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星辰圖之中蘊含萬千之道,可謂是小倉界內罕見至極的悟道至寶。
王魃心神沉入星辰圖的這一刻。
‘目’之所及,無數星辰閃爍。
彷彿沉浸在星海之中。
每一顆星辰的閃爍,都似乎在向他闡述着某種天地大道。
五行、陰陽、風、雷……
小倉界有的,在這界海之中,也幾乎同樣存在,卻更爲完善,且不以小倉界之規則爲侷限。
只是王魃卻在這一刻,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這些星辰之上挪開。
不斷地搜索着四周,神魂力量極速消耗!
最終,他終於在這片星辰的深處,看到了一顆光芒晦暗,卻又似乎隱隱瀰漫四周的獨特星斗。
在看到這星斗的一瞬間。
王魃腦海之中轟然一震!
這段時間惡補的所有關於卜算之道的諸多法門,與小六壬通妙指法,接連碰撞在了一起。
又與他過往修行的諸多經驗相雜糅!
就在這碰撞的一瞬間。
他彷彿倘佯於小倉界內,歷代前輩們嘔心瀝血構建的術數之海。
隨手一掬,便是前人耗盡一生的成果和心得體會。
“原來,是這樣……”
王魃的心頭升起了一絲明悟。
“一方天地,從誕生之初,便已經註定了結局,所以若是沒有來自界外的干擾,那麼卜道修行者便可借卜算之法,於天地之中截取信息碎片,反推前後,即便不曾親眼所見,也能做到前知過往,後知來者……”
“《小六壬通妙指法》便是借通靈之物,強行窺探本不該窺得的天機之法門,便即‘窺一斑而知全貌’,是以所觀越多,於自身便越是一種負擔,自然便有諸多弊端。”
“而能窺探多少,也全憑自身與天地契合之程度,也就是所謂的‘靈光一閃’,或是修士的‘心血來潮’。”
王魃的思緒越發清晰起來:
“‘心血來潮’本便是境界高深者所有,這未嘗不是因對天地理解較深,而或主動,或被動地短暫進入到與天地契合的狀態中。”
“是以遠古之時,即便許多大修士不曾修行卜筮之法,也能輕易察覺到與自身相關的事情,提前防範。”
“而宗內流傳的這些卜筮之法,則是走得另一條道路。”
“既然前因早定,結局也已註定,那麼只需要知道小倉界的當下之狀態,便能往前歸咎,往後推演一切未來之變化。”
“若是無有界外干擾,那麼此法可算得上是精全而微,雖然難度極高,但造詣高深者,卻真正鐵口直斷,不差分毫。”
“可隨着小倉界的衰落,界外對小倉界的影響和干擾也越來越大,結局也便因此而有所變化,結局已變,此法也自然沒有了用處。”
“但若是將之與《小六壬通妙指法》相結合……”
前者爲面,前後橫推,則無所不知。
後者爲點,前溯後探,難免不明就裡。
若是以《小六壬通妙指法》爲原點,向着四周放射開來,便能將一件事盡數窺得。
這便是王魃的想法。
而在這樣的想法之下。
這些或精妙,或玄奇,或縝密的術法在王魃的腦海之中,迅速拆解、融合。
指法、爻法、盤法……
圖案與天地之道、象數悄然匯攏。
融合了王魃自身的底蘊。
化作了一個個煌煌文字!
這一刻,王魃心念一動。
星辰遠去,四周驀然清晰!
趁着這靈機未曾消退之際。
他立刻取出了一張空白的金紙,並指其上,如鐵畫銀鉤,迅速刻下了一個個文字和圖案。
最終,在金紙的頂端,王魃微微頓住,隨後雙指微凝,留下了四個小字:
“《周天斗數》。”
而就在他將這四個字寫成的這一剎那。
秘境之外。
萬象宗上空。
驀然間無數霞光綻放,妙音陣陣……
萬象經庫內,正將一本書冊放回書櫃的光頭女修姜宜,忽地心有所感,目光穿透了經庫,朝着天空中望去。
在看到這般異象之後,先是一怔,隨即面露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天人感應?!”
“那個位置,難道是王魃?可這……怎麼可能?!”
天人感應,乃是人心明天心之異象,是在某方面,對天地的理解達到極爲高深境界,與天地相契,纔會產生的特殊顯化。
雖無特殊效果,卻意義獨特。
即便在雲天界中,也唯有一些大能之輩,能引來‘天人感應’。
姜宜萬萬沒想到,王魃竟也能招來這般異象。
心中驚疑:
“他到底是領悟了什麼?竟能引來小倉界的迴應?”
雖然比起雲天界,能讓小倉界有所感應的難度和門檻無疑要低上許多,但能做到這一步,依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意味着王魃在某一方面已經走到了整個小倉界內歷代修士都少有人及的境界。
而與此同時。
遠在大燕的原始魔宗內。
剛剛重建恢復的魔宗大陣深處。
嶄新的大殿內。
“……襄國、宣國……不必在乎大晉,全部都抓!”
