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如同一個遊走在古代修仙界的孤魂野鬼,無人知曉其虛實,卻處處有蹤跡留下。
很多宗門都意識到,落秋子的真身很可能是上仙。
但奈何找不到,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他們試探青城派,後者一口咬定是太上長老落秋子,但後者一擊滅殺血潮子根本不現實。
隨着時間流逝,各勢力也不再深究李墨的事宜。
李墨自己沒有在意外界。
他不斷在凡間落子,每接觸一人都會進行推演,看看干預後是否影響到萬年後的局勢。
不知不覺,已經百年過去。
李墨去過天劍門,目睹試劍大會的展開。
恢宏壯麗的門徑足足千米,劍鋒般的山巒屹立不倒,有數不勝數的弟子御劍穿梭其中。
也曾來到萬魔道,看着魔修如同喪家犬四處逃竄。
山門遍地皆是累累白骨,半身不死的魔修躺在屍骸中,口鼻抽着魔門控制人心的福壽膏,在醉生夢死的沉淪中逐漸化爲腐肉。
甚至裝作香客來到雷音寺,傾聽住持的宣讀佛經。
雷音寺人來人往,佛門已經達到最爲鼎盛的時期,光是未入道的沙彌就有兩萬餘人。
佛門聚集着大量凡人,卻沒有在天地劇變中立刻覆滅。
可見佛修皈依他人的手段。
李墨在道魔佛三方不經意間落子無數,一枚枚閒棋表面看似毫無意義,實則關聯着萬年以後。
“呼。”
李墨裝扮宛如難民,行走在泥濘不堪的官道上。
他已經徹底忘卻災禍,心神沉浸在靈氣對自身的洗禮,完全靠着本能跨越千山萬水
三法身從剛開始的被動接受靈氣,漸漸的主動吸收。
身外法身的變化不顯,但淡薄的生機已經外露,事實證明李墨的路徑是正確的。
李墨可動用的修爲也在水漲船高。
練氣期、築基期、結丹期、元嬰期……
李墨感覺自己像是重走一遍修行路,變相加深着對舊天道的理解,最終修爲停留在大乘期圓滿。
只要躍過瓶頸,三法身都能順利晉升渡劫期。
可偏偏不得寸進。
李墨沒有因此心急,仍然在重複着三法身的靈氣沖刷。
直至,他後知後覺的張開眼睛,有溫熱的夕陽照在臉龐,遠處傳來彷彿集市的喧鬧。
李墨回過神。
在官道的盡頭出現一座懸空山峰,由鐵鏈束縛着連接地面,淡淡的雲霧籠罩着道觀。
鳥獸在山間吞吐靈氣,零星修士餵養着它們。
如此場面,與李墨初見熔鎮時造化書涌出的記憶,幾乎一模一樣,“心獸宗到了……”
他不禁心生預感,堂而皇之的盤腿坐在官道中央。
三法身如飢似渴的吸收着外界靈氣,器丹法身率先蛻變,隨即是共生法身,以及佛魔法身。
轟。
有異象顯露。
靈氣形成漩渦往李墨體內涌入,身外法身暴漲,並且與凡間的聯繫在一點點減少。
靈根蟲外放幻術,遮掩李墨突破的動靜。
不過靈氣的異樣掩蓋不住,心獸宗內響起震耳欲聾的鳥鳴,緊接着所有弟子忙碌起來。
他們迴歸山門後,紛紛坐鎮護山法陣。
一箇中年男人面露凝重,肩膀上的異種金絲鳳尾雀蒲扇着翅膀,呆滯的眼瞳連連眨動。
“哪來的大能修士在貧瘠的心獸宗晉升,無妄之災啊。”
異象戛然而止,中年男人反而更加緊張,就怕大能修士晉升失敗,會把怒火發泄在心獸宗。
“心獸宗一個建立不久的小仙宗,難不成就此覆滅?”
他示意弟子老老實實窩在道觀內,忐忑不安的等待起來,每日都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中年男人幾次三番想要撤離宗門。
但心獸宗山底好歹有一條小型靈脈,在凡間想要找到無主的靈脈極難,因此才創立的宗門。
兩三年過去。
心獸宗見一切如舊,才放開自欺欺人的護山法陣。
他們以販賣靈獸爲主,不敢耽擱生意,很快心獸宗就回歸到幾年前忙碌的日子。
中年男人坐鎮山門,與老農一樣整日在田間忙碌着。
他爲發情期的靈牛配種,馴服護食易怒的靈犬,即便是靈田裡稻穀的收成,都會時刻過問。
“天辰子。”
中年男人正在獸欄內,清理着靈虎毛皮沾染的蝨子,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道號,不由轉過腦袋。
“天辰子,你與我想象中有點不同。”
靈虎發出一聲嗚咽,雖然修爲不過練氣期,但是卻能模糊的察覺到來者恐怖的氣息。
天辰子如臨大敵,黝黑的皮膚遍佈溝壑。
他低頭輕聲說道:“前輩,若是我曾經得罪過你,請你高擡貴手放過心獸宗的弟子們。”
李墨笑而不語。他突然意識到,爲何心獸宗哪怕七八千年過去,天辰子的畫像仍然掛在宗門內,純粹因爲師祖一點也不像是修仙者。
更像是樸實無華的農戶,用辛勞積攢着心獸宗的家業。
“伱誤會了,我是慕名而來看看心獸宗的。”
天辰子一愣神,隨即沾滿泥沙的雙手放在道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確認道:“前輩,你是爲耕靈田的刨地靈牛嗎?”
