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的來臨也就代表着秋天和冬天的交替,對於這片大地的人們來說,一年的勞作時間終於可以結束了。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之中,大部分的勞動人民只需要在家裡打打孩子,然後和老婆做一些有益身心增進感情順便還可以增添後代的事情,再等待着來年的春耕時節就可以了。
當然啦,在那之前,元旦節自然還是要過的。
鑑於這一年之中其實也並沒有幾個節日,因此元旦節對於整個華夏大地,尤其是周王朝的諸侯國來說都是一個非常隆重的節日,魏國當然也不例外。
在和趙國議和成功之後,趙軍就撤出了魏國首都陶邑,而魏王圉重新搬回到了陶邑之中。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今年的慶祝元旦晚宴依舊是在陶邑王宮之中舉行。
天色漸晚,晚宴的時間即將來臨了,魏國相邦段乾子走出了自己的府邸,登上了早就備好的馬車,朝着王宮行去。
一路上能夠看到不少馬車和段乾子一樣都是朝着王宮前進,很顯然他們都是去赴宴的。
等到段乾子到達宮門之前的時候,他看見宮門之前密密麻麻的停滿了馬車,由於此時此刻還沒有到打開宮門的時候,因此許多的魏國大臣還在廣場之前三五成羣的熱烈交談着。
當段乾子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整個廣場似乎瞬間變得安靜了一下,許多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段乾子的身上,眼神之中多少有着幾分奇異的光芒。
讓人驚訝的是,段乾子明明身爲魏國相邦,照理來說應該是衆星捧月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卻偏偏沒有哪怕是任何一個人上來和段乾子攀談。
以一名相邦的身份來說,這無疑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但是段乾子心中非常明白這是爲什麼,原因很簡單,因爲所有人都知道,段乾子已經不再得寵了。
是的,魏王圉在這陣子已經非常明顯的、屢次三番的表示出了對段乾子的不滿,甚至多次在召開會議的時候當衆痛斥段乾子,把段乾子罵得狗血淋頭,完全沒有給段乾子任何的面子。
雖然段乾子如今仍舊是相幫,但所有人都覺得段乾子這個相邦的位置恐怕是坐不久了。
既然已經坐不久了,那麼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人去理會段乾子了,甚至巴不得離段乾子遠一點,免得哪天段乾子倒黴的時候自己也被牽連。
事實上,段乾子之所以能夠堅持這麼多個月還沒有被罷相,在衆多魏國大臣們看來這都已經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但即便如此,許多魏國大臣們私底下都覺得段乾子這個相邦怕是過不了今年了。
好在還是有幾名段乾子的鐵桿來到了段乾子的身邊,這讓段乾子的心中多少感受到了一份溫暖。
“段卿不必理會那些無恥小人,通通都是一羣趨炎附勢阿諛奉承的傢伙,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今日所犯下的錯誤!”一名段乾子的死忠心腹憤憤的說道。
段乾子搖了搖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好了,不要說這些了,宮門已經開了,都進去吧。”
說起來,段乾子的心中其實承受着非常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並不僅僅是來自於魏王圉,同樣也是來自於趙國方面。
要知道根據一開始趙國和段乾子商量好的計劃,段乾子應該在剛剛結束會盟回到陶邑之後就想辦法對魏王圉下毒纔是。
但是問題在於,段乾子對於這個計劃卻遲遲下定不了決心。
這可是弒君的罪名啊!
雖然說從各方面來講這個辦法看上去還是非常周密的,但誰又知道以後會不會被泄露出去呢?
一旦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的話,那麼段乾子的名聲就徹底的完蛋了。
正是因爲這份猶豫,所以段乾子遲遲都沒有向魏王圉下手。
而且段乾子的心中還保留着一絲希望,那就是希望魏王圉能夠回心轉意。
如此一來的話,段乾子作爲魏國的相邦,自然也就沒有再和趙國人合作的道理了。
但是段乾子的心裡也非常的清楚,如果等到魏王圉把自己的相邦職位給撤掉之後再用這個計策的話,恐怕又有些來不及了。
總而言之,在這段日子段乾子一直都是患得患失之中度過的。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此時此刻出現在宮門之外的段乾子整個人顯得非常的憔悴的提不起精神,不過在旁人看來,這只不過是因爲他擔心官位被撤而憂思過度罷了,倒也並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什麼異樣。
片刻之後,伴隨着幾聲鐘響,陶邑宮城大門終於打開,衆多魏國大臣們紛紛走入宮門,向着召開宴會的陶邑宮城正殿而去。
剛開始走進了王宮之中,段乾子就下意識的摸了摸袖口。
在段乾子的袖中有着一個小小的瓶子,而這個小小的瓶子正是那位胡衣衛神秘人交給段乾子,用來毒殺魏王圉的毒藥。
段乾子心裡非常的清楚,就算是真的要毒殺魏王圉,在元旦節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行動時間。
但是不知爲何,段乾子還是鬼使神差的將這一瓶毒藥帶在了自己的身上,瞞過了宮廷侍衛們的搜查,帶入了魏國的王宮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元旦晚宴終於在魏國的正殿之中召開了。
作爲相邦,段乾子理所當然的坐在了右手第一位,也就是最靠近上首王座魏王圉的位置。
依照慣例,魏王圉理所當然的要爲這一次元旦晚會致辭。
通常來說,這樣的致辭環節無非就是說一些比較吉利的廢話和套話,順便勉勵一下諸位大臣來年也要更加努力,爲寡人工作之類的東西,實在是沒有多少新意可言。
但是讓在場所有魏國大臣們都感到十分驚訝的是,這一次爲王瑜的致辭完全沒有按照套路出牌。
在魏王圉的致詞之中,他展望了這一次對楚國的戰爭,並且表示對於楚國的戰爭之中魏國的確是取得了不小的進展,而前線的將士們英勇殺敵,也是勞苦功高。
如果說話到這裡還算正常的話,但是接下來魏王圉的話就讓所有人都開始有一種渾身冒汗、不寒而慄的感覺了。
“寡人非常的清楚,在這個國家之中有那麼一種大臣,他們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寡人交託給他們的任務,每天只知道阿諛奉承,除此之外便是隻會向秦國和趙國之類強大的敵人投降,只會慫恿寡人每天割地賠款,屈辱求和!”
