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拉開。
裡面是個二十七八的女人,一身紅裙,氣質溫婉優雅,左眼角一顆淚痣。
紅桂坊是平安鎮最大的賭坊,不管你是武者還是地痞混混,哪怕你就是林門弟子,進到這裡,都得把尾巴夾起來。
光看紅娘外形,很難讓人聯想到這個裡裡外外透露着溫柔的女人,會是經營紅桂坊的老闆娘。
紅娘之所以能有人人敬畏面子,說起來還是林門的關係。
因爲,紅娘是林擎已故哥哥的女兒,林紅娜林漢源的堂姐。
只是這個女人和林門並不親近,據傳很是牴觸林門惡劣行徑,十三歲時滿門被仇家屠盡,幸得林擎及時趕到才救下他和哥哥,自此心灰意冷脫離林門,改名紅娘,開了這家紅桂坊。
隨着房門大開,紅娘打量了下門外的周巖。
從一開始期待的眼神,漸漸落寞,許久才道:“你是林門的人,他.....死了!”
“他?”周巖問到:“是指單巡檢使嗎?”
看到此刻紅娘的落寞的樣子,再回想起單維臨死也要還錢的執着,周巖覺得,這兩人怕是多多少少有些故事,不僅僅單純是還錢。
紅娘沒有回答周巖的問題,而是側身相迎:“進來坐吧!”
周巖沒有拒絕,他此來除了替人還願,其實還有其他目的。
屋中落座,
周巖將一袋碎銀放上了桌面:“這是二十三兩,麻煩你點一下!”
紅娘看都沒看錢袋,提壺給周巖倒了一杯,一邊倒一邊言到:“五年前,他追尋逃犯來到紅桂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巧,那天有個臺官沒來,我親自守臺,他來到了我的臺前,下了第一把注。”
“那天,他輸了二十三兩,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是賭徒,沒有一個賭徒會在輸光了錢財之後還能帶笑離去。”
“此後每月初五,他都會來到紅桂坊,輸掉二十二兩銀子,月月如此!”
“我後來偶然聽到,每月初五是衙門發響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都會在初五那天早早醒來,換上一身紅衣,坐在最中間那張賭桌後。”
紅娘陷入在自己的過去,與其說是在跟周巖述說,還不如說是在自己回望過去。
周巖不明白,自己不過是個替人來還錢的人,紅娘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
紅娘似乎是看出了周巖的心思,自顧解釋:“與你說這些,並無他意,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在爲怎麼樣的一個人辦事!他差你來,不管是你拿了什麼好處,還是純是仁義,我都應與你言明!”
話說到這份上,儘管對紅娘單維擰巴的過去不感興趣,出於禮貌,周巖還是道:“既互生情愫,何不挑明?非要搞得遮遮掩掩的最後落個天人永隔才追悔莫及!”
紅娘笑了笑,看向周巖:“你年少,不明這俗世無情,很多事並非如你所想般美好,生在這世道,有人在等你,你有人可等,已是幸運,還敢在奢求什麼?”
周巖覺得紅娘說的有道理,但這話放在紅娘身上並不合適,甚至讓他覺得是故作矯情,不禁出言反駁:“若是別人此般說,我或許認同,他是知府之子,你是林門千金,你們在這.......”
紅娘打斷:“世道不仁,但我堅信善惡有報,林門不會有好結局,他不會有好結局,我也....一樣!”
聽到這話,周巖不由重新打量了下紅娘,這個女人究竟經歷了怎麼樣的過去,才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未來,並坦然接受。
她說的不錯,林門覆滅那天,那些被林門傷害過的人必然清算,哪怕紅娘已脫離林門,也不會有好下場。
周巖沉默,
紅娘起身,轉向了燭臺背對周巖又道:“我明他意,起於二十三兩,終於二十三,但這錢,我不想收,你帶走吧!”
燭光搖曳中,看着紅娘的紅色背影,周巖突然想到。
今天正好是初五。
“好!”
