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
道源禪師掌中豎眼金光似琉璃般閃動，洞徹虛空之間可遍觀大千萬事萬物。
雖已遠離雲霧山不知多少萬里，但有心關注之下，區區鬼仙便也似就在其眼皮子底下一般。
但就在這時，天眼之中卻霍然間有幽光亮起，似被遮掩了視線，再難見想見之景。
道源禪師神色未變，只輕輕搖頭：“可惜了。”
“你這大和尚果真是賊心不死，還惦記着呢？”
爛桃居士的聲音霍然響起，道源禪師卻似有所預料一般，輕笑頷首：“居士言重了，貧僧不過有惜才之心罷了。”
爛桃居士緩緩現身，笑容略帶嘲諷道：“貧道看你惜纔是假，貪圖寶物纔是真。”
“看來那位玄都高徒對離塵子並非用過便棄，讓你無從下手了？”
雖沒有天眼通盯着，但爛桃居士大致也猜出了什麼情況。
道源禪師倒也坦蕩，微微點了點頭道：“離塵仙友有此機緣也是幸事，縱使轉世也算有枝可依。”
爛桃居士一臉嫌棄：“裝模作樣！誰不知你惦記着合元派的那玄陰控水幡。”
合元派便是離塵子、散沙道人一脈的傳承，取“五行合流，萬法歸元”之意，算是旁門之中傳承久遠，較爲強盛的一支。
不提此脈歷代出的元神真人，只那木皇青尊如意、玄陰控水幡兩件三災盡渡的純陽法寶便可牽動他人心神。
散沙道人手裡那個也就罷了，想真正拿下必然要費些功夫。
可這離塵子便不一樣了！
多年來不是沒人尋過他和玄陰控水幡，只是人家藏得太深。
如今……
道源禪師並未否認：“財帛動人心。爲免離塵仙友遭逢殺身之禍，貧僧自然忍不住想略盡綿薄之力。”
爛桃居士絲毫不掩飾眼中鄙夷之色：“呵呵。”
旋即話鋒一轉，語氣正色道：“不過，倒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
道源禪師神色晦暗：“哦？居士此言何意？”
爛桃居士目光微動，語氣帶着幾分蠱惑之意道：“不若你我二人殺個回馬槍？”
“大師你道行高深，若全力出手，未必怕了那逸虛子。”
“屆時貧道從旁策應，找準機會，拿下離塵子還是可能的。”
道源禪師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神色，看向爛桃居士的目光帶着明顯的質問之意。
當貧僧是傻子不成！
“貧僧不比居士，精於攻伐，神通廣大。若要殺個回馬槍，還是貧僧做那策應之人更爲合適。”
二人一番互相鼓動，也不知存了幾分真實意思，但明顯是都不願自己上。
爛桃居士微笑道：“可惜啊，好好一件法寶就要便宜玄都觀了。”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沒憋好屁！
道源禪師心中嘀咕，便也開誠佈公問道：“居士尾隨而來，定也不是打嘴仗的吧？”
“若有目的，不妨說來聽聽，貧僧也願洗耳恭聽。”
爛桃居士目光灼灼看向道源禪師：“和尚你不在南海清修，偏向動亂而來，不知目的何在？”
“休要說什麼普度衆生的話，貧道可是不信的。”
道源禪師微微沉默，而後方緩緩說道：“居士好奇心太盛並非好事。”
爛桃居士嘴角微動，卻聽道源禪師繼續道：“不過和你說道一下也是無妨。”
“哦？和尚伱竟這般大方？”
道源禪師微微一笑：“貧僧即便不說，居士日後也未嘗不會知曉。”
“況且，你所說聯合之事未必不可，不過是改換下目標而已。”
爛桃居士神色一肅，盯着道源禪師道：“法師還請明示。”
呸，這會子知道叫法師了！
