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帶着人趕到時,便見周圍莊子上的人涌了不少到這處來,湊在一處竊竊私語。
他快步上前,果見那幾棵鬱鬱蔥蔥的青柏已然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樣,上面還有未曾凝固的血跡正緩緩流下。
親眼見着此景,楊立腦中不由一懵。
都說這幾株青柏種得好,帶着他們楊家愈發昌盛。
可楊氏如何起來的,他作爲家主自然再清楚不過。若真是靠着這幾株青柏,楊氏前幾十年也不至於一直那般落魄。
楊氏祖墳這處的風水原算不得上佳,因而,他前些年是請高人改動過的,特意埋了東西在下面,擺了陣法,藏風聚氣,讓楊氏愈來愈旺。
如今這些青柏莫名裂開,可不是大不吉?還有原先的風水,定然也是壞了……
楊立瞧着那幾株兀自滴血的青柏,面上愈發凝重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耐地瞧了瞧周遭的人,吩咐手下僕從:“將這些看熱鬧的都趕走……”
僕從躬身應了一聲,便帶着將人都驅開。
那些聞聲而來的人,本想瞧瞧這楊氏祖墳上出的異事,可還沒瞧盡興,就叫人趕了去,也只好私下議論一番了。
僕從惴惴上前,問道:“家主,您瞧這……”
眼下這種情況着實怪異,也不是他們能處置的。這事,還是請高人來辦。
可如今朝廷查盧氏與神宮查得緊,神宮也不得不暫且蟄伏起來。若無必要,他也不好傳話去請人。
楊立想了想,迴轉身吩咐道:“速速去將迎真觀中的真源道長請來。”
迎真觀亦是玄門正統宮觀,真源道長更是施得一手好玄術,對風水之事可謂精通。
雖則可能比不過先前請來布風水的那位神宮高人,可如今先來瞧瞧這處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是也沒有什麼關係。
迎真觀離此處算不得很遠,楊家的僕從們緊趕慢趕,終於在正午時分將人請了過來。
楊立忙迎上前道:“真源道長,我家中祖墳這處突然出了變故,還得您給掌眼瞧瞧。”
真源道長回了個道家之禮:“楊公客氣了。”
他在楊立的引導下,到了祖墳旁,見着那從中間幾要裂成兩瓣的青柏,眉心便不由一皺。
等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處的血跡後,額心便蹙得愈發緊了。
“道長?”楊立瞧着兀自出神的真源道長喚道。
真源道長回過神,聲音凝重:“楊家主,這幾株青柏瞧着可不像是人爲。”
楊立眸中一緊:“那麼可是妖邪所爲?”
真源道長搖了竟還能:“瞧着也不像。”
“那……”
楊立皺眉,難道是天道亦或祖先有所警示?
真源道長沒有說話,凝眸四處打量着祖墳四周的情況,又沿着周遭走了幾圈。
可以瞧得出,這處上風下水,本來的位置算不得絕佳的,那幾株青柏種在那處,說是護佑子孫,可也不過是圖個吉利。
然而,楊氏很明顯是後來請了高人,對此地風水進行了改動,成了藏風聚水,延佑子孫的寶地。
可如今,這幾株青柏的異象,卻陡然讓人心中一驚。
只奇怪的是,駭人歸駭人了些,此地風水之勢卻未曾被壞,應當不會對楊氏族人帶來什麼不利影響。
真源道長將話頭剛說出來,楊立就不由皺了皺眉頭,這青柏都變成這幅模樣了,還說對楊氏沒什麼影響?
真源道長見他不信,嘆了口氣道:“這處陰宅,當是請了高人另改風水的。貧道不才,雖未瞧出這陣眼在何處,可整個風水大勢還是看得明白的。”
“照如今情形看,這處風水之勢並未有被壞之勢。”
楊立眉頭緊鎖:“可那青柏……”
說道此處,真源也心中疑慮:“這青柏的樣子,貧道也說不準是因何而起。一般來說,出現此等異象,要麼是妖邪作祟,要麼便是上天警示。”
楊立心中不由一跳。
真源繼續道:“可如今瞧來,此地並無什麼妖邪之氣。至於是否乃上天警示的異象……貧道也說不準。”
“楊家主若是心下不安,貧道施個術再行離開便是。”
楊立拱了拱手:“勞煩道長了。”
於是乎,真源便擺了案臺,焚香施術,樹幹上駭人的血跡也漸漸消失,只幾株裂開的青柏立在墳間,怪異得很。
楊立心下還是難安,可如今術也施了,真源道長也瞧不出旁的不對,他也只得作罷。
送走真源道長後,楊立便肅容叮囑:“派人守好此處,莫要讓人接近了。”
見僕從們應是,他這才乘着馬車轉而回了城內。
楊氏這一遭怪事,如今府中的人也盡都知曉,他又花了些時間安撫家中婦孺,這才往自己院中去。
他累了一日,也無心再喚侍妾前來伺候,換好寢衣便躺了下去。
夜色沉沉,不知不覺就沉沉進入了夢鄉。
忽然,耳邊傳來“篤篤篤”地叩門聲響,睡夢中的楊立不覺皺了皺眉頭,然後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
“篤篤篤”,聲響還在繼續。
“來人!”楊立喚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他蹙眉,起身趿着鞋子到了門前,打開了屋門。
屋外夜色沉沉,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打着旋兒。
“篤篤”,那聲響又來了……
楊立沿着聲響傳來的地方往前走,竟然在房屋的後廊處見着了一張褐紅色的春凳。
這春凳乃是人們用來放置被褥,作爲女兒出嫁的嫁妝。
他們楊府自前年後,便未曾有過女兒出嫁,也不曾再置辦過此物。
好好地,此處怎地竟出現了一張春凳?
昏黃的燈光柔柔灑下,灑在那褐紅色的春凳上,瞧起來質地潤澤。
楊立心下好奇,不由就走上前去,伸出手摸了摸,果然,這春凳觸及光滑。
然而,緊接着,他的手便不由一頓。
那春凳因着他的觸摸,竟然似貓咪一般拱起了身體。他嚇了一跳,頓了片刻便立時將手縮了回去。
回及方纔的觸感,竟然不像是在摸木頭,反倒是觸及了人的肌膚似的。
楊立嚇得倉惶而逃,他一面跑一面回頭看那春凳,便見着那物挪着四條腿,搖搖晃晃地朝自己追來了。
“啊!”他立時驚叫起來,而後猛地坐起了身子,這才覺渾身已經汗溼。
屋中夜色沉沉,好在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