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情動天下(二)
孤魂的確醜得不能再醜,可是從來還沒人敢這樣對她大放厥詞。加之跋拓怒還用上了“怪物”一詞,孤魂怒焰滔天,使她的醜多了猙獰恐怖,她一頓沉重的鐵柺,氣急敗壞的道:“跋拓怒,你去死!”
女人的通病,就是她再醜,你也不能實話實說,所以,即便孤魂是老成精的角色,並且又老又醜,同樣不能免俗,可以說,只是因爲跋拓怒的一句話,她就把跋拓怒恨得刻骨銘心。
跋拓怒豪無懼色,甚至臉上波瀾不興,道:“想不到你人老珠黃又色衰的一個老掉牙的老太婆,還容不得本座說句公道話?這是何苦!再說,我去死或則不死,可不是你說了算。”
孤魂氣的渾身顫抖,如果火氣有形態的話,她枯瘦的軀體一定已經大火熊熊。她跳腳怒吼道:“氣死老身了,老身要用一百種方法折磨你——”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巨大的仇恨幾乎讓她喪失理智。
跋拓怒環視了一眼還在接連趕來的強者。那些強者中不乏奇裝異服的主兒,一看就是來路成秘,模樣神經的傢伙。
其中最扎眼的,是一羣近百人都戴着一個碩大的竹笠,遠觀就是一羣在移動的巨型蘑菇。還有差不多五十人,他們衣冠勝雪,可週身上下紅色的血氣瀰漫,顯得很是詭異。
另外的,也有歪瓜裂棗,還有衣服搭配不當的二百五。
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不管他們外貌怎樣,他們的實力全是不容挑戰的存在。
跋拓怒微笑了:“孤魂,正如你所說,讓人死的方法超過一百種,但死的結果只有一個。眼前的形勢,你還是想想自己怎麼死吧。”
孤魂畢竟老成了精,豐富的閱歷能讓她在情緒最不穩定時還保持着判斷力,她已經意識到,那些神秘的強者們,都不是花門或則狼影的盟友。
不是盟友,就是敵手了!
掂量一下形勢,孤魂立馬冷靜了大半。花門與狼影的強者加起來,不少於二百八十個,可殺神殿與其他強者卻是他們的數倍。
孤魂身處劣勢,毫不慌亂。甚至語氣都平靜了下來:“殺神殿,天隱道,馭靈者,血烙印,遮天城——明月王朝聲名在外的勢力差不多都到齊了,看來佈局的人能量可真夠大,老身應該早就想到,到帝王谷想得到暗天,並想了解更多秘密的人,都被帝王谷一個設定的局所深陷,這裡所有的人都成了棋子。”
跋拓怒讚道:“薑還是老的辣,你說的不錯,這裡的所有人都成了棋子,也包括我們。你有沒有在想破開帝王谷設定的局?”
孤魂冷笑,道:“你的意思,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跋拓怒搖頭,道:“在帝王谷,沒有誰可以看見幕後的操控者。”
孤魂點頭:“那麼,老身就只想去做該做的事,什麼局,見鬼去吧!”
跋拓怒終於有了凌然殺氣,沉聲道:“你還是不放過方牧?”
孤魂不假思索:“暗天在他體內,老身沒得選擇。”
孤魂說話的同時,做出一個手勢,呼啦啦!花門與狼影的強者們迅速散開,把孤魂拱衛起來,進入了備戰狀態。可是除了這些,還有人加入其中,他們明顯的區別,就是臉頰上有兩滴藍色的水滴,像極了淚珠。
他們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清一色的雙劍。跋拓怒不由皺了皺眉,他居然也不明瞭那些人的來路。但跋拓怒並不廢話,口中只是吐出一個字來:“殺!”
轟隆隆!洪爐絕域在殺神殿強者合力運轉下,立即遮蔽了天空,風雲激盪,昏暗若夜,洪爐絕域以無堅不摧的悍然之勢就往孤魂那邊碾壓而去。
這時古琴音大作,花傀儡的音幻之盾在她們頭頂形成無縫拼接,一個巨大的保護罩立刻懸浮在了她們上方。
與此同時,那些雙劍強者雙劍出鞘,動作整齊劃一,充滿氣勢。鋒芒如霜,盡顯徹骨冷冽。他們動了,一動之後便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可見的,是交織在空間裡蒼茫無邊的劍網,華麗眩目,同時因爲這劍網,使帝王谷如同冬天來臨。
狼影強者的幽冥音則在不露痕跡的出擊,他們隱蔽的力量累積,在虛空裡悄然發生。如果那力量累積到了可以眼見,就會是決定性的毀滅時刻。
整個帝王谷在幾大力量的較量中,空間在可怕地扭曲戰慄。這幾股力量無一不是驚世駭俗的存在,眼下的對決,已然使得帝王谷壓抑到近乎窒息,在力量肆虐裡,生機斷絕。
普通戰場會血流成河,戰者傷痕累累,的確觸目驚心,但至少生存的機會還是有的。現在帝王谷的打鬥,與普通戰場不同,在這裡是強者的戰鬥,稍有不慎,下場就是灰飛煙滅,化爲齏粉。而且死傷是大面積的。
帝王谷一時間好似遭受到了十級地震,整個地面都在劇烈晃動,無數受驚的獸類從帝王穀倉惶逃竄,水域則在倒劉流,數不清的千萬年古木在排山倒海的摧折,大有要把帝王谷夷爲平地的架勢。
方牧身上不時被外界的力量加諸,雖然對他形成不了任何傷害,可他清醒的內心,第一次感到了煎熬時間的痛苦,他在此刻,想起的第一個人,就是孔翎,方牧不知道孔翎現在身處帝王谷的什麼地方,可擔憂與牽掛,讓方牧的心靈千腸百回,不可抑制。
孔翎手無縛雞之力,在許多強者大舉涌入的當下,無論她面對誰,都充滿了危險。最重要的原因,帝王谷被鬧得天翻地覆,足可把聾子都驚動的動靜,爲什麼不見孔翎出現?
