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綠衣內司西丞院內忽然飄下一個中年男子。
正準備散去,各自歇息的衆人看到了飄然從牆頭落下的中年男子,頓時訝然。
忙紛紛抱拳:“見過周司卿。”
“見過周司卿。”
“見過周司卿!”
……
中年男子一身灰袍,相貌平平,在人羣裡不會惹人注目,好像一個平平無奇的落魄中年。
誰能想到他竟然是綠衣內司西司的司卿,可謂是位高權重,指揮着西司的一百多俊傑,還有西丞的十幾人。
周平川擺擺手:“行了,不必多禮。”
李鶯上前,抱拳道:“周司卿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請——!”
她瞪一眼李柱:“還不趕緊奉茶。”
“是。”李柱忙答應,跑去沏茶。
李鶯道:“周司卿,進屋說吧。”
“不必,就在這裡說即可。”周平川擺擺手,隨意說道:“李司丞你劍法驚人,便幫我一個小忙吧。”
“周司卿請說。”李鶯道。
她沒有推脫,知道推脫也是無用,索性直接應下來,顯示坦蕩與忠心。
身爲西丞的司丞,如果不對西司忠誠,那這個司丞就當到頭了,絕不可能更上一步的。
更上一層,便要進入東南西北四司。
如果沒有司卿的點頭,是斷不可能升上去的,只能在下面苦熬,純粹憑資歷,熬三十年便能進入分司去打雜,甭想再有什麼前途了。
他們這些名門俊傑來綠衣內司是爲了修行,入世尋找大宗師之路。
公門之中好修行,既品嚐權勢的美妙,又提升修爲,一舉兩得。
如果一生無望升官,只能原地踏步,心念無法通達,恐怕也終生無望大宗師了。
“殺掉趙光飛。”周平川淡淡道。
“趙光飛?”李鶯入鬢的細長眉毛一挑,輕輕點頭:“南監察司的東丞司丞。”
“正是他。”
“是。”李鶯肅然點頭。
周天懷輕咳一聲道:“司丞。”
李鶯扭頭看他。
周平川也淡淡看向周天懷。
周天懷道:“司丞,爲了防止誤了周司卿的大事,還是別隱瞞你的傷情吧。”
“我的傷不要緊。”李鶯不悅的道:“一邊去!”
周天懷道:“司丞最好別逞強,真要誤了事反而不美。”
“你受傷了?”周平川看向李鶯:“哪一個能傷得了你,是南監察司下的手?”
“是我自己的緣故。”李鶯搖頭:“不是南監察司。”
“練武弄的?”
“……是。”李鶯無奈道:“與別人切磋了幾招。”
周平川面露奇色:“你竟然不敵,是哪一位如此厲害?”
他是知道李鶯劍法的,當真是橫絕一方,劍壓大宗師,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劍道奇才。
他覺得整個綠衣內司,真正壓得住她的恐怕寥寥無幾,自己壓不住她。
李鶯道:“我這便去殺了趙光飛,他修爲尋常,一劍足矣。”
周平川忽然探手,卻被李鶯避開。
李鶯不好意思的笑笑:“屬下真不要緊。”
“你跟我還不好意思呢!”周平川哼道:“我都能做你爺爺了!”
李鶯無奈的伸過手去。
她羅袖遮住皓腕,周平川隔着袖子搭上她手腕。
周平川原本帶着淡淡笑容,想看看是不是李鶯撒謊,藉口推拒此事。
畢竟此事太過兇險,有可能把她自己陷進去。
可一縷氣息鑽進去之後,便碰到了溫和醇厚綿綿不絕的氣息,臉色隨即一變。
他自己的氣息撞上了這股醇厚溫和氣息後,猛的後撤,衝回自己掌心,猶在身體裡亂躥,好像嚇壞了一樣。
周平川身爲分司的司卿,修爲堪堪達到了大宗師境,這也是司卿的鐵門檻。
他罡氣之中夾雜着精神,所以控制起來格外容易,從沒出現這般失控之相。
“噗!”他忽然吐一口血出來,臉色一下煞白。
李鶯面露擔憂之色。
周平川鬆開她手腕,閉上眼睛努力平息自己的罡氣,平伏其亂躥之勢,可胸口還是一陣一陣煩鬱憋悶想吐血。
半晌過後,在衆人的驚奇注視之下,他終於勉強平伏了氣息的發瘋亂躥。
他慢慢睜開眼。
李鶯露出不好意思神色。
周平川道:“傷你的是誰?”
“……金剛寺法空大師。”李鶯艱難的吐出這個名字,搖頭道:“是我非要跟他切磋幾招劍法,沒想到法空大師的修爲如此之深。”
“他竟然也是大宗師?”
李鶯點頭。
這是瞞不住的。
而且她估計,法空是故意展示出大宗師的修爲,故意要宣揚出去。
先前是低調內斂,現在卻是要宣揚開去,看來時勢與形勢都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她不知道法空是練到了抱氣境,比大宗師更高一層,所以才宣揚出去大宗師。
就像他當初是大宗師時,展露出來是宗師,總要差一層次。
“大宗師……”周平川臉色肅然。
如此年輕的大宗師。
眼前這個李鶯已經是怪物,以宗師之身,一劍橫壓大宗師,現在又出了一個怪物,年紀輕輕便已然是大宗師。
法空是有神通,難道是神通助他成就的大宗師?
