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怎沒跟來?”
山巒疊嶂,密林深處,慘白的月光撒落在這片通往深山的荒郊野林,一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被他母親未持劍的左手緊緊拽住,拉着他急步朝山林深處奔去。待他收回後望的腦袋後,焦急地出聲問道。
“楓兒,記住是‘武陽鏢局’滅了我林家滿門,長大成人後,一定要爲這數十口人報仇!”林中,一柄長劍在手、拉着他急速狂奔的母親,咬牙切齒、悲憤欲絕地沉聲叮囑道。
“爹爹他…”
林楓雖說年紀不大,但四歲起就在祠堂唸書、習武,練得體格健壯、身體素質遠超同齡人,被武功頗高的母親拉着在林中急速前行,並未顯疲態,只是擔心父親的安危,時不時回頭張望。
“桀桀,果然所料不差,‘鎮遠鏢局’的確是狡兔三窟。不過,再狡詐也是螻蟻,動手!”
林中,倏地轉出四個年紀不大的黑衣人,遠遠將他倆圍住,一個冰冷、嘲諷的聲音,從林中傳來,迴盪在寂靜的山林。
“你們…”
“不錯,就是送你上西天的人!”那位年紀輕輕、像是領頭之人,面帶不屑,冷漠地答道。
“且慢,山不轉水轉,放過我母子二人,我們願意用錢贖命!”身爲鏢局掌門的妻子,也絕非庸手,見四人年紀尚輕,一把將林楓攔在身後,意欲力敵。
“螻蟻般的俗人,殺你們真是污了我的手!”那人一拍腰間,一柄飛劍應聲飛了出來。頓時一道恐怖的氣場,讓林楓爲之一驚,“好強悍的氣勢!”
林楓的母親跟着父親,走南闖北,不知遭遇過多少危險之境,用劍的本領,在江湖上也薄有名氣。見那柄短劍飛出,她頓時醒悟、也絕望了:“沒想竟然招惹到江湖上傳言,絕不敢招惹、神仙般的人物!”
“仙人,他還是個孩子,求您們高擡貴手,開恩放過他!”母親扔掉手中的長劍,跪在地上求饒。
“你還盼着他爲林家報仇?哼,癡人夢話,斬草除根!”說話時,那柄短劍如練般刺來,生死之間瞬間立斷。
林楓被他母親狠勁地推了一把,飛劍卻直刺入她的肩頭。
“各位仙人,不知林家何事衝撞了您們,但絕不是我們的本意。只要明言我定會照辦,求您開恩,放過我們、放過我的孩子!”血如泉涌,母親仍在苦苦哀求,不敢生出絲毫反抗的念頭。按江湖上不成文的規矩,“見血服軟,沒有奪妻之恨,再大的樑子也都能自行化解!”
“桀桀,既然知道了就更不能讓你活着,否則,今後我們還能在俗世行走?就是顧忌此事被張揚出去,否則滅殺你們這些螻蟻,用得着出劍?哼!”
“快逃,…”血染衣襟的母親明白無望後,抓起了地上的長劍,不管不顧地朝對方撲了過去,欲用自己的身體,爲林家留下條復仇的根!
被推的林楓,下意識地轉身朝林中逃跑,突然又停了下來,娘在拼命抵抗,作爲男子漢,他本能的想保護她。轉過身來,卻驚恐地看到了最慘烈的一幕,孃親被三劍刺透,血如泉涌,
卻倔強地掙扎着擡起頭來,望了望林楓逃跑的方向,‘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儘管是剎那間的一瞥,母親那道飽含惶恐、不甘、期盼的複雜眼神,卻被年幼的林楓完全讀懂,深深地鐫刻在了腦海之中。
聰慧的林楓自然明白孃的用心,轉身奪命狂逃。順着斜坡,連滾帶爬,完全不顧林中的荊棘刺叢,只是面對這些強大的修真者,哪有給他逃脫的機會。
翻滾中的他被一柄飛劍倏地從後肩插入,幸好拼命的滾動抵消了飛劍的一些力道。只是鑽心的劇痛,讓他頭腦不由得一陣眩暈,發出‘啊!’的一聲,藉着陡峭的斜坡,向前翻滾了幾下。看似就要倒下時,突然間又借勢向前翻滾了起來。
“不能停,停下必死!”親眼目睹母親爲了他能活下來已慘遭不幸,一個信念在支撐着他。忍着劇痛拼命在陡峭的斜坡翻滾,試圖逃過這一劫。
“狡詐的兔崽子,還想逃?”那名瘦高、領頭的黑衣人,倏然移動,如飛一般反而超在了他的前面,猶如守株待兔,待他闖來,飛起一腳朝他腹部踢了過來。
“啊!”被踢得五臟六腑移位的林楓,死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遭受了飛劍的致命傷害,又被他狠狠踢中腹部,哪裡還受得了。
