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行駛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在一個路口,一輛向前直行,另一輛向右轉彎,朝東方的接到駛去。
天上的雲層似乎變薄了,微微的太陽光線投到大地上,有一種類似月光的感覺,只是那明亮程度不是月亮可以比的。
街道上靜悄悄的,茶樓酒肆沒有一家開門的,就連平日裡人流如織的小攤前,也是隻有空空的攤位,而人和貨物,一個影子都不見。
向右的那輛馬車車轅上方的駕車位置,坐着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車伕,原來是孫七。他身形筆挺,手中握着繮繩,鬆鬆地控制住兩匹馬在前面的行進,偶爾輕輕地拽一下繮繩。
車內的簾子被輕輕掀起,曲檀香的臉龐出現在那小小的窗口,她眼波流轉,微微蹙眉,望着外面安靜的如同死了一般的街道,眼神裡漸漸的放空,思緒卻早已不在那輛馬車上。也不知道姐姐和輕風哥哥怎麼樣了,但想來,他們兩個都是常年在外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白龍,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還是個小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會不會被嚇到,會不會因爲擔心凌雪姬而貿然進宮呢?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呢?還有薛將軍,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馬車裡,坐着秦慕容,曲檀香,影一早就在他們出發後,自行運用輕功回府了。
“檀香,你可是在擔心書畫和白龍他們?”秦慕容思忖良久,還是忍不住想與她說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曲檀香聽見秦慕容的聲音,放下了簾子,回頭看着秦慕容道,“嗯,阿檀是有一些擔心,也不知道這一夜,他們在府上可還好。”
秦慕容看着那臉上疲憊的神色雖已被小暖用了脂粉遮蓋,只是那眼下的烏青,卻是如何也蓋不掉的,“府中有老王在,他會照顧他們的,阿檀大可不必太過憂心。”
曲檀香聞言,擡頭看向秦慕容,一夜未眠,秦慕容的面上,卻不見絲毫疲憊的神色,依舊神采奕奕,果然是個精力旺盛的人,這樣想着便道,“但願是我多慮了吧,只是最近眼皮總跳個不停,阿檀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阿檀不用過於擔心,再說了,在楚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有我秦慕容在,還有夏流宇在,我們都會幫你的。”
秦慕容看着皺着眉頭的曲檀香,明白她是在擔心書畫和白龍的安全,心道,做她心裡重要的人,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不管是一個乞丐也好,一個奴婢也好,都會被她細心對待,掛心擔憂,就算是毫無血脈關係的白龍,也被她全心全地呵護和照顧着,時時處處爲他謀劃着。更不用提她心裡枝繁葉茂的北冥軒了,也難怪她會爲了他來到楚國這等是非之地。
約莫過了三盞茶的功夫,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恭敬地道,“殿下,曲大人,到府裡了。”
孫七說完此話,雙手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掛在了旁邊的掛鉤上,身姿輕盈地跳下馬車,放置好了上下馬車轎廂時踩腳的凳子,轉過來面向馬車裡站着。
首先下來的事秦慕容,他沒有理會孫七伸出來欲攙扶的手,徑自踩着凳子落地了,待他轉過身來,就見曲檀香從轎廂裡探出身子,忙伸出手來去扶。
曲檀香見了,笑着搖搖頭,將手搭在了孫七的手臂上,踩着凳子下來了。
秦慕容見了,也不惱,索性將那攙扶的動作稍加改變,轉變成請的動作,道,“阿檀,請。”曲檀香點點頭,也不推辭,二人並肩走了進去,孫七收起了凳子,跨坐上馬車的車轅,輕輕一動繮繩,“駕!”
馬車慢慢地駛走了。
三皇子府內,一切如舊,來來往往的侍女和侍衛們,家丁們和平日一般無二地忙碌着,曲檀香這才覺得心中稍稍安穩了一點,剛剛街上的景象,彷彿整個世界死掉了一樣,讓她如同掉入了無盡的深淵,喘不過氣來。
曲檀香一進門就往白龍住的院子裡去,秦慕容在後面跟着。
“殿下!曲小姐!您們回來了?”
遠處傳來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曲檀香和秦慕容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見管家老王匆匆地向他們這邊走來。“老王,有什麼情況?”秦慕容問道。
老王並未回答,而是快步走到曲檀香和秦慕容身邊後,拱起手鞠了一個躬,“稟報曲小姐,殿下,老奴昨夜找遍府中,也未見白龍使者,曲小姐的書畫姐姐和輕風哥哥也不知去向。”
曲檀香聽了,心裡一驚,自己昨夜眼皮一直跳,果然沒什麼好事情!
白龍很有可能是進宮去找凌雪姬了,那書畫姐姐和輕風哥哥去了哪裡呢?並未曾聽他們說起在楚國有相熟的朋友啊?只是現在這樣空想也無濟於事,只有先去他們房中看看是否留下什麼線索了。於是,曲檀香問,“薛將軍呢?不知王管家可否進書畫姐姐和輕風哥哥的房間去查看?,”
王管家聽了,回覆道,“回曲小姐,薛將軍亦不在府上,奴才只進屋查看二位是否在,並未查找房間裡的東西。”
秦慕容聽見,對曲檀香道,“阿檀,我們先去他們房間看看?”曲檀香聽見,道,“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書畫和輕風住過的房間裡,一切都很整齊,如同無人住過一般。
曲檀香到處翻找,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秦慕容也動用輕功在房樑等處查看,只是也並未看見任何事物。
這時,卻聽外面門口,管家稟報道,“殿下,禮部來人了,請您過去。”
秦慕容聽了,和曲檀香一起出去,轉往三皇子府的正廳。
廳裡右首的位置,已經坐着一位年輕的男子,那人見秦慕容到來,起身道,“微臣禮部侍郎獨孤玉卿參見三皇子殿下!”