周巖起身,將錢袋揣回了懷中,而後游魚身法展現,幾乎是瞬間來到紅娘身後,擡手就是一巴掌。
“砰!”
一巴掌下去,紅娘瞬間倒地,溫婉氣質都給這巴掌乾沒了,五仰八叉的像個夜場醉酒太妹。
“下手重了一丟丟,抱歉抱歉,委屈下了!”
周巖將紅娘抱起,放到了裡屋牀榻之上。
隨後他離開房間,趁人不注意,從賭坊後門離開了!
這便是他來還錢的另一個目的,他不確定林擎有沒有懷疑他,有沒有派人監視,他得想個辦法脫身。
城外荒廟還有個陸玲在等着他送吃的呢!
簡單喬裝了下,
他闖進夜色,準備買些吃食出城。
“怎麼回事?”
沒走幾步,他突然一個恍惚,感到身體一陣燥熱,血氣翻涌,一股莫名的悸動涌上心頭。
“付作飛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青樓所在的方向,周巖想起了付作飛的話,難道是假神丹帶來的後遺症出現了?
正當他剋制着,猶豫着要不要去青樓消個毒的時候,心中躁動漸漸消散了下去。
..........
買完吃食,他出了城。
平安縣沒有閉城一說,連城衛都沒有,不論什麼時候,進出隨意,但爲了保險起見,他沒走城門。
而是從上次帶陸玲出城的城牆缺口出了城。
這缺口是城牆常年缺乏維護產生的,隱藏在荒草中難以被察覺,他之前也是偶然發現的。
出城之後,穿過一段戈壁,他進入了片山林,頂着月光,來到了一處破廟。
進入破廟,裡面並沒有陸玲的身影,甚至連有人在此躲藏的痕跡都沒有。
還算警惕......心中嘀咕,周巖叫到:“出來吧!是我!”
五臟生五氣入經脈進入六品之後,他的感官更加靈敏了,聽到在破廟殘像之後有一道飢餓導致的空腹抗議。
他出聲之後,殘像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陸玲。
他取下包袱丟給陸玲:“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
“嗯!”
陸玲微微點頭,他確實餓得不行了,當即在一塊裸露在荒草中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打開包袱,拿出了裡面的吃食。
陸玲吃得很剋制,還不時看周巖。
周巖知道陸玲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不用管我,就當我不存在,等你吃完,我帶你離開這裡!”
“離開?去哪兒!”
聞言,陸玲既驚訝,又有些期待。
“一路北行,四十里外大漠商道上有家桃花客棧,你去那裡,不管是當夥計,還是其他什麼,你一定要不計代價的留在那裡,唯有這樣,你纔有一線生機!”
周巖說着,原地坐了下來,狀態不是太好。
“好!”陸玲沒有拒絕周巖的安排,問到:“那你呢?不跟我一起嗎?”
這次,周巖沒有回答她。
她也不好多問,終於不再剋制,大快朵頤起來。
吃飽了肚子,陸玲小心翼翼把剩下的吃食重新包了起來,這才注意到周巖有些不對勁,坐在那一直埋着頭,身子還顫抖。
“你....怎麼了?”
她放下包袱,朝周巖靠近。
“別過來!”
周巖突然一聲斥喝,嚇得陸玲愣在了原地。
也是這一吼,陸玲看到周巖滿頭大汗,臉色紅暈,像是吃醉了酒般。
“走遠些,我要忍不住了!”
周巖緊咬着牙關,從牙齒縫擠出聲音,爲了保持清醒,嘴脣都咬破了,有鮮血流淌,手心也是指甲緊扣浸出的血。
看到周巖的樣子,陸玲被嚇到了,但她並沒有因此退卻,反而因爲下意識的擔憂,湊近了周巖,淚眼婆娑:“你怎麼了?別嚇我!”
“對.....對不住了!”
周巖眼睛中盡是充血的血絲,再也按奈不住,一把扯過了陸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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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呻吟綿長了許久,
原本初秋的烈風帶來的乾燥,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溼潤又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