“汝等倒是說說,像這樣的臣子,寡人要來有何用?寡人又究竟還要忍受這種庸才多久?寡人是不是應該將這樣的臣子給逐出魏國,並且永不錄用呢?”
魏王圉的這一番話一說出來,整個魏國大殿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乾子的身上,因爲大家都非常的清楚,這一次魏王圉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段乾子本人。
而段乾子的臉色也完全變得一片慘白,雖然已經對魏王圉可能要對自己發難的這件事情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段乾子卻萬萬沒有想到,魏王圉居然如此的不顧體統,選擇了在這樣一個根本就不恰當的時間,在元旦晚會這樣一個原本應該是豐收喜悅快樂作爲主題的晚宴上,對着自己悍然開炮。
這根本就是沒有打算給段乾子留下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面子啊!
段乾子清楚的感受到衆人投在自己身上那或詫異或嘲諷,或憐憫或不屑的目光,整個人都矇住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段乾子其實一直都搞不懂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和談結果不盡如人意的情況,但是爲什麼這一次魏王圉一定要這麼窮追不捨,置段乾子于于身敗名裂的死地呢?
魏王圉看上去顯然並沒有要放過段乾子的企圖,在說完了這番話之後,魏王圉的目光就落在了段乾子的身上,對着段乾子說道。“段卿汝說說,這是不是這個道理呀。”
段乾子滿頭大汗,十分尷尬的乾笑了兩聲,道:“大王此言極爲有理,臣、臣自然是無比贊同的。”
魏王圉哈哈大笑,對着段乾子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那麼段卿想來也應該同意,寡人可以把這個完全不會盡職盡責的臣子給撤掉了?”
段乾子額頭的汗流的更多了,十分勉強的笑道:“大王乃是魏國之主君,大王的決定便是魏國的最高諭令,段乾子不過乃是大王之臣子,又如何敢在大王面前獻醜?”
魏王圉放聲大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嘲弄一般的對着段乾子說道:“段卿,還不快快上來,爲寡人斟酒?”
此言一落,在場的魏國大臣們就是一陣譁然。
要知道像斟酒這樣的活計,自然是由僕人們去做的,但是現在魏王圉居然指定要段乾子來斟酒,這豈不是意味在魏王圉的心中完全就將段乾子和僕人們視作一個等級了嗎?
羞辱,這完全就是**裸的羞辱啊。
段乾子的臉色陣青陣白,他萬萬沒有想到魏王圉居然在這樣的時刻用這樣接二連三的手段羞辱自己,看起來完全就是要打定主意將自己給打落塵埃,永世不得超生。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段乾子最終還是顫抖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魏王圉的面前,開始斟酒。
或許是因爲心情激盪的緣故,段乾子斟酒的時候動作十分顫抖。
好不容易給魏王圉手中的酒爵斟滿了酒,段乾子道:“大王,請飲酒。”
幾名段乾子的死忠甚至都已經不忍心看着這一幕了,紛紛將頭轉了過去。
魏王圉哈哈大笑,整個人的臉上透着幾分不正常的紅暈,顯得十分的開心和激動。
隨後這位魏國國君站了起來,舉着手中的酒爵對着面前的魏國大臣們高聲說道:“諸卿,且爲了魏國將來的繁榮昌盛,一起滿飲此爵!”
魏王圉一發話,所有的魏國大臣們立刻就都紛紛的站了起來,將爵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魏王圉將酒喝完之後重新坐了下來,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無所適從的段乾子一眼,笑着說道:“段卿汝還愣着幹什麼?繼續斟酒呀!”
段乾子無奈的伸出了手,正準備再一次開始斟酒的時候,突然他的手一緊,被魏王圉的手給抓住了。
段乾子被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擡起了頭來,正好對上了魏王圉那瞪得大大的眼睛,以及不敢置信的憤怒目光。
“酒,這酒裡有毒!”
魏王圉一聲怒吼突然跳了起來,雙手朝着段乾子的脖子直接掐了過去。
然而才跳到一半,魏王圉的身體就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段乾子清楚的看到,當魏王圉落地的時候臉龐都已經被黑氣所縈繞,雙眼也瞬間翻白,整個人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段乾子驚訝無比的瞪大了眼睛,根本無法相信自己面前的這一切。
自己根本就沒有在酒中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