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九已經聽得癡了,他雖然不擅音律,但是小時候經常聽陸三叔的操琴鼓瑟,舞笛吹簫,在他的薰陶之下,多少也能懂上一些。
但是這彈琴之人的指法,已不能用嫺熟來稱謂,而是該稱爲神技!
夜十九良久才從那音韻之中回過神來,突然間想起這琴聲是在自己的左上方,而此時自己還沒有到那一層雲霄禁制的下方,也就是說,這彈琴之人也是在這層禁制的上方。
聽阿特里斯說過,能進入這一層禁制的人,除非擁有隱蹤骨符或者已進入聖域的強者。
莫非這彈琴之人,也是大雪山的修行弟子,或是某一位聖域高人!
夜十九對這彈琴之人,頓時起了極大的好奇心!
晨風微涼,從面上拂過。夜十九忽然想起爲了聽這琴音,自己只怕又耽誤了一段時間,怕柯瑪大師等的時間太長,頓時急忙向下滑去。
就在這時,忽聽琴音傳過來的那個方向,又傳來一聲短促清脆的音鳴。
當聽到這一聲音鳴之後,夜十九心絃大震!
這一聲音鳴,他始終記在腦海之中。
那一晚,自己行功走火入魔,便是有人用琴音助自己脫了險。
雖然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誰,但是夜十九已經深深記住了那一聲音鳴!
此刻在聽到這一聲音鳴之後,夜十九立刻判斷出,當初救助自己的那個人,便是這彈琴的人!
一想到自己當初的救命恩人,就在不遠之處,而自己還從未與他謀面,受人之恩,即使不能立刻報還,但是也應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
這個時候,夜十九怎能不去見上一面?
生怕那彈琴之人此時已經走了,夜十九手腳並用,快速向那一處攀爬而去。
在爬了四五十丈之後,這面斷壁已經到了盡頭。
當他翻身躍上斷壁之後,才發現這斷壁之上別有洞天。
只見綠葉蒼翠,數株蒼松勁柏散落其上,樹杆虯結蒼勁,枝椏伸展,遙向蒼穹。
幾叢修竹婷婷而立,風中搖曳,好似蹁蹁君子。
一塊青石臥在草叢之中,四周幾朵初放的春花,更添幾分嬌嬈,好一片風景如畫。
夜十九顧不得觀這天地美景,只想找到那彈琴之人。
然而,四顧之下,上面早已空無一人。
夜十九四處找了一圈,只盼找到彈琴之人留下的蹤跡,已便判斷彈琴之人是從何處離去。
夜十九自認追蹤之術不弱旁人,可在細細搜索之後卻沒有任何發現。
暗自嘆了一聲,好不容易知道了恩人的消息,卻不得見,真是令人遺憾。
不過,這位高人即然在這雪山之上,那麼必與大雪山有些淵緣,多半應是大雪山上的人,到時不如向柯瑪大師問上一問。
可轉而又想到,柯瑪大師說過,大雪山門人極少下山走動,這彈琴的恩人未必就是大雪山上的人。
自己當初修煉出了岔子,卻是在南部草原,相隔大雪山甚遠。而且十年大比在際,來到大雪山的都是世間頂級門閥,也許這位恩人,就是哪位前來參加大比的世外高人。
今日雖然無緣得見,但十年大比之前相信他也不會離開。算算柯瑪大師說的日子,還有八九日就到了大比之期,而自己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兒就離開這裡。
即然今日他在此奏琴,那麼以後幾日他也許還會來此。只要自己多加留意,總有當面致謝之期。
心中雖有些悵然,夜十九還是順原路下了斷壁。
來到柯瑪大師的居所時,已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大半個時辰。
遲到了這麼長時間,夜十九自然感到不好意思,當看到柯瑪大師正在房中誦讀普蘭經,夜十九不敢打擾,悄悄站在房外靜靜等候。
但是腦海之中始終在思索,那彈琴的恩人又該是何等樣的人?
“夜小友,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
柯瑪大師做完早課輕聲喚道。
“晚輩怕擾了大師您誦經,所以……”
“無妨,無妨,到是我要做早課,耽誤了小友的一些時間,來、來,快進來,正好我沏了一壺雪蓮茶,你也過來嘗一嘗。”
本來柯瑪大師是準備和夜十九長談一番之後再做早課,但是由於夜十九耽誤了一段時間。柯瑪大師看着快到了做早課的時辰,不見夜十九前來,便以爲夜十九還在洞中修煉,於是先去做了早課。
夜看到柯瑪大師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面前擺了一套茶具,夜十九進屋之後,先告了一聲罪,這才坐在。
柯瑪大師先是慈祥一笑,輕聲問道:“昨日時間匆忙,給你安排了那一處住處,也未曾問詢你的意見,昨夜休息的可好?”
夜十九連忙又站起來,向柯瑪大師行了一禮。
“晚輩還未曾向大師致敬,大師如此爲晚輩着想,晚輩感激不盡……”
“你不必這樣想,你我相識本身就是一個緣分,你不必拘泥……你既然修了傲天訣這種功法,那麼冥冥之中也註定了與那位前輩也是有些緣分的,所以我如此這般做,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夜十九還要在謝,但是柯瑪大師已經微笑擺手讓他坐下。
“在我面前不必拘禮,你我便如忘年好友一樣便可,你若是再這般拘泥於世俗禮節,反倒不美了……”
“是,大師。”
“來着壺雪蓮茶,沖泡得正是時候,你我都嘗上一嘗。”
柯瑪大師說着拿起茶壺,倒了兩盞茶。
夜十九怎敢安然坐着,等柯瑪大師爲自己斟茶,躬身奉杯。
“還有九日便是大比之日,這幾日各方俊傑都會齊聚大雪山,到時我在引你多認識認識。”
“謝大師。”
“夜小友對於宗教修行可有研習?”
“晚輩慚愧,對於這一方面,晚輩……”
“呵呵……今日無事可願聽我與你講上一講?”
“能得大師教誨,晚輩感激不盡,定是洗耳恭聽。”
“天下宗教,除了極少數的邪教之外,所持教義大多都是勸人向善,另有排鬱化怨之宗旨,我信奉的普蘭經亦是如此……”
柯瑪大師這一席長談,足足講了一個時辰,從普蘭經的起源,又講了數個經中的故事,卻對修煉上的事卻隻字不提。
柯瑪大師雖是講解經文,但其中摻雜了許多他理解的精義,又有許多寓意頗深的寓言,讓人聽得並不枯燥。
剛開始夜十九隻聽不言,柯瑪大師每講到一處,有時便讓夜十九自行體會,然後再行探討。
本來夜十九對這些所謂的經文教義並不感冒,更別說有什麼研究。但是柯瑪大師所談所講,深入淺出,不知不覺中便將你帶入其中。
到了最後,每當柯瑪大師講一個寓言故事之後,夜十九總會在心中有一些所思所想,夜十九漸漸放開心懷,兩人一問一答,越談越是熱切,甚至就連早餐也忘了食用。
一