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衆人奉承不已,惠文王面色慢慢冷了下來,淡然接口道:";夠了,今日只談兵事,其他事情,本王不想聽到!";衆位大趙臣功忙都立刻收聲,豎耳聽起惠文王有何話說。
";這叢臺是先王時修建,父王他老人家生前,囑咐我要愛護子民,鼓勵武風……屈指算來,竟已二十餘年,憶起他老人家地音容笑貌,歷歷盡在眼前。";
平原君眼神閃爍,躬身上前道:";大王,先王志願就是平定匈奴,開疆闊土,臣弟以爲,我大趙應如大將軍所言,北上討伐匈奴!";
衆人聽到平原君的提議,再一想先前趙奢之言,這才明白這強橫的南方派系,已是有備而發,打算進擊匈奴,頓時都是有些心驚起來。
惠文王的心思,比起過去的武靈王來,要難以揣摩百倍,雲纏霧繞的說了這許多,話裡定是大有深意。難道大王今日提起的這幾件事,都是因爲要打算動兵了?
衆臣雖是揣度惠文王心思的高手,但面對這樣地迷案,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除了少數幾人,無人能解其中滋味。
惠文王似是猛然醒悟過來,笑着說道:";此乃是本王思慕父王心切,感慨而言,諸位聽聽也就算了。";他臉色一轉,肅容道:";今日乃是演兵之時,本王心裡實是感慨萬千啊!我大趙飽受匈奴騷擾多年,本王甚是期盼有朝一日,可一勞永逸的擊潰強敵。";
";大王高見!";羣臣馬上一起高呼之道。
惠文王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大聲喝道:";大將軍,今日這叢臺演兵,你是如何安排的?";
趙奢急忙上前出列,小聲恭敬地道:";稟大王,今日這叢臺演兵,乃與往年一樣……";
";哦?";惠文王微微一笑道:";演來演去,也沒什麼新鮮的嗎?實在掃興。樂老將軍,可有什麼提議嗎?";
";稟大王,本將打算推舉一人,演示新的戰法!";樂毅抱拳挺胸,上前答道,他鬚髮皆白,虎目微張,氣勢十足,雖是年事已高,卻叫人不敢小覷。
惠文王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點點頭道:";樂老將軍一心爲我大趙,如此年紀還要爲大趙推舉人才,本王心中雖感欣慰。不知道樂老將軍,打算推舉的是何人啊?";
";大王厚愛!本將打算推舉的,是都尉呂不韋!";樂毅趕緊抱拳回道。
";哦!呂不韋?他有帶兵經驗嗎?";惠文王微笑着接口問道。
";本將當年初從軍之時,也沒有帶兵的經驗!";樂毅微一沉吟,搖可搖頭,又道:";爲大將者,手中無兵,但卻要胸中藏兵!本將以爲呂不韋少年老成,精通兵法戰策,當可爲之。";
惠位王望了趙奢一眼,趙奢急忙抱拳上前道:";稟大王,臣不同意樂老將軍所言!這呂不韋雖然算得是少年俊傑,而且材高智絕,但卻還不足而立之年,只怕由其帶兵的話,一旦到了戰時,會毛糙行事……";
惠文王聽了,略一思考,才點頭說道:";你這樣一說,本王倒也覺得甚有道理。既然如此,我看還是先把呂不韋宣來,看看他自己怎麼說吧。陶竹——";
";大王有何吩咐。";陶舍人連忙恭敬地道。
";去宣呂不韋登臺來見本王,本王要看看他自己怎麼說!";
陶舍人恭謹道:";遵大王命!";
穿着寬大深衣跑下叢臺的陶舍人,在胡服戰甲中穿行,格外引人注目。
見到陶舍人過來,公子丹拉了拉呂不韋的衣袖,";呂師,想來是父王派陶舍人來尋您的,您快過去吧。";
呂不韋點了點頭,應了上去。
……
";呂不韋,本王打算讓你統兵,你意下如何啊?";惠文王直截了當地說道。