想到這裡,他便覺釋然。
畢竟神通是無法解釋之事,只能說是天生奇異,不能以常人揣度之。
李柱這時才端着托盤,上有茶盞,湊過來殷切的道:“司卿,司丞受傷之後,一直沒好,反而不斷的加重,不知司卿不能幫忙治好?”
“嗯……”周平川沉吟。
他自忖是治不好的,壓不住法空的氣息。
這法空委實有幾分古怪,自己也是大宗師,遇到他的罡氣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宛如老鼠看到貓一樣,真要交手,自己絕非法空之敵!
想到這裡,他心中凜然。
自己一直對法空並不重視,儘管身負神通,再大的神通也擋不住大宗師的一掌,這是所有人都相通的想法。
可現在才知道,法空也是大宗師,還是更勝自己一籌的大宗師。
有神通的大宗師,敬而遠之爲好。
“司卿?”李柱遞上茶盞,一臉催促。
李鶯沉聲道:“你一邊去!”
李柱不服氣的哼一聲,退後兩步。
李鶯抱拳道:“司卿放心,我即使受傷,殺一個趙光飛還是不在話下的。”
周天懷道:“司丞,你傷勢越來越重,法空大師下手忒狠了,萬一在跟趙光飛動手的時候,傷勢驟然加重……,誰知道法空大師還有沒有別的詭異手段!”
李鶯冷冷道:“淨說胡話,是不是想咒我死!?”
周天懷懇切說道:“屬下絕無此意,可是不能不防,畢竟這是大宗師造成的傷,這纔多久功夫,司丞你的傷已經惡化到這般嚴重了。”
他現在已經品出味來。
爲什麼法空要出手打傷少主,恐怕就是爲了現在,所以現在要強調受傷,從而避開這一次周平川的請託。
雖然這是一次難得的表現機會。
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她幫一個忙,那便是欠她一個人情,如果將來不能還上這人情,對周平川的威信打擊極大。
而且明着拒絕周平川,殊爲不智。
現在是迫不得已,周平川也無話可說。
李鶯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所謂過猶不及。
再多說便太過刻意了,周平川也不是傻子,一定聽得出來,那就會對自己有芥蒂,得不償失。
周天懷無奈的後退。
李鶯道:“司卿,我縱使受傷,對付趙光飛還是沒問題的,何時殺他?現在便動手?”
“……算了。”周平川盯着她瑩白瓜子臉看了看,最終搖頭:“甭理他了,你的傷……”
“我現在還不要緊。”李鶯道:“我買了一瓶神水,現在能撐得住。”
“你跟法空大師的關係不是挺不錯嘛。”周平川道:“怎會下此重手?”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李鶯搖頭:“我們是有交情,可是……”
她苦澀的笑笑:“我與他的身份畢竟有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是對手。”
“那倒也是。”周平川點頭:“行吧,你好好的養傷,實在不成,就去金剛寺別院,他總不會真要殺你吧?你可是我們的司丞!”
“是。”李鶯道:“司卿,我還是先去把趙光飛殺了,現在還撐得住。”
“行啦,你就別管了。”周平川搖頭:“殺一個趙光飛,也不是非要你去。”
“這……”李鶯面露內疚,又有幾分不甘,表現出竭力想在他跟前表現卻又有心無力的不甘。
周平川笑了笑:“好好養傷,將來會有機會的。”
他飄然而起,掠過牆頭。
李鶯無奈的看着他離開的影子,搖搖頭嘆口氣。
做戲做全套,不能表露出僥倖與放鬆,要表現出不甘心來。
“司丞……”周天懷暗鬆一口氣。
李鶯瞪他一眼。
李柱道:“老周說得沒錯吧,司丞,真要是跟趙光飛交手的時候被他所傷,甚至被他所害,那纔是天大的笑話吶。”
“淨沒好話!”李鶯擺手:“去忙你們的,老老實實別亂動。”
“是,司丞……”
衆人七嘴八舌的應了,一臉遺憾的紛紛離開,替李鶯惋惜。
這麼好的替司卿效力的機會竟然弄沒了,太可惜。
待他們都離開,李鶯才鬆一口氣。
真要聽了周平川的吩咐去殺趙光飛,皇上絕不會放過自己,罪罰難逃,這個司丞當然也就沒了。
至於說綠衣內司會不會在事後補償自己,卻是不能抱這個希望,萬一他們忘了呢?
或者,萬一他們故意裝作忘了呢?
周平川爲何非要殺死趙光飛?
這可能是私人恩怨。
或者原本沒恩怨,只是想把自己弄走,讓自己丟了司丞之位。
總之,此事透着詭異,怎麼看都是陷阱,能拒絕掉當真是不容易。
法空這一掌太關鍵了。
如果是別人,未必能擋得住周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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