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升騰的煙塵，與綿綿細雨不斷交織。
轟。
有部分殘缺不堪的道觀坍塌成廢墟，暴露在雨水中的劍鬼，沒過幾息便化作零星碎塊。
只能聽到慘叫聲在迴盪，令人毛骨悚然。
之山觀比較靠近紫陽殿的西北城區，不過因爲有刺青獸的庇佑，建築羣不見半點損失。
“多事之秋。”
李墨暗自搖了搖頭。
隨着自身臨近知命期死病爆發的節點，臟器活化的頻率越來越密集，特別是六腑，每隔幾日便長出詭異莫名的五官。
體內臟器時不時便一陣呢喃自語，哪怕李墨都有些受不了。
不過令他疑惑的是，器官活化普遍只持續短短十幾息，很快畸變的特徵就會逐漸消失。
李墨剛開始還以爲是五臟被烙印過的關係，結果發現六腑同樣如此，一遍遍經歷着異化。
“知命期死病，似乎與先前的死病完全不同。”
李墨試圖通過知命期死病，窺得長生不死的隱秘，神識細緻入微的觀察着六腑。
所謂六腑，分別是膽、胃、小腸、大腸、膀胱、三焦。
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也。
入口的任何食物，都通過六腑化作無用的污穢物，故有“六腑以通爲用，以降爲順’’之說。
李墨之所以沒有烙印六腑，也有部分原因是怕浪費空白頁。
畢竟六腑孕育的道體，能力八成是什麼祛除雜質，以他目前的身魂而言，實在略顯雞肋。
“嘶……”
李墨倒吸口涼氣，臟器活化的刺痛再次從體內傳來。
這回有所不同，大癌彌天竟然主動驅使癌細胞鎮壓，四道體也不約而同的受到影響。
“媽的。”
李墨臉色凝重，明白知命期死病終於爆發了。
大癌彌天施展到極致，數不甚數的癌細胞遍佈五臟六腑，勉強壓制住蠢蠢欲動的臟器。
心臟長出眼瞳；肝臟遍佈畸形的手腳；脾臟撕咬束縛自身的血管；大腸想要吞併小腸……
大癌彌天作爲九十三條靈紋的中品法寶，竟然隱隱有失控的趨勢，癌細胞成羣的死亡。
李墨立刻放出血紋鎖，僞法寶嚴絲合縫的包裹住臟器。
“哇嗚嗚嗚……”
臟器啼哭不斷，瘋狂的掙扎着，想要擺脫僞法寶，頓時血紋鎖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李墨面不改色，八件血紋鎖直接把臟器封的嚴絲合縫。
“似乎太順利了？”
李墨遲疑幾息，但還是按照計劃示意鯤鯨虛影，數百壇濁靈酒一股腦的傾倒進主殿。
鯤鯨本體未曾降臨，但控制些酒水問題不大。
濁靈酒蒸發成酒氣，卻不損失藥性，直接通過皮膚滲入五臟六腑，消磨起臟器的靈性。
李墨預想中，濁靈酒作爲元嬰期屍酒，藥性聊勝於無，勉強用來壓制知命期死病。
想要徹底解決死病，只能水磨功夫慢慢來。
結果卻出乎意料。
五臟六腑的靈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退，活化的器官也在癌細胞的吞噬下蕩然無存。
片刻後，臟器竟然重歸平靜。
“不對勁。”
按照李墨的認知，死病至少要持續兩三年，總不可能纔剛爆發半日就結束了吧？
李墨用神識掃過五臟六腑，臟器已經恢復尋常。
甚至連本能的預警也戛然而止。
不管怎麼看，知命期死病都以一個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無法言喻的荒謬涌上心頭。
李墨繼續等待大半個月，任由血紋鎖封住五臟六腑。
期間再也沒有出現過臟器活化。
李墨眯起眼睛。
他一點點鬆開血紋鎖，應對死病的手段蓄勢待發。
“什麼鬼？！！”
當臟器暴露的剎那，五臟六腑突然吸收起全身養分，血肉增生，體積眨眼間便脹大一圈。
李墨的表情錯愕，大荒仙體的道體氣息愈發強盛。
臟器突如其來的血肉增生，非但沒有生智活化，反而讓五臟六腑因此受益匪淺，變相影響到關聯的大荒仙體。
濁靈酒不要錢的投入主殿，可惜藥性對五臟六腑沒有反應。
五臟六腑足足暴漲三分之一才停止，同時內部的血管延生出大量分支，構造顯得玄妙無比。
李墨依舊驚疑不定。
他在主殿內活動着手腳，臟器的強韌使得氣血流轉順暢，肉身強度竟然增幅了半成。
知命期死病的好處不止於此。
煉體效率的提升，堪比泥丸宮多出十萬佛首。
培元果靈枝鬱鬱蔥蔥，凝聚先天精元的速度明顯在加快。
“難道從知命期死病開始，死病已經變得有利無弊？”
李墨能感覺到，五臟六腑的變化都能媲美一先天道體。
他能收集到的知命期死病信息非常有限，畢竟多數修士連不惑期死病都無法順利渡過。
況且，連大型宗門都已經放棄抵禦死病。