“知會心獸宗一聲即可,不必親自趕來宗門的。”
李墨忍不住大笑。
“走,找個地方談談刨地靈牛的事宜。”
“好。”
兩人來到天辰子的道觀,裡面的擺設和凡間差不多,竹林裡坐落幾座假山,池塘養着鯉魚。
“讓前輩你見笑了,還沒修行前我就喜歡大戶家的庭院。”
“沒事,各有所好。”
李墨剛落座,天辰子便喋喋不休的講述起刨地靈牛,並且開了個遠低於市場的價格。
“天辰子宗主,你平日裡還喜歡書畫?”
“嘿嘿,陶冶一下情操。”
李墨掃過屋內懸掛的各類鳥獸圖,已經有幾分神韻在,恐怕天辰子就是繪青衣的創造者。
“刨地靈牛呢,我要百頭,但是有一個問題。”
李墨手指骨敲打着桌面,靈根蟲已經鑽進土壤內。
“心獸宗暫時還交不出這麼多靈獸,前輩你給我時間……”
天辰子滿臉通紅,百頭刨地靈牛可是大生意,之前封鎖山門的虧空填補完還有盈餘。
不過他話未說完,心獸宗變得無比寂靜。
眼前的李墨也消失不見。
天辰子滿頭霧水,突然發現心獸宗的道觀由城鎮代替,並且其中行走的弟子皆是身軀腐爛。
各處都有心獸宗的痕跡,自己的畫像也懸掛在店鋪內。
天辰子崩潰的大喊大叫。
“哪來的修士,不知道熔鎮內不得喧譁嗎?”有個象首的捕快朝天辰子追來。
天辰子慌忙逃遁,擡眼望去全是半人半獸的怪物。
“爲何,爲何心獸宗會變成如此慘狀,難道之前的那人是魔修不成,並非來購置靈獸的?”
天辰子下意識跑向內城區,頓時引得路人的注意。
金絲鳳尾雀化作四米大小,一頭撞開內城門,天辰子趁着捕快反應不及鑽進其中。
結果,他見到更多光怪陸離的場面。
天辰子熟知的弟子化作不可名狀,鎮守在內城區,舉辦着慶祝成仙得道的祭亡齋醮。
以及另一個自己,通過仙人遺蛻降臨的場面。
“啊啊啊啊……”
天辰子崩潰的抓着頭髮,眼淚混雜鼻涕流淌,實在無法接受心獸宗變成如此模樣。
“天辰子。”李墨的呼喚讓天辰子回過神來。
天辰子環顧四周,依舊是清新典雅的庭院,先前詭異莫名的一幕幕似乎只是幻覺。
“你…你你……”
“天辰子,你剛剛看到的是未來,不單單代表着心獸宗的未來,還是仙凡兩界的未來。”
天辰子渾身顫抖,從心底裡不敢相信事情的真假。
“你是誰,你是誰啊!!”
李墨拍拍天辰子的肩膀,一篇奪捨本命靈獸的法門,毫無保留的灌輸進後者的腦海裡。
他不等天辰子回話,喃喃自語的講述着天地劇變的步驟。
天辰子從不可置信變得將信將疑,純粹因爲李墨把心獸宗每一人的命運都透露了出來。
“我一個結丹期,前輩,前輩你何苦要爲難我。”
李墨表情微妙的說道:“我是誰不重要,該知曉的時候你自然會知曉,現在我很難解釋。”
“不出意外的話,你在六七百年後就會壽元枯竭而死,想要存活,必須奪舍金絲鳳尾雀。”
“死就死吧,生死不是世間普遍的規律嗎?”
“或許是吧。”
李墨沒有勸服天辰子,只是繼續說道:“如果你選擇奪舍金絲鳳尾雀,幫我轉述一句話。”
“什麼?”天辰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李墨點在天辰子的眉心,一句話深深的刻在其意識裡,接着拋下百頭刨地靈牛的靈石離開。
“到底怎麼了……”
天辰子臉色難看,不自覺的回想起祭亡齋醮。
心獸宗每年都有祭亡齋醮,但按照記憶中的信息,自己奪舍金絲鳳尾雀後可以飛昇仙界?
“不可能,成仙得道哪有這樣簡單?”
天辰子心煩意亂,目光不斷的打量着心獸宗。
李墨早已遠離心獸宗,三法身成就渡劫期後,是時候找個無主的福地洞天衝擊成仙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