然而,方牧內心翻江倒海,也無濟於事,不能動彈的軀體,方牧失去了對一切的控制。
兩行清淚自方牧緊閉的雙眼淌流,孔翎的安危觸及了他內心最爲柔軟的部分,一個男孩,此刻特別無助的男孩,他怎能不淚流滿面?
孤魂和我爲劍狂纏鬥在一起,跋拓怒與殺令長也加入戰團。
於是,沒有動手的只有兩人:白衣女子和小語。
兩人都面向方牧而立,距方牧不過數米。
白衣女子望着眼前這個熟悉的男,眼神柔軟得可以溶化一切。她目光仔細搜尋着方牧的身體,她似乎想在方牧身上找到什麼變化,或許,曾經的熟悉,在此刻卻不再是那麼真實,她要找回那種感覺,眼神的觸碰,無疑是喚醒感覺的最好方式。
白衣女子沉浸在兒女情懷裡不可自拔,彷彿她眼裡除了方牧,世界就空無一物。對小語理所當然看都不曾看一眼。
小語怒哼一聲,問道:“你是雀兒?”
白衣女子沒有承認,實際上是沒有搭理小語,她已經忘乎所以,她現在的世界只與方牧共通。
小語有了被白衣女子輕視的恥辱,本就冰砣子的小語,冷意直到了骨子裡,她那雙猶如不事雕琢藝術品的手再度舒展,殺機便由掌指間瀰漫開來。不作遲疑,小語出手了,滅劫指挾裹着鬼哭狼嚎,碧綠色氤氳在她十指纏繞。
只是她不是襲擊白衣女子,而是撲向方牧,她現在並不是特別恨方牧,只是她在嫉妒白衣女子,如果毀了方牧,白衣女子必定會痛苦萬分,見到白衣女子痛苦,就會是她小語最開心的事。
小語沒有見識過方牧身上反震力的可怕程度。不然她打死也不敢冒這個險。
滅劫指的嗚咽之聲驚醒了白衣女子,她在驚怒中看到了小語的出擊離方牧不過十步的距離,並且指力所向,竟是方牧咽喉。她脫口嬌喝:“你敢!”
可是,白衣女子,小語,方牧三人的距離,是呈三角形的,小語發難事發突然,白衣女子已是救援不及。
鬼哭狼嚎那嗚咽聲嘎然而止,小語悶哼一聲,人如沒有重量的物體,啪地摔在了十米以外,她臉上盡顯痛苦之色,口鼻也流出了血漬。她吃力的站起來,軀體都還有些搖晃,方牧身上的反震裡,讓小語委實傷得不輕。
白衣女子哼了兩聲,不再理會小語,就向方牧走去,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接近方牧,她的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的。
白衣女子如果在方牧平常情況裡,是斷然不敢見他的,原因就在她蒙面的臉上。
“你,你不要過來——”一條妙曼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方牧身邊,她的形體比之白衣女子要傲人許多,聲音也是溫婉可人,悅耳動聽。可惜她竟然也用黑巾遮住了臉。看得出來,她是毫無戰魂力的女子,面對白衣女子她是顯得那麼手足無措,純淨至極的眼眸裡有驚嚇,但她也顯然是要用自己的弱小嬌軀來護住方牧,讓方牧不被傷害。
而且,她要護住方牧的意志看起來很堅決。
白衣女子暗暗嘆息,她要殺眼前的女子,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同時,眼前的女子雖然也蒙着面,白衣女子卻認識她。
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只是停下了腳步。那個女子緊盯着白衣女子,說道:“我求求你,不要傷害他吧!”她語音在微微顫抖,且明顯底氣不足,她在白衣女子面前,實在是沒有話語權。可她不放棄希望,因爲那個躺着的昏迷男子,對她而言,太過重要。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你是哀求嗎?其實你怎麼樣,都阻止不了我殺他。你明不明白你在做無用的爭取。”
那個女子使勁搖頭,道:“只要你們能放過他,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白衣女子深深嘆息:“如果要你死呢?”
那個女子毫不猶豫的道:“只要這樣可以換他一條命,我願意。”
白衣女子眸子在變得柔和,她語氣也大爲友善:“你一個公主,真的願意爲他去死,孔翎,你是值得尊重的女孩,事實上,我不會傷害他,就像你一定要護着他一樣。”
那個女子嬌軀一震:“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