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娘子後退一步,眼看便要被詭異的頭顱追上,大白鵝斜刺裡又是一個縱躍。
它雙翅連連揮動,如同斬刀般將那詭異的頭顱一通亂斬,片刻便將那顆慘叫着的頭顱斬了個七零八落。
最後,這碎裂的頭顱滾落在地,沾染到了地上的無處不在的血液,又發出一陣嗤嗤聲。
火焰自燃了起來,碎裂的頭顱只來得及張口,說出最後一句:“孫郎,你何以如此負我……”
那一雙脫了眶的眼珠子吊在臉頰邊上,直對着站在屋檐下瑟瑟發抖的孫郎君,嚇得他雙腿一軟,當下就跪坐在地。
火焰燒得更大了,隱隱約約的,火焰中又彷彿是響起了一聲空幽的嗤笑……
“哎呀,死也……”
滿地鮮血燃燒,終於將地上的詭異屍身連同頭顱都一併燒成了灰燼。
最後,那些鮮血不見了,詭異的屍身與頭顱也同時不見了。
孫家娘子跳着腳,躲着火,直到那些火焰如同薪柴燃盡般,同樣消失不見。
數息之後,整個庭院一片清爽。
要不是院子裡還滾落着各種亂七八糟的物什,比如說被不經意推倒的笸籮,又或是零零散散掉了一地的碎磚,只怕都要令人恍惚,這裡……方纔當真遭遇了詭禍?
似真似幻,似夢似魘,使人仰望中天,竟不知今夕何夕。
大白鵝拍了下翅膀,昂着頭“亢亢”叫了聲。
孫家娘子如夢初醒,“哎喲”一聲,忙道:“鵝,白鵝……不,白鵝大仙,多謝,多謝你相救!”
她將擀麪杖隨手丟在身後,又將雙手放在身前的衣裳上擦了又擦,臉上堆了笑,用一種又驚奇又敬畏的神情看向大白鵝。
她嘗試靠近,對大白鵝拱手說:“白鵝大仙,你……還未請教你在哪處高就?你方纔救了咱家,我、我這……信女是,信女該怎樣供奉你纔好呢?”
“你餓不餓?我家還留着些飯食不曾吃完,有魚有肉,大仙可要吃些?”
“哎喲,不對!”孫家娘子語無倫次地一頓說,說着說着又猛地給自己拍了一嘴巴,“哎喲哎喲,瞧這張嘴,盡胡說!怎好給大仙吃剩飯?”
“大仙,您……”
大白鵝昂着脖子“亢亢”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它的翅膀收在身側,一雙鵝腿在地上踱起了四方步,如此姿態,雖無言語,然而一種驕傲與威嚴卻儼然是滿溢而出。
宋辭晚站在旁邊,卻只見到大白鵝的頭頂有一縷無形之氣飄出。
這還是宋辭晚首次見到大白鵝的無形之氣——
當然,在從幻冥城推門而出之前,宋辭晚並不擁有特殊視角,即便大白鵝情緒波動,能夠生成無形之氣,宋辭晚也不可能用肉眼觀察得到。
不過從前的宋辭晚雖然並不擁有特殊視角,但她有天地秤呀!
天地秤也從來不曾採集到過大白鵝的“人慾”……哦,不對,大白鵝不是人,它沒有“人慾”,那麼它擁有的是什麼?
宋辭晚隨手將大白鵝頭頂的這團無形之氣捉走。
天地秤將其收入:【妖心,引氣期鵝妖之喜悅、驕傲、自得,三斤二兩,可抵賣。】
不知何時,大白鵝化妖了!
從不入流的低等凡妖,變成了正正經經的引氣期妖獸!
凡獸化妖,這是何等不易,大白鵝的生命,從此刻起終將走向蛻變。
宋辭晚頓時也生出驚喜之感。
她如今還身在彼世,大白鵝並不能看到她在身邊。 只見這鵝妖昂着脖子一頓踱步之後,隨即將翅膀一扇。
刷!
它鐵羽般的雙翅在夜色中掀起一陣大風,隨即它就像一隻驕傲的天鵝,在雙翅的扇動中飛了起來。
須臾,它便飛到了隔壁的院牆之上。
越牆而過時,它昂首回頭,又衝着孫家娘子“亢亢”叫了一聲。
這一聲彷彿是在驕傲地宣稱:行俠仗義,又何嘗索要報酬?嗐,凡人,你可太過看輕本鵝了!
它的翅膀輕盈扇動,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牆之後。
這邊,宋辭晚順便又在孫郎君與孫家娘子的頭頂捉了好幾團氣。
有孫郎君的:【人慾,驚、恐、懼,五斤二兩,可抵賣。】
輕輕鬆鬆,這位孫郎君便氣逾五斤,可見他是真怕。
他還不止一團氣,宋辭晚甚至還從他這裡捉到了第二團超過五斤的氣:【人慾,恐、驚、憂,五斤一兩,可抵賣。】
孫娘子也有一團超過五斤的氣:【人慾,後怕、驚恐、感激,五斤六兩,可抵賣。】
宋辭晚通通捉走,隨即揮一揮衣袖,不留一絲痕跡地穿牆而過,回到自家。
隔壁,孫娘子一跺腳,又是一聲“哎呀”道:“這,這白鵝大仙,莫非竟是隔壁人家那隻鵝麼?”
接着,她一邊匆匆忙忙地跑過去關了自家院門——
這院門先前被孫郎君打開,放了詭異進來,至今還沒關呢。
關院門時,孫娘子真是害怕極了。她腳步急促,身軀躲在門頁後方,頭顱則伸出去慌慌張張地向着門外探看。
門外空蕩蕩的,只有一望無際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難描難繪的恐怖。
孫娘子一顆心臟撲通亂跳着,慌忙將院門猛力一關。
砰!
院門被關上了,孫娘子又連忙鎖上門栓,再拿石墩子堵在那門後。
做完這些,她嘴裡又唸叨:“往常只知隔壁搬來個小姑娘,小姑娘養了只鵝,卻不知,這鵝竟如此厲害!噯,當家的,死鬼,你說,那鵝飛回去了,明兒我……”
她轉過身,繼續道:“明兒我要不要撿些東西,去謝謝咱家鄰居?”
“說來也是奇怪,這十幾日,大過年的,也不曾見到隔壁那小姑娘的身影。要不是她家偶爾會傳出鵝叫,我還以爲這家沒人呢。”
“你說,她一個小姑娘,怎麼那樣奇奇怪怪的……”
絮叨至此,孫娘子忽然一聲尖叫!
她喊:“啊——”
你道她爲何尖叫?
宋辭晚還以爲她是又遇到什麼危險了,當即靈覺一動,感知延伸。
然後,她就發現,孫娘子並不曾再遇到危險,是孫郎君,他不知何時,竟軟在地上失禁了。
孫娘子怒罵起來:“你、你這死鬼!孬貨……”
隔壁,宋辭晚立刻收回靈覺,哭笑不得。
她順手將方纔得自大白鵝的那一團“妖心”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