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國皇宮御書房內,一個公公負手立於龍案邊上,只見北冥軒正伏在書案上寫着什麼,修長的手指緊緊攥着金色的狼毫毛筆,不一會兒就重新去蘸墨,似是寫得很着急,公公不時添茶研磨,過一會兒又撥亮案上的蠟燭,好讓御書房裡亮一些。
御書房裡除了北冥軒和公公,再無第二人,寂靜無聲,只有蠟燭偶爾燒到異物,呲地發出輕微的聲響,和微微晃動的燭光,還有那北冥軒時而響起的咳嗽聲。
公公在殿裡不時移步去查看着大殿裡去的每一根蠟燭,這回走到大殿第二根蠟燭的燭臺邊時,北冥軒放下了手中的御筆,伸手向公公喚道,“小李子?”
小李子聽聞,立即回稟道,“奴才在。”說完立即轉身回到龍案旁邊,從案邊的地上伸手提起一隻鳥籠,從裡面捉出一隻潔白無瑕的鴿子來,那喙也是潔白的,看着高貴無比,只在接近腦袋的部位微微有點泛紅,圓圓的眼睛,十分有光澤,身上的羽毛紋絲不亂,細膩翻着溫潤的光澤。
小李子輕輕捉住那鴿子的右腿,細細的鴿子腿上,幫着一隻小小的紅色竹筒,和那鴿子的腿上顏色相近,不仔細看都不會察覺。小李子打開那隻小竹筒,將竹筒遞給了北冥軒,北冥軒將剛剛寫好的信疊好放了竹筒裡,公公立即蓋上竹筒的蓋子,拿同竹筒一色的細線牢牢綁好,雙手捧着那隻信鴿站在邊上,“皇上,即刻就放嗎?”
“即刻便放了吧。”北冥軒點點頭,眼睛裡滿是希冀的光芒,等到凌雪姬收到這封信,輕車將軍就會將她保護好,待楚國內亂一結束,自己就可以等到她回國了,當年若不是無能爲力,若不是有父皇以性命相逼,雪姬如何會爲了自己去到那遙遠的益海另一邊呢,想到這裡,北冥軒的心裡如同有千萬根刺在傾軋,胸口的位置十分沉重,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捂住胸口,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自言自語,還好我現在在九龍說了算,要不然就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了。
這次他拍了重兵前去協助秦子健奪位,輕車將軍薛飛已經接應了,來信回覆說已經安排進楚國的禁衛軍裡去了,派燕北給白龍和曲檀香帶了信,請她們務必在楚國內亂期間保護好凌雪姬。可千萬不能出任何意外啊,北冥軒在心裡祈禱着。
那李公公已經放完了信鴿,回到北冥軒身邊,“皇上,夜深了,可要去寢殿休息了嗎?”北冥軒收回思緒,說,“也好罷。”
第二日清晨,也就是曲檀香醒來發現白龍在自己牀前守了一晚的那天,早上楚皇安排了秦子健、秦慕容還有楚國公三人接見影月國國王珀書,秦慕容一早就穿好上朝時穿的衣服,跑來看望檀香。
那一身制服更襯得他溫文爾雅,氣質非常,那一身月牙白色的底料上暗暗地繡上了好多的月季花,檀香見了那月季花,知道是新做的衣服,心下更明白秦慕容對自己的心意,感覺心頭有一陣暖流滑過,轉而又想,若對自己這麼好的人是北冥軒改多好啊,那該有多麼完美?如果北冥軒對自己這樣時時事事都掛在心上,那自己做夢都會開心醒的吧?估計生病了也會好得快一點也不一定。
這麼想着,眼睛裡難免放空起來,秦慕容看着曲檀香漸漸失去焦點的眼神,心裡生出了一種愛憐的情緒,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這檀香姑娘也有這樣楚楚可憐的一面呢,她平時都是聰明機慧的,雖然常常陷入危機,但總能處驚不變,化險爲夷,那樣的曲檀香讓他心裡十分讚賞,但今日眼前的這個檀香,更是讓他好想摟在懷裡守護着。
意識到自己心裡的想法,秦慕容不禁吃了一驚,自己真的已經對檀香喜歡到如此地步了嗎?這伍相儀已經死去,楚國向碧落宮借錢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恐怕不日檀香就會要回九龍國去了吧?那自己要怎麼才能留下她呢?亦或是留在她身邊呢?
這樣想着,他放下心中的思緒,看見檀香的眼神依舊是沒有焦點,整個人處在一種十分放空的狀態。
“檀香,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秦慕容問。
只是曲檀香卻像沒聽見一般,並未作出迴應,書畫在旁邊絞着手帕,走過去遞給檀香說,“大小姐,三殿下問你話呢?”
檀香感受到手心裡溫熱的手帕,這才收回神來,只聽見書畫似是說了什麼,卻只聽見最後一個“話呢?”兒子,於是下意識地問,“什麼?”
“我的大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你生病了以後,反應倒比以前不靈光了?”書畫笑着打趣,檀香聽了,知道自己又走神了,這下又要被書畫揶揄了,於是說,“哎呀,書畫,你看,三殿下還在呢,我們有話待會兒再說,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剛剛他問我什麼了好麼?”
書畫一聽這話,知道檀香是在向她告饒,不要在秦慕容面前給她不留臺階,心下一樂,說,“大小姐自己問三殿下不就知道了嗎?何必要問我呢?”說着還捂着嘴角悄悄笑着,檀香看見連忙給她使眼色,但書畫愣是假裝沒看見,氣得檀香心裡想,這個書畫,看秦慕容走了我如何收拾你。
秦慕容聽了這話,覺得這書畫真是好幫手,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就是啊,檀香你爲何不問我呢?”
