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佈在屠宰場周遭的建築,臨時拼湊出一座簡易的城鎮,到處都是戒備森嚴的坐鎮修士。
位於中心的屠宰場,如同尋常肉鋪,不過門窗緊閉着,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隨風晃動。
相比菜市口的人熊詭獸,每隔一段時日便會響起嘶吼,屠宰場簡直安靜的可怕。
偶爾的羊叫聲,也不像從屠宰場裡傳出來的。
源頭更像屠宰場門前的庫房,以前專門用於存儲詭獸的屍體,方便屠宰場分解靈材。
陸續撤離部分坐鎮修士後,又有結丹期的青坊道人出馬,眼看着屠宰場的獸禍不足爲據,坐鎮修士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本以爲屠宰場的安定,會持續到獸禍結束。
可不知爲何,巡邏捕快的數量卻在日益增多。
他們表情異常凝重,時時刻刻維持着眼類法術,掃視周遭,彷彿在城鎮間搜尋着什麼。
當捕快向城鎮外圍的某間店鋪匯聚,頓時吸引了大量坐鎮修士的目光,紛紛猜測起緣由。
馬爲公緊皺眉頭,還未走進店鋪就已經聞到屍臭。
按照總角期修士死後的腐爛速度,屍體應該已有兩日,終究還是讓那頭詭獸逃遁走了。
“你們去把邊邊角角都搜查一遍,不要放過任何痕跡。”
馬爲公領着十幾位捕快踏足店鋪內,他們一眼就看到躺在屋內的屍體,血肉遍佈蛆蟲。
“屍體的身份?”
“寇綱,我知道叫寇綱。”
馬爲公轉過頭去,只見門口是位身高馬大的總角期修士,對方好像與李墨的私交不淺。
“在下金立,坐鎮的店鋪就在不遠處。”
金立得到馬爲公允許後,同樣來到屍體旁,可當他見到寇綱的慘狀,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屍體死因是腦袋碎裂,地面有着一道道象足的痕跡。
心臟空空如也,明顯被詭獸啃食乾淨。
金立的印象中,寇綱的實力放在總角期已經不錯,應該不至於面對詭獸發不出任何動靜吧?
那頭詭獸的手段恐怕非常隱蔽,並且極爲了解屠宰場的佈置,才能悄無聲息間的做到。
金立暗自把信息記下,打算事後告知給李墨,屠宰場任何異樣可能都會影響到書畫堂。
有捕快從裡屋走出,面帶懼意的說道:“馬頭兒,痕跡已經有段時日,詭獸在吃完獵物的心臟後,便立刻離開了。”
“一間間店鋪查吧,至少得確定詭獸是否還在屠宰場。”
“是。”
馬爲公捏着鼻樑,轉頭對金立說道:“金道友見笑了,從屠宰場逃脫一頭詭獸,不過未達到弱冠期的程度,不難對付。”
金立從馬爲公焦急的神色能看出,事情絕非後者說的簡單。
很可能牽扯甚大,否則不至於讓衙門如此興師動衆,尤其死者不過是位總角期。
捕快把屍體收進儲物袋,隨即便匆匆離去。
金立看着陰冷潮溼的店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取出靈牌把屠宰場的事情傳念給李墨。
結果很快就有李墨的回覆。
“放心,詭獸已經離開屠宰場的範圍。”
“啊?”
金立殊不知,李墨此時此刻就面對着那頭詭獸。
李墨站在屋檐頂端觀察,黑山羊詭獸漫無目的的繞圈行路,時不時低頭啃食路邊的枯草。
他已經徹底看清楚黑山羊詭獸的樣貌。
頭頂是碩大的犄角,雙眼混濁泛白,左腳羊蹄,右腳卻呈現象足,氣息在總角期圓滿。
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黑山羊詭獸那張與安剛相似的臉龐,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
李墨甚至注意到,黑山羊詭獸的雙腳還有鐵鏈束縛的痕跡,明顯來自鎖骨封身鏈。
至於黑山羊詭獸是不是與安剛有所關聯,那不得而知。
“咩……”
李墨聯繫衙門的同時,儘量拖延黑山羊詭獸。
只要黑山羊詭獸出現遠離書畫堂的徵兆,便刻意放出自身氣息,勾引對方一點點靠近。
李墨感覺黑山羊詭獸,沒有金立所言的那般靈智,甚至連尋常野獸都比不過。
僅僅收放氣息的舉動,便耍得黑山羊詭獸團團轉,不斷徘徊在書畫堂的兩百米內。
衙門很快就有所反應,派遣的捕快就在路上。
李墨本就想着冷處理黑山羊詭獸,畢竟與安剛相關,又不可能殺掉扔進肉山當養料。
但隨即黑山羊詭獸,竟然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生變故。
“咩……”
黑山羊詭獸歪着腦袋,表情顯得無比痛苦,接着胸腹部出現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似乎是由鋒利的長角刺破皮肉造成。
可明明周遭沒有修士出手,黑山羊詭獸爲何會受創?