";臣敢不從命!";呂不韋忙回稟道。
惠文王淡笑着道:";但有人擔心你太過年輕,統兵怕是難以服衆,而且少年進取有餘,卻略欠穩重,你自己怎麼看啊!";
呂不韋冷笑着道:";大王儘管放心,不韋雖然年輕,卻明白兵者詭道矣!必然不會鹵莽行事的。至於難以服衆之事……不韋想要另成一新軍,完全由我親自帶領訓練,一年之後此時,請大王驗看新軍戰力!";
廉頗首先冷哼一聲,才待說話,卻被藺相如用眼神制止住了。
惠文王望向藺相如,問道:";藺丞相,你看呂不韋的提議如何啊?";
藺相如猶豫一下,回稟道:";此事確也有些意思!但是這另成新軍,花費必然不少,而且我大趙軍隊也已夠多,再成新軍的話,只怕有些窮兵黜武之嫌。";
惠文王點了點頭,轉問趙奢,";大將軍以爲呢?";
趙奢爲難的道:";這個……新軍士兵人數要是不多,卻也無妨,只是……";
惠文王對趙奢那爲難的表現,很是滿意,淡笑着指向呂不韋,";呂不韋,你都聽到了?你打算新軍招收多少士兵啊?";
呂不韋瞪了眼藺相如,轉而又凝望了下趙奢,";大王,三千之數足矣!";
這其實是公子丹在來的路上,告訴呂不韋的,這數字是前幾日殿議後,惠文王與藺相如提起此事時,藺相如派系能接受的底線。
惠文王四下望了望衆臣,問道:";可有異意否?";
見沒人答應,惠文王站了起來,抖擻精神震聲道:";本王組建新軍一支,名——掩日軍!";
呂不韋忙叩謝惠文王。
……
北國的秋,一向是來得快,來得突然,來得令人猝不及防。
下午的時候,也許天氣還是悶如蒸鍋,夜裡邊,卻淅淅瀝瀝落了一場小雨,到了第二天早上,涼嗖嗖地北風就吹了起來。轉眼之間,穀穗就開始發沉,樹葉亦開始泛黃,枝頭那些柿子、黑棗,也一個接一個泛金,泛紅。紅得發黑,黑裡透紫。
韓國,閼於西二十里——
夕陽西下,在通往閼於的一條山間野道之上,一支猶如游龍一樣的軍隊蜿蜒曲折,正在不斷地前進,隊伍之長,一眼看不到盡頭。這支行蹤詭秘的大軍,軍士兩兩並行快速地趕路。
這些軍士一個個精神十足,每個人身上都帶有淡淡的殺意,這是西秦久經戰陣的正規軍,在西北、西南作戰多年的真正大秦王師。
";左庶長大人,前面馬上就要到閼於了,是不是讓士兵休息一下,吃些東西?";一位秦軍五大夫詢問道。
左庶長王進想了想,";不行,等到了約定地點,再行休息,不然誤了圍閼於的任務,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五大夫點了點頭,";我們這次四路大軍並進,必然可以輕易拿下韓人的閼於!只要佔領了閼於,就會在戰略上對趙國進行威脅,滅趙將是早晚之事!";
左庶長王進搖了搖頭,嘆一口氣說道:";趙國兵精將廣,是我大秦稱霸的最大障礙。趙奢、廉頗、樂毅等人都是世之名將,我們萬萬不可大意。";
那五大夫卻不以爲然的道:";我們也有司馬錯,王齕,蒙驁這些大將,更有大良造,武安君白起!比起名將,並不弱於趙國,而且我們的士兵,作戰也是勇猛非凡,比起趙軍毫不遜色。";
左庶長王進點了點頭,扶着劍柄道:";恩,話是不錯,但趙國的騎兵甲於天下,卻是不好對付。而且聽說最近那個呂不韋,好象也被趙王許了兵權,讓其建立新軍。";
那五大夫聽到呂不韋的名字,擔憂的道:";這確是個難題,聽說那呂不韋造紙印刷,行得都是仙家之術,要是配合上趙國的精騎,那……";
左庶長王進晃了晃頭盔,抖掉盔上的雨珠,卻揮灑不去腦海裡的那絲憂慮,";別說這些喪氣話,加速行軍,準備突襲閼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