沒法再移動,只能瞪着絕望、驚恐的大眼,看着面前這個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黑衣人,這人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一柄長劍,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我就要死了?”毫無抵抗的林楓,眼瞅着他的長劍刺來,生命就要定格在這瞬間時,猙獰的黑衣人,卻突然瞪大眼睛,露出驚恐的目光,‘呯!’地一聲,直楞楞、猶如木樁般地栽倒在他身上,倒下的衝擊力、下意識地躲閃,將他推入身旁的淺坑中。
尚未弄清這突然變故的原因何在,一道炙熱的氣浪、伴隨着令人窒息的惡臭,轟地席捲而來。從他跌入的淺坑上掠過。伏在他身上的那個黑衣人,此刻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讓他躲過了必死一劫。
一條色彩斑斕、體型如蟒蛇般粗細的蜈蚣,渾身閃爍着紅紅、綠綠的磷光,在黑夜中分外耀眼,無數只腳,如同划龍舟一般完全不沾地,飛速移動,倏然就來到仰面朝天的他面前。
一路掠過,炙熱、腥臭的濃焰從它口中噴出,奇醜無比、一對邪惡的綠眼睛,滴溜溜地轉動,嘴脣上數根細細的觸鬚,離他眼睛就只有數寸,插入伏在他身上的黑衣人,瞬間將他吸成了乾屍,接着那數根、令人頭皮發麻的觸鬚,轉向了林楓的頭顱。
明知事情不妙,卻完全沒法動彈,逃跑更是妄想。眼睜睜地看着這個體型龐大、無比怪異的劇毒蜈蚣,吸血之後體型在飛快地變大,更加的猙獰、恐怖。不能倖免,林楓的內心卻升騰起殘酷的快意:“要死一齊死,你們也陪着送葬!”
在這生死一線、眼睜睜斃命的瞬間,一條肥大、乳白色、晶瑩發亮、被放大了數十倍的桑蠶,轟然出現在林楓的另一側,噴出濃烈如實質、乳白的氣團,帶着極度的寒冷,剛好將蜈蚣刺向林楓的觸鬚衝開,再次將林楓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林楓變成了它們的小鮮肉,此刻,兩條上古毒蟲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在爭奪。這樣一來,只是苦了林楓,一側是炙熱如炭、腥臭無比的龐然大物劇毒蜈蚣,另一側是極度深寒,蠕動前行的巨形毒物上古冰蠶。
身體被長劍刺穿,黑衣人壓在身上,身體又被凍僵,絲毫沒法動彈,可神志卻又清醒,看着這兩條上古毒物,兩對怪眼相對以他身體爲界,在展開惡鬥。
至寒、熾熱的兩個上古毒物,各自噴出濃烈的毒液,攻擊、威脅、欲讓對手知難而退。它們噴出的至陽、至陰的毒液,就在他頭頂上相撞,如寒冰遭遇烈火轟然炸開,那些碰撞混合後的毒液,濺得林楓滿身滿臉,也從他沒法閉合、半張的嘴巴以及渾身的傷口進入他的體內。
毒液入口,哪是他能夠與之抗衡,“替林家報仇!”在昏迷的瞬間,林楓的意識中就剩下孃親留給他的這句話。
雲陽縣城百里之外,位於雲霧山脈中的修真門派雲霧宗。金丹中期修爲,掌門人袁嘯天,來到宗門大殿後院的一個房間。金丹初期修爲的長老丁清竹,正盤坐在牀上,爲一個男孩輸入真氣。這個男孩,正是昏迷之中的林楓。
“師妺,真是辛苦你了!”
“謝師哥的關心,耗費些真氣倒沒啥,只是這孩子很奇怪,服下了《小還丹》,他的劍傷很快就癒合。整整四天四夜,一會兒渾身滾燙,炭火一般,一會兒卻冷若冰塊,奇寒無比!憑我粗淺的修爲,實在沒法判斷是哪種毒素所致。他也時不時受到冷熱煎熬、異常痛苦,真是太可憐了,唉,…”
正在爲林楓療傷的丁長老收功之後,移步牀下,帶着一絲倦容,無奈地搖了搖頭,“藉助三品《小還丹》,憑我的修爲,幾天的努力,他所中的毒素,怎麼也該被清除得七七、八八的了,真是難以理解,…”
“師妺不必太在意,三品《小還丹》給他服下,四天來,你一直就在精心呵護,每天都在給他度入真氣,太難爲你了。我們已盡全力,問心無愧,足以對得起他祖上的相援之恩。生死由命,他能否逃過一劫、醒得轉來,只能憑這小子自身的造化!”
“林家慘遭滅門之災,就剩下了這根獨苗,我們總得竭盡所能,救下這孩子,方不負他祖上對師哥的相援之恩!”
“林中發生之事,實在是太過離奇。任我怎麼分析、推斷,也找不出原因,…”袁嘯天,沒接她的話,搖着頭卻將心中的疑團說了出來。
“現場的確是非常的詭異,四個修真弟子,連同他孃親全數被吸成了乾屍,要說是誰相援,怎麼會不問清紅皁白,胡亂施爲呢?
“只有待他清醒之後,或許能解開這迷團,但願他能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