李墨第一反應就是暗地裡有傀修在攪局,他生怕影響到屠宰場,張嘴吐出海量的毒蜂。
數以萬計的毒蜂洶涌而出。
濃霧都沾染着毒蜂的腥甜,來自尾針毒素揮發的毒液,凡人只要呼吸一口,立刻就會暈厥。
息霧眨眼覆蓋千米,但別說是傀修,連法術痕跡都未找到。
黑山羊詭獸跪倒在地,痛苦使得渾身痙攣起來,接着傷勢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
但重新長出的皮肉,卻與尋常男子沒有區別。
在李墨的注視下,黑山羊詭獸朝人類逐漸蛻變,不過也僅僅是胸腹部,完全違反常理。
咔咔咔……
黑山羊渾身響起骨骼碰撞的聲音,修爲達到弱冠前期,同時雙眼中透露着一絲靈光。
“咩。”
李墨通體生寒,並非對黑山羊詭獸的恐懼,而是忌憚於屠宰場詭異莫名的規則。
怪不得,田昌文會在屠宰場集中大量人力。
黑山羊詭獸歪着腦袋,一瘸一拐的朝李墨走來。
明明左右腳不協調,但黑山羊詭獸行路卻絲毫沒有動靜,兩隻狹長的手臂不斷擺動着。
“咩。”
黑山羊詭獸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動作頻率沒有變化,速度卻猛的增加數倍,隨即消失在霧中。
衙門到來的震動聲,剛好掩蓋了黑山羊詭獸。
李墨依舊站在院落裡,能感受到黑山羊盯着自己的目光,明顯是被狍鴞吞身的心臟吸引。
衙門停靠在書畫堂旁,兩捕快匆匆走出。
馬爲公態度恭敬,跟在髮鬚皆白的老捕快身後。
老捕快名爲湯武,臉龐長有誇張的酒糟鼻,手裡拿着旱菸,境界已是弱冠後期。
他發現黑山羊詭獸蛻變爲弱冠期後,不由臉色大變。
湯武取出鎖骨封身鏈,又怕打草驚蛇。
李墨瞥了眼鎖骨封身鏈,確定是自己煉製的,裡面添加象骨靈材,用於對付黑山羊詭獸。
湯武撓着頭蓋骨半露的後腦勺,“小輩,你應該是安捕頭口中擅長煉器的李墨吧?”
“老夫也不拐彎抹角,此詭獸非常特殊,不要傷及性命…算了,以你的實力應該不至於。”
“伱儘量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把詭獸引出來。”
李墨不由緊繃肌肉。
以自己山海居士的兇名,湯武應該有所瞭解纔對,難道黑山羊詭獸有着難以言喻的能力?
馬爲公則看向湯武,欲言又止的張大嘴巴。
湯武的歲數接近千年,因爲死病侵蝕的關係,已經斷絕結丹的可能,所以平日裡一直在深埋地底的棺材裡沉睡。
也就是道統之爭,否則湯武很少會甦醒過來。
湯武剛甦醒不過半年,聽聞過李墨的名聲,但僅限於韓才弟子的身份與中品煉器師。
李墨差點就激發混元道體,可他不管怎麼看,黑山羊詭獸都不至於威脅到自己。
他試探性的壓制無漏之體,血液流動的動靜波濤洶涌。
湯武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他察覺到李墨顯露的氣息中,至少蘊含着兩種道體。
什麼怪物?
“咩。”
黑山羊詭獸按耐不住,身影從濃霧中顯露。
它掌心滋生出一根根羊角,同時口鼻也被厚實的羊毛堵住,象足眨眼間脹大數倍。
象足用力一踏地面。
黑山羊詭獸瞬間靠近李墨,掌心的羊角直指後者胸前。
湯武一愣神,隨即發現有點低估黑山羊詭獸的速度,搞不好李墨要因此受創不淺。
“小心……”
他臉色難看,如果李墨傷到根基,很難想象,韓纔會不會倒向傀修一方。
李墨一副反應不及的模樣,任由羊角朝心臟刺來。
就在羊角臨近胸口前,他表情古怪的伸出手臂,保險起見對手臂了進行金蟾詭獸化,選擇用拳頭與黑山羊詭獸硬碰硬。
砰!!!
風沙捲起。
書畫堂新砌好的院牆,在衝擊波的作用下飛出百米。
李墨眉頭微皺。
他自然是安然無恙,不過黑山羊詭獸的雙臂卻宛如麻花,脊椎骨也折成十幾節。
“咩咩咩……”
黑山羊詭獸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幾次三番想要爬起來,但傷勢恢復是需要時間的。
李墨取消金蟾詭獸化,無奈的攤着手。
“就這?”
湯武差點把鬍子拔掉,憋得老臉發黑都沒憋出一個字,隨即放出鎖骨封身鏈將詭獸捆住。
他提着詭獸返回衙門,馬爲公苦着臉打了聲招呼。
片刻後,衙門朝屠宰場快速移動,而李墨同樣接到田昌文的任務,書畫堂緊隨其後。
任務要求是,加固詭獸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