秦慕容上前道,“獨孤大人請起,快快請坐。”
那獨孤玉卿起身後,拱手道,“謝三皇子殿下,現有二皇子殿下的代詔宣讀,還請三皇子殿下聽微臣讀。”
秦慕容知道,二皇兄這是要以之前經常幫父皇處理政事的事情來暫行皇權了。“還請獨孤大人宣讀,本王接詔”說完就半跪下了,曲檀香看見,也同樣半跪下來。
獨孤玉卿展開一個卷軸,讀到,“昨日夜裡,皇上和太子均遭刺客行刺,經衆大臣緊急入宮商議後,請二皇子殿下暫時處理國政大事,等皇上喪禮結束後,再行選立新君,現特派禮部前來告知,將於明日辰時起爲皇上舉辦喪禮,還請三皇子殿下準時進宮參加。”
秦慕容聽了,叩首道,“秦慕容接詔!”
那獨孤玉卿將那代詔放到秦慕容的手上,然後對曲檀香說,“二皇子殿下也給九龍國使者曲大人下了代詔,請曲大人明日進宮參加皇上的喪禮。”
曲檀香聽了,依舊半跪着,道,“九龍國使者曲檀香接詔。”獨孤玉卿讀完曲檀香的代詔後,道,“如此,微臣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還請三皇子殿下和曲使者明日進宮參加喪禮,微臣告辭了。”
秦慕容和曲檀香道,“多謝獨孤大人,獨孤大人慢走。”
送走了獨孤玉卿後,曲檀香對秦慕容說,“慕容,你已整晚未閤眼,現下回去歇息一下罷,明日裡參加喪禮,少不得又是要熬整晚守夜。”
秦慕容聽了了,心裡如同流過一層蜜,檀香竟然在關心自己,他掩不住臉上的喜色,正冒出了一個笑容,但又想到書畫和輕風不見了,父皇和太子故去,自己這樣的表情實在不合適,於是又收回了微笑,道,“正是,阿檀也是勞累了一個晚上,也回去歇息一下,書畫和輕風,還有白龍,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眉目的。”
檀香聽了點頭道,“也好,眼下也只有如此,我們回罷。”
說完,秦慕容往寢殿去,曲檀香往昭熙閣去。
翌日辰時,楚國皇宮內。
很多的太監們正在給房檐上掛白色的帳幔,宮裡的走廊裡,宮牆上,甚至是樹木上,都有太監在掛素白的絹布,衆人低着頭,無聲無息,一派悽婉肅穆。
秦子健望着在朝堂的龍椅下方靜靜躺着的棺槨,那棺槨四面都蒙着白絹,一朵碩大的白絹花被白絹布攔腰纏在了棺槨上,那棺槨的正前方,豎着已經制好的牌位,前面供着各類貢品,香燭點在棺槨和貢品周圍,明明滅滅,靜靜燃燒着。
那朝堂的兩側,每一面都靠牆坐着五十個法師,正在誦讀經書。
而法師的內側,整齊地跪着前來祭拜的文武百官,除了已經故去的楚國公,還有幾個位置空着,秦子健站在羣臣的最前面,秦慕容隨後,曲檀香也站在秦慕容的身邊。
衆大臣在朝服上披了一層白絹,秦子健和秦慕容以及曲檀香,都是一身白衣。
禮部尚書大喊,“跪!”
秦子健、秦慕容。曲檀香和羣臣,都齊刷刷地跪下了,朝堂外面的侍衛也跪下了,外面走廊裡的侍衛和侍女們,都一一跟着跪下了。
整個楚國皇宮裡的人都跪下了,只有那一百個法師依舊在誦讀經書。
“一叩首!”禮部尚書的聲音中氣十足,但又充滿了悲慼。
秦子健和衆人齊齊地扣頭,將頭全部碰到膝前的地面,楚宮裡所有的人都依次低頭叩首,將頭全部碰到膝前的地面。
然後秦子健和羣臣們又慢慢擡起頭來,楚宮裡的人都慢慢擡起頭來。
如此反覆,二叩首和三叩首後,禮部尚書大喊,“哀。”
秦子健帶頭低聲哭泣起來,衆大臣也都低着頭,默默哭泣,整個楚宮裡,都是低低哭泣的聲音。
楚國太子府裡,帳幔和白絹都已經掛好,正廳裡,棺槨早已停放好,一衆人正在往雕繪的金碧輝煌的棺槨上蒙白絹。
除了太子的棺槨,旁邊還有一個棺槨,已經裹好了白絹和花,前面的牌位是:楚宋德妃之位。那牌位前,已經有侍女在一邊流淚一邊燒紙錢,卻是宋德妃以前的貼身宮女。
旁邊一同跪着的宮女提醒道,“秋菊姐姐,莫要哭出聲了,皇后娘娘知道了會怪罪的,娘娘的棺槨雖不能停放在皇上那裡,但至燒有太子殿下的棺槨陪着,也算是有有個伴了。”
秋菊聽見,流着淚點點頭,一邊拿一根細細的棍子去挑起紙錢盆裡的紙錢,好讓他們燒的更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