韓魘子環顧下方衆人,語氣冷然。
下方衆修士皆是低頭應是。
卻在這時。
韓魘子驀然擡頭,目光輕易地穿透了大殿和陣法,遙遙看向了大晉的方向。
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卻隱隱能感受到來自大晉方向,一種讓他微覺不適的氣息正在蔓延。
“萬象宗……”
韓魘子目光凝重地盯着大晉的方向,眼中閃過了一絲忌憚。
皺眉思索:
“這萬象宗,又搞什麼名堂?”
“還是有什麼重寶出世,引來了天象變化?”
他擡手掐算,卻始終如照破鏡,一片灰濛。
下方的修士們一個個恭敬地低着頭,正等待着他的吩咐。
韓魘子皺眉沉思了一陣,卻終究不得而知。
隨即也不再多想。
轉過頭看向下方的魔宗修士。
這些修士們,大多都是他之前帶到血麒麟那裡。
他吃肉,這些人也跟着喝了點濺出來的湯汁,沾了點葷腥。
如今個個都神魂飽滿,血氣圓潤。
堪堪達到了元嬰圓滿境界。
只是有人悟性高深,能夠明悟道機。
有的人卻還是差了不少。
韓魘子目光掃過下方衆人,隨後出聲道:
“宣國那邊,幾個小宗門以及家族,如今在之前的大災之中還苟活至今,你們也都將他們收回來……”
隨後微微轉頭,看向下方一位面容冷峻的青年修士。
指派道:
“申服,周邊這些小國,便交給你了。”
申服微微低頭,恭聲道是。
韓魘子目光未停,旋即又看向了另外兩人:
“龔希音、吳峰,你們從旁輔佐申服。”
人羣之中,一個三眼少年修士,和一位面色陰冷地年輕修士互視了一眼,眼中皆有提防之意,隨後恭敬點頭離去。
……
“《周天斗數》,相比起小六壬通妙指法,優點是更爲全面,且精準,能趨福避禍,知吉凶善惡,明來龍去脈。”
陰神之力幾乎被星辰圖耗空的王魃,仔細地感受着這門結合了宗內法門和《小六壬通妙指法》之後誕生的術法。
心中油然生出了一抹欣喜。
這是他修行至今以來,第一次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術法。
儘管無法用之來鬥戰,可妙用甚廣。
既可推演與自身相關的大多事物,也可爲他人推演。
當然,後者難度更大一些。
且相比起《小六壬通妙指法》對於修行者的不友好,《周天斗數》卻會從修行者的境界修爲、卜算造詣、象數之法的精深程度等幾個方向綜合衡量。
更考驗修行者的心力和精密計算推演的能力。
“不過缺點也更加突出,爲了能夠窺見得更爲全面,必然要推算太多,對心力、神魂的消耗部分會轉變爲對壽元的耗損,以及更多的通靈之物。”
“同時效果也多少有些受限於境界。”
不過這些缺點,對他來講倒是並不算什麼大事情。
每年製作成靈龜精華的龜有很多。 這些龜殼有的是直接融入了精華之中,有的是被拆下來煉成法器。
專門留一部分來用作占卜,倒也不算什麼大事情。
至於壽元什麼的,就更不用提了。
只是《周天斗數》的出現,也讓王魃發現了周天星辰圖的妙用。
若是專心於一道之上,憑藉本身的底蘊,能夠將諸多功法推演到更爲精妙的地步。
效果並不弱於宗內高品階海珠之類的寶物。
當然周天星辰圖畢竟不是界海原版,終究也還是有一個極限。
即便是如此,對如今的王魃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助力。
“李師孃帶化身去往界外,還真是踏入修行以來,屈指可數的大機緣。”
王魃不由感念。
唯一可惜的是星辰圖消耗極大,即便是王魃,這一次的參悟也幾乎耗盡了他神廟內的陰神之力。
這可都是從母神那裡薅來的,若要自己恢復,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
他倒也並未多做感慨。
周天斗數猶如本能一般運轉。
此法與其他法門並不同,如陰陽之道,除去領悟之外,還需要日夜積攢陰陽二氣。
五行風雷等等皆是如此。
然而卜算之道,卻主要還是看修行者造詣之高低。
擡目望去,當先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玄蛇丁二十二。
以往在他的眼裡,只是看到了丁二十二的血脈之盛。
然而此刻,在他的眼中,卻是看到了丁二十二頭頂上空的黑水之象。
陰譎幽深,卻又暴虐、厚重。
只是再仔細看去,卻又模糊起來。
“利在北方……”
王魃若有所思。
掌握了《周天斗數》,他也能如卜道高手一般,望氣知運。
此時靈臺微跳,他沒有強行繼續推演下去。
而是立刻停止。
事不能做絕,卦不能算盡。
即便看得更多,卻也要留下一線變化的餘地。
目光微移,掃過火桐樹和帝柳,讓他心頭微定的是,火桐樹上鴻光鼎盛,未來可期。
帝柳卻晦暗難明,一時竟是看不出禍福吉凶。
“界外……”
雖然什麼都沒看出來,王魃卻隱隱有所猜想。
而這個時候,二丫也從火桐樹上探出頭來,朝着王魃輕鳴了一聲。
聲音輕妙,令人如飲甘露。
看到二丫頂上的金光漫天,王魃的臉上不覺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錯。”
點了點頭。
他隨即看向了帝柳上閉目盤坐的戊猿王。
出關之後,戊猿王便再度恢復了老習慣。
看到戊猿王,王魃卻發現對方的頭頂之上,同樣晦澀難明。
“是與界外有關……還是未來成就太高,以致難以窺見?”
