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初刻,旭日越過東天,正在向着日中的方向行走。
蟄龍山腳下,橫幅隊伍已是擠擠挨挨,聚成一團,而蟄龍山上——
或許不應該稱之爲蟄龍山上,更準確說是,蟄龍山範圍內,各個小山丘上,也三五成羣地聚滿了不少修士。
九州天下,最爲頂尖的高手們,絕大多數都來到了蟄龍山!
這一片看似殘破的山羣內外,氣氛漸漸地便開始從最初的鬆散喧鬧,而忽忽然變得有些沉寂緊張起來。
起因在於某座山峰上,某一位武道宗師忽然大着嗓門說了一句:“巳時了,我數數,哎,這人都已經來得挺齊了啊,那位呢?那位什麼時候來?”
是的,吳城隍當初傳訊天下時,只說了七月初四,宋昭約見天下高手於蟄龍山,卻並沒有將這個約見具體到某個時辰!
然而出於對宋昭其人的重視,天下間,但凡是自認爲有資格與會之人,都會在七月初四這一日早早來到蟄龍山。
沒有人會推拉拖延,再晚再晚,巳時也是極限了。
過了巳時,還未到的……呵,倒也並不是只有宋辭晚還未到,除她以外,還有幾位顯眼的人物,明顯未到——
蟄龍山腳下,吳城隍也來到了玄心門的橫幅隊伍中,他還被碧雲仙子特意招到了近前。
周無笑臉上帶着笑,客客氣氣地問:“吳城隍,是你傳的訊,你與宋仙子想必是比我等更親近些。吳城隍可知,宋仙子何時會來?”
吳玄楚笑呵呵地回:“仙子既說了,七月初四會來蟄龍山,必然便是會來的,周掌門莫不是等急了?”
周無笑忙叫屈道:“那怎麼可能?等候宋仙子原是我等榮幸,又何來等急了之說?吳兄啊,咱們相識一場,如今也算是老友了,你可千萬莫要逮着老友頭上扣帽子啊。”
吳玄楚:……
第一天正面相識,你就說跟我是老友?
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誰叫周無笑這個老傢伙此時此刻偏生笑得這般親切喜人呢?
他真不應該叫周無笑,應當改名叫周多笑纔對!
周無笑還特意往吳玄楚身邊站,一邊故意做出壓低聲音的模樣道:“吳兄啊,等候宋仙子,原是我等榮幸,不管等多久,小弟我……都只有歡喜,絕無不耐。我是在爲某些人擔心啊!”
吳玄楚一挑眉,轉頭看過來。
周無笑忙解釋道:“如今還未到蟄龍山的,似乎只有幾位皇子了吧?你是朝廷的,你說說看,你心裡有沒有看好哪一位?哎,不過看不看好哪一位都不要緊了。”
他搖頭一嘆說:“要緊的是,這幾位還不來,過會兒要是宋仙子先來了,這豈不是叫宋仙子等他們?宋仙子是何等人物?幾位皇子居然叫她等,這天下間沒有這樣的道理啊!”
是了,除了宋辭晚還沒到以外,大周朝還活着的,有聲勢的幾位皇子亦尚未來到蟄龍山!
雖然說,這幾位皇子中,有些人的修爲尚未達到天仙級,照理可能並沒有參與蟄龍山盛會的資格,但蟄龍山之約,那所謂的資格,其實也並沒有特別明確的標準。
蟄龍山是無主之地,此處既未設關卡,也沒蓋園林,自從上次大戰後,蟄龍山就成了破破爛爛一座山,有心人想來便來。
那幾位皇子若是有心,此刻便應當要來!不該不來!
再說了,諸皇子中,二皇子便是天仙修爲,單論修爲,以蟄龍山盛會的標準,他也是達標的。
四皇子雖無天仙修爲,但他走的是儒道,修爲也達到了浩然境。
再加上王印加持,四皇子也完全擁有大儒級別的戰力,與天仙無異。五皇子可能稍弱些,但他的手下不乏武道宗師,只要他想來,也可以跟着宗師過來。
至於六皇子步天之,乃是天驕榜上排行第七的天驕,其背後又有新晉大儒蘇白衣旗幟鮮明地表示支持,同樣,他只要想來,也完全可以來。
其餘幾位皇子都不必再多言,總之就是,要來的理由可以有千萬種。
然而,他們卻偏偏一個也沒來!
這幾位是怎麼想的?
莫非,他們真以爲他們的奪位就當真只是他們奪位?
與天下高手無關?
又或者,他們以爲宋昭影響不到下一任人皇的決出?
周無笑向吳玄楚提問,看似是在替某些人擔憂,其實卻是在旁敲側擊,通過吳玄楚的言語,試探宋昭的態度。
同一時間,蟄龍山上下衆人,便不由自主地都側耳傾聽起了吳玄楚的回答。
周、無二人的對話雖然好似是壓低了聲音在談,但在場衆人卻絕無弱者,只要大家有心想聽,二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被聽得清清楚楚。
除非他們特意傳音掩蓋。
但此刻,二人不是沒有掩蓋麼?
那就是放在明面上,允許大家聽的!
吳玄楚在官場打滾多年,亦是天下一等的人精,自然一聽就明白了周無笑的言外之意。
當下,吳玄楚卻是哈哈笑了起來。
“周兄啊,你還是不懂,不懂宋仙子的形式風格。你要是懂啊,就不該這般問。”
周無笑一愣,道:“什麼風格?”
吳玄楚擡手拈上自己僅剩三兩根的鬍鬚,卻是帶笑不語了。
周無笑心下輕輕嘶氣,頓時百轉千回,無數念頭翻涌……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那遠方天際忽有一張寫滿墨色文字的經卷,宛如天之文書,與風飛來。
經卷之上,則翩然站立了一道瘦削清癯的身影。
那人骨肉清減,甚至給人一種形銷骨立的病態感。腰間一根灰白色的絲絛,鬆鬆垮垮地繫着,那絲絛甚至都勾勒不住他的瘦腰。
直叫人遠遠看了,都要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折腰西去,離了人間。
蟄龍山中,頓時響起數道驚聲:“蘇白衣,蘇白衣來了!”
前腳,周無笑還在說諸皇子不來,下一刻,蘇白衣就來了!
但來的也僅僅只是蘇白衣,沒有六皇子,也沒有其餘幾位皇子。
蘇白衣來得極快,經卷劃過長天,下一刻隨風翻卷,瞬間縮小成一張可以手持的卷軸,落在了蘇白衣手中。
而蘇白衣本人,則也是落在了蟄龍山腳,玄心門的橫幅隊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