道源禪師眼皮都沒擡一下：“西土佛門有詔傳出，神州亂起之中不日必將有大妖邪出世，若能降服，可得一金身護法不說，更有大功德加身，福澤無窮。”
爛桃居士聞言打起精神，眯着眼問道：“大妖邪？大功德？”
這個“大”字就很妙了！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雖比上不足，但尋常殘羹剩飯般的功德卻也不太放在眼裡了。
這道源禪師口中的大妖邪定然比他自身是隻強不弱的存在。 見爛桃居士明顯來了興趣，道源禪師微微一笑：“很大、很大。”
一個有意“勾引”，一個有意逢合，二人之間的合作倒也算是水到渠成。
隨着一僧一道身影遠處，虛空中一隻水銀色的眼睛亦是緩緩隱去。
“大功德？”
雲霧山，仙府。
林玄之手中青赤黃白黑五枚玉簡緩緩聚合成一枚，肉眼難見之處，更有諸多天書紋字於其中演變。
看着身前恭順而立的離塵子，林玄之輕輕笑道：“合元派的傳承到底勝過東海五行道宮不少，不錯。”
離塵子聽了，神色不免也帶了些許驕矜：“非是晚輩自誇，本派五行道法，也僅比玄門正宗差上些許而已。”
“其中木、水兩脈甚至可與崑崙山的兩部傳承媲美一二。”
林玄之未予置評，只淡笑道：“既然拿了你的東西，貧道便也給你指條明路。”
離塵子當即激動道：“多謝前輩垂憐！”
“若能點撥一二，離塵便已感激不盡。”
林玄之微微頷首，便也沒有故作姿態地拿捏人。
“神州亂起，實在不適合轉世，海外看似清淨，卻也暗流涌動，其他大千人生地不熟的，修行環境也不如赤明。”
“是而，以貧道之見你便一步到位，躲到北極去吧。”
離塵子不禁一愣：“北極……”
他還真沒想過！
北極苦寒無比，除了廣寒派之外，也就偶爾一些需要特殊天材地寶的人會去那裡。
要說清淨那也是真清淨，又不是完完全全生靈絕跡之地。
林玄之見其動心，不免跟着笑道：“貧道一貫熱心腸，總不會坑你。”
“想必你對自身轉世一事早有準備。”
離塵子連忙點頭：“前輩所料不差，晚輩確有幾手準備。”
“只是那道源……”
林玄之渾不在意一笑，身後幽都殿緩緩亮起陣陣幽光，他便擡手做筆，繪製起來。
半晌之後，一道色澤幽暗的複雜符籙便落入離塵子手中。
“道源未必分身有術，會把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以此符籙遮掩，他的天眼也看不穿的，大概百年之內可保無虞。”
“屆時想必你已重入修行，神魂已成，和此世印記已不同，他想再尋你也不易。”
離塵子連連點頭：“前輩思慮周全，如此晚輩可不就能安心了？”
說罷便再次行了大禮，態度表現得足足的。
林玄之擺擺手：“錢貨兩訖，你也該啓程了，別沒到北極便被雷劈死了，好好的法寶便宜了路人。”
離塵子笑容一僵，愈發覺得體內的“倒計時”閃得他心慌。
林玄之見狀不由揮揮手，直接送了其一程。
直到徹底遠離了雲霧山，離塵子還一陣恍惚，仍有幾分不真實感。
“他……果真無意我的寶幡？”
“果真是玄門正宗之士，高風亮節非道源、爛桃之流可比！”
林玄之自是不知道離塵子心裡對自己吹了一陣子的彩虹屁。
“大妖邪？大功德？”
“能有多大？沒探聽清楚？”
林玄之不由挑眉，語氣之中卻也帶了幾分好奇。
鍾靈古井無波道：“那和尚語焉不詳，未道究竟。”
林玄之思忖着道：“旁的倒也罷了。竟有什麼大功德……”
說着話，腦中不由靈光一現：“西土佛門都有法詔傳出，神州這邊不可能沒有動靜。”
“看來我最近有些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