王魃心中沉思。
就在這時。
一陣聒噪無比的‘呱呱’之聲從遠處傳來。
一聽這聲音,二丫頓時露出了不堪其擾的神色,腦袋立刻縮進了火桐樹樹冠裡。
很快,一隻三足雞崽便連飛帶跳地從靈雞山上奔了下來。
身上奶黃的絨毛已經開始長出羽管,原本還算可愛的模樣,也漸漸變得醜萌起來。
朝着火桐樹一陣亂叫,叫得人心煩氣躁,丁二十二都忍不住扭頭朝着‘三金’嘶嘶恫嚇。
不過三金卻半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
見二丫照例沒有理會它,又看見了丁二十二這個活物,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眼睛一亮,便蹦蹦跳跳地飛到了丁二十二面前,好奇張望。
丁二十二瞪着眼睛盯着三金,一蛇一雞四目相對。
下一刻,丁二十二渾身繃得筆直,然後嗖地一下……扭頭便鑽進了王魃的袖中,瑟瑟發抖,害怕極了。
只留下三金一臉茫然的模樣。
像極了傻大膽。
然而看到三金,王魃的臉上卻不由得面色微訝。
這小雞崽頭頂之上,竟有一片若隱若現的金色祥雲與血光交融。
他心頭微震,伸手掐指一算。
頓時面色一變:
“功德之象和殺戮之象?”
他當即便往後推演,然而僅僅是數息之後,手指便驀然頓住!
眼中微露驚容。
算不了!
“這是怎麼回事?”
王魃眉頭緊皺,又仔細端詳了三金一番,卻仍未看出什麼具體的東西來。
“看來是時機未到。”
王魃沉吟了一番,最終並未強行推演下去。
識天時,知進退,這是修行了卜算之道後,他的體悟。
想了想,他乾脆起身,飛至半空之中,從靈雞山、靈蛇窟、靈龜池、靈虎洞、龍蜥地穴、五蟲臺等一一走過。
這些地方,幾乎所有的靈獸頭頂之上,都並無多少異象。
唯有雜血白虎、甲十五、龍蜥地穴之中唯一的一頭千目冥蜥等寥寥幾隻,有異光閃爍。
和甲十五、千目冥蜥不同的是,雜血白虎的頂上,除去如二丫一般的金色之外,還有一絲黑氣纏繞。
“近期有血光之災?”
“是因爲即將要渡劫了麼?”
“不過還好,也只是一個小小災劫而已。”
收起了雜血白虎。
行至靈龜池。
王魃忽然頓住。
目光在一頭頭靈龜身上掃過,可最終卻錯開了靈龜,落在了水池深處。
似是感應到了他的到來。
一條條頭骨隆起,好似龍首的幽黑修長身影迅速浮出了水面,翹首望向王魃,如似朝覲一般。
“玄龍道兵……”
王魃微有些沉吟。
玄龍道兵乃是三階道兵,培育至極限,也不過是堪比元嬰圓滿。
已經無法滿足王魃的需要。
被王魃安置在靈龜池中,算是有個棲身之地。
王魃曾經倒也查閱過宗內的道兵法門記錄,其中也最高有四階道兵的煉製辦法。
但品階越高的道兵,對於煉製本體也越發苛刻,如今對應的靈獸種類幾乎滅絕,這些道兵之法,最終也只能束之高閣。
然而此刻,看着下方的玄龍道兵,他卻忽地心中一動,似有感應。
手指飛快掐算。
數息之後,他終於微微頷首。
沉吟了一番,他隨即將下方的這些玄龍道兵都收了起來。
以他如今的眼力,對於玄龍道兵的煉製之法自然是又有了新的見解。
重新煉製了一番。
雖然道兵的品階仍未有多大的變化,可使用的難度卻降低了不少。
隨後他飛回了帝柳和火桐樹下。
喚來了王清揚。
又將玄龍道兵以及對應的運用之法,傳給了她。
隨後叮囑道:
“你且去宣國榮蒙城,找到蕭家家主。”
王清揚一臉疑惑:
“蕭家家主?師父,找到他又要做什麼?”
王魃笑了笑:
“不必多問,到了便知。”
王清揚滿腹疑竇,可最終還是無奈地匆匆離開了萬象宗。
目送着王清揚離去。
王魃隨即低下頭,看向靈獸袋裡的雜血白虎。
露出了一抹笑容:
“該是助你一臂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