書畫一聽,說,“三殿下和大小姐先聊着罷,奴婢先去看看今日大小姐的湯藥熬好了沒有,今日是最後一劑了,趙太醫吩咐了,可得堅持喝完今天的份。”
秦慕容聽說,立即對書畫說,“這是要緊事,你快去吧。”
書畫聽了,說了一聲是,就出去了。
秦慕容見書畫走了,走上前來,問曲檀香,“今日好全了嗎?”
曲檀香看他走上前來,站在面前有一種壓迫感,就說,“慕容請坐下說話罷,這樣站着我脖子累。”
秦慕容聽說,就在對面的紫檀木凳上坐下,說,“我剛剛問你那麼出神在想什麼?可是來楚國久了想家了嗎?”
曲檀香聽說第一個問題,正在想如何回答的時候,又聽他如是說,也就順着這個思路說,“是啊,來楚國有一些十日了,確實有一點想家了,想婆婆了。”心裡正暗自慶幸道,幸虧他說到了這裡,不然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纔好呢。
秦慕容聽了,說,“嗯,果然是想家了,是不是在我府上住着不舒服?”
曲檀香本還在開心回答了秦慕容的問題,聽他這麼一說,立即擺手說,“自然不是這個原因了,你們府上什麼都照顧的很好,我們都不知道如何謝你呢。”
秦慕容聽說,心下很開心,你舒服我就開心啊,嘴上卻說,“不用謝,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曲檀香聽了,點點頭,“問嘛,我一定會如實回答。”
“你們九龍國好呢?還是我們楚國好?”秦慕容說完後,曲檀香這下是真的愣住了,什麼?這算是什麼問題?
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說,“自然是我們九龍國好了。”曲檀香一聽這話,轉頭看去,竟不知白龍什麼時候來到了客廳,“這個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三殿下你怎麼問我檀香姐姐這麼幼稚的問題啊?”白龍仰着頭看着秦慕容,一臉的正氣凜然,白白的臉上滿是不服氣,還帶一點點審視的味道。
曲檀香聽見,立即對白龍招手說,“哎呀,今天你來的太是時候了,幫姐姐回到了這個大難題呢。”白龍走過來說,“姐姐,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難啊,本來就是我們九龍國好嘛。”曲檀香寵溺地摸了摸白龍的頭髮,說,“你呀,打扮的這麼好看,是準備在接風宴上吸引誰家的姑娘注意你嗎?”
秦慕容這才注意到,白龍今日穿了一襲淺棕色的長袍,頭上的青絲用一枚棕色的玉石玳瑁挽住,英氣非常,很有男子氣概。
“確實今日小白龍打扮的好看呢,雖然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秦慕容也附和道。
“我都說了很多次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和你們說了,我去找薛將軍了,檀香姐姐你早點收拾好出來。”說完白龍掙脫檀香的手,一溜煙兒就沒影了。
這時,王管家進來說,“殿下,曲姑娘,宮裡來人催了,讓殿下早些進宮去。”
秦慕容聽說,就對王管家說,“我知道了,馬車備好好了嗎?”
王管家點點頭說,“已經在府前候着了。”秦慕容聽說,就站起來對曲檀香說,“那曲大人,我先進宮了,晚上接風宴上見。”
曲檀香聽說,也站起來說,“恭送三殿下。”
楚國驛館內,珀書正在準備入宮接受楚皇的接見,卻見門外走進來一個侍衛說,“報告陛下,齊衍到了。”
珀書聽說,知道是早上派去的人請來了齊衍。他派齊衍在楚國盯着珀雅,以防這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做出對楚國和影月國不利的事情。果真還是做對了,要不然珀雅依着她那胡作非爲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經壞了好多事了。
那齊衍進來,跪下道,“屬下參見陛下。”
“起來吧,說說珀雅公主最近的事情吧。”珀書坐在驛館房間的客廳正位上,對來人道。
那齊衍謝過珀書後站了起來,只見那齊衍身形高大,穿一身黑色斗篷,很是神秘,氣場莫名很強大。古銅色的臉龐堅毅有孔武有力,十分強悍。
“珀雅公主聽說陛下您來到楚國,吵着要見您,我攔住沒讓來。”那齊衍說話聲音不大,但很是鏗鏘有力,加上孔武有力的身材,十分自信。
“嗯,這事處理的不錯,他有沒有去求那秦子健?”珀書眼神裡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就再也察覺不到了,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那齊衍嚴重閃過一絲不屑,聲音卻毫無變化,依舊事不關己地說,“求了,只是那秦子健正對楚國來的曲檀香興趣盎然,根本就沒有理會。”
“如此甚好!”珀書聽說,珀書喚隨身的侍從,侍從進來低頭說,“陛下請指示。”珀書一擺手說,“去把信拿過來。”那侍從應後,去驛館的內室拿了一封米黃色的信封,上面寫字四個字:珀雅親啓。
“把信交給珀雅公主,就說寡人要去進宮見楚王,沒空去見她,她想問我的話我都已經在信中回答了,並說明了原因,讓她不要任性胡來。”那齊衍聽了,立即躬身走上前,雙手從侍從手中接過那封信,將信握在右手中,合掌抱拳道,“是,陛下。”
“繼續盯着珀雅,她要是不按信中說的做,就見機行事。”珀書說完,揮揮手讓齊衍離去,齊衍再次抱拳致意後,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