總結下來，典籍中的相關內容只有“臟器生智”四字。
“真是怪事。”
李墨將信將疑，除去修行法身外，一直沒有放棄對五臟六腑的關注，神識時刻打量着臟器。他注意到，每當運轉周天循環時途徑臟器，都會有微不足道的靈力消失在五臟六腑中。
五臟六腑不斷吸收靈力，臟器還在自主強化。
臟器運送血液養分的方式在逐漸精簡。
心臟的血管各司其職，比遭受死病前還要更加活躍；肝臟出現分層，分泌特殊的毒液洗刷渾身雜質；三焦把各器官濁氣輸送進洞神法眼排出體外……
“呼。”
李墨睜開眼睛，身軀已經暴漲到七米出頭。
他沒有刻意用道體加持，原始的身軀幾乎翻了一倍，而肉身的潛力正在一點點激活。
知命期死病宛如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李墨有種肉身強度不再受限的錯覺，如今就算赤手空拳對敵五炁期，大概率也能勝出。
他在主殿內輾轉騰挪，每拳都能掀起氣浪，氣血沸騰。
氣血理應出現消耗，但五臟六腑在吸收靈力後，卻在補充氣血，讓李墨處在鼎盛的狀態。
“果然…有問題。”
李墨表情凝重，藉助靈力繼續刺激臟器。
臟器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在靈力的引導下，臟器裡鑽出數不甚數的微型小人。
李墨瞳孔放大。
小人的長相畸形可怖，由粘稠的血水組成，雖有四肢，但更像是血管分支延伸的細枝末節。
即便是李墨的神識強度也無法看清楚小人。
小人已經蛀空臟器，似乎改造着五臟六腑的結構，並且短短時間內發展出另類的文明。
它們發現李墨的神識後，不約而同的鑽回臟器內。
李墨的神識再次失去對小人的感應，緊接着，刺痛在五臟六腑間蔓延，臟器突兀的失去生機。
血肉隨之萎縮，李墨宛如實質的氣血在幾息內消逝殆盡，五臟六腑再次顯露活化的趨勢。
異樣持續片刻，五臟六腑歸於平靜。
李墨臉色難看。
很明顯，小人具備靈智。
臟器的異樣就是小人在警告李墨，唯有繼續維持共生，肉身才能維持在鼎盛。
“臟器生靈，五臟六腑神？”
六府五藏神體精，皆在心內運天經，晝夜存之自長生。
道門有種說法，五臟六腑內皆有神當居身中，由精氣神所化，也就是所謂的【五臟六腑神】。
“原來這纔是知命期死病，臟器生智？明明是臟器誕生邪祟。”
李墨暗罵幾聲。
典籍記載的死病太過片面，根本無法一概而論。
五臟六腑又蠕動起來，小人繼續改造臟器，同時有意無意的侵蝕經脈。
長此以往，李墨的靈力會逐漸枯竭，更加依賴肉身。
“去。”
二十八件血紋鎖纏繞五臟六腑，事實證明屍酒用處不顯，但僞法寶還是能短暫限制死病。
小人已經成氣候，一層層撕裂着血紋鎖。
李墨眼中滿是寒光，知命期死病纔剛剛開始。
小人完全在用他的氣血來衝破封鎖，血肉骨骼不由生出點點腐爛，屍斑在皮膚表面蔓延。
“咳咳咳……”
李墨張嘴吐出幾顆牙齒，身軀彷彿將死未死的老人。
“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難免根基受損。”
李墨不由思緒萬千，常規手段已經難以起效，並且造化書也沒有顯露臟器小人的虛影。
“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墨取出大量侵蝕五臟六腑的毒屬靈材，一股腦扔進嘴裡，強行壓制道體不去解毒。
“山魈！！！”
吼。
山魈一腳踹開主殿大門，在百爍道人驚愕的目光中，刺青獸化作一道幽綠靈光融入李墨。
“太已師兄？”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百爍道人第一反應，就是李墨徹底瘋了。
惡毒劍意爆發，李墨的血肉呈現溶解狀，大癌彌天也在發揮出畸變的作用，完全不留餘地。
“共生是吧？”
屍山傾泄數不甚數的蠱蟲，鑽進李墨的血肉骨骼間。
“桀桀桀。”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畸變、劇毒、蠱蟲……蔓延進五臟六腑，血紋鎖都因此沾染侵蝕，僞法寶變得不堪一擊。
不過短短兩息，李墨已經斷絕生機。
百爍道人嚥了口唾沫，本能的向前兩步，卻見山魈齜牙咧嘴盯着自己，白骨棒高舉。
“我……”
李墨睜開眼睛，啐了一口夾雜小人的唾沫。
“可惜臟器的改造無法保留，好在也不算毫無收穫。”
“器官在烙印前完全可以先行改造，孕育出想要的道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