃道:“你總是這麼霸道,爲何對她卻總是極盡溫柔,對我卻只有霸道,爲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

“因爲你是張佳弈,你是修行中人。”王濤的聲音再次在張佳弈心中響起。

張佳弈眉心中一點白光閃現,一顆幸運星從她眉心浮現出來,那幸運星忽然化作一道符纂,印在張佳弈眉心中。

命運天書雖然有千般能耐,萬般神奇,卻依舊不可能掌控人心,它最多隻能影響張佳弈,命運天書所化的符纂印入張佳弈體內後,她感覺自己身體忽然變得不由控制,一股股莫名的從心中升起,無窮的不斷增長,連道心都無法壓制。

“我以外魔侵入你內心,就算你想要放棄也不可能,乖乖的聽話吧。”

王濤的聲音就此消失,張佳弈卻得面對自己心魔了,因爲無窮的增長,心魔得到這些的滋養,而迅速成長起來,不斷侵蝕着她的道心。

面對自己的心魔,張佳弈有兩個選擇,要麼斬斷心魔,要麼打碎道心,而王濤已經幫她做出了選擇,雖然只是一句威脅,卻也讓張佳弈找到了自我欺騙的藉口,這就足夠了。

通透純粹的道心在心魔的侵蝕下,已經變得混濁不清,張佳弈內心一念升起,那道心連同心魔轟然破碎,而後化作無數意念,充斥她的內心,遮蔽她的本心,她心中的七情六慾,各種念頭混雜在一起,各自爲政卻又相互牽連。

普通人心中有無窮慾念無時無刻不在滋生,同時也無時無刻不在熄滅,一念生一念滅,瞬息之間,千般萬種慾念都可能走一個過場,他們心中的慾念有強有弱,大體來說,還是處於平衡狀態,只有幾道慾念最強統領自身其他慾念。

王濤自行創出的凝聚道心之法,那就是通過人心七情六慾來凝聚一顆道心,以七情六慾爲種,種下一顆凡塵之心,不論自身生出何種慾念,都會被七情六慾之心所包含,各種慾念都將在七情六慾之中,這也就使得他不會在意心魔的出現,可以說這一顆道心就是心魔,也可以說這不是道心,而生凡塵之心。

張佳弈內心中的無窮慾念逐漸相互融合,形成一顆五顏六色的七彩之心,絢麗而誘人心神的七彩之心吞噬融合着張佳弈心中的一切慾念,將它們全部分類吸收融合。

新的道心形成之後,心魔的危險也就此消散,張佳弈發現自己竟然越發能夠看清自己的內心,自我的欺騙在新的道心凝聚之後,一切都失去了作用,道心的凝聚只能讓她更加清晰的看到自己本心。

人的自我保護意識總是在無形中影響着每一個人,在潛意識與自己的意識有不和諧的時候,自我保護意識將會遵照潛意思的想法,屏蔽掉這個衝突,而張佳弈就是這麼做的。

虛空中的張佳弈猛然睜開雙眼,芊芊玉手朝虛空一劃,那虛空如同布匹一般,被劃出一道裂縫,光明從裂縫之中灑出,張佳弈毫不猶豫的踏入裂縫內,離開這虛空之地。

張佳弈渡劫的虛空之地在空間斷層之中,與世界相接,卻相隔無數層面的位面,張佳弈從虛空離開後,立即掉落到新的虛空世界,她想要回到江海,那就得跨越層層空間,並且找對方向,最終才能回去,否則那就只能一輩子在這虛空世界流浪了。

自古以來,修行中人大多是法力高過道行,渡劫的時候就能輕鬆度過破虛之劫,但是渡劫容易,回來難,這無窮無盡的虛空位面不識路的人,就會迷失其中,最後找不到歸途,也許是就此隕落,要麼被迫飛昇九天,回不去的最少佔了一半,就算那些人明明預先給自己準備好了退路,留下指引道路的東西,同樣不一定能夠真的成功。

無盡虛空位面世界,實在太大了,它上大九天下窮九幽,連接三界六道諸天萬界,內裡的位面如同恆河之沙,數之不盡,每一個位面都相當於一個小世界,小空間,人在其中太過渺小了。

張佳弈有王濤給的幸運星,也就能通過這命運天書殘頁,鎖定迴歸之路,命運天書將會像指路明燈一般,爲她指引着迴歸的道路,她不可能迷失在這虛空世界,就算迷失也還有王濤能夠幫忙。

破開重重空間位面,張佳弈就好像打破無盡的迷霧,最終重新回到天地之間,只是她出現的位置不是在江海的夢幻酒吧中,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空,空間玄妙難以莫測,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打破虛空離去再原路返回,也不一定會出現原地,反而很可能出現在千萬裡之外,張佳弈對此也絲毫不覺得奇怪,渡劫之後,她也是神仙中人,飛天遁地對她來說不過是像喝水吃飯一般簡單,想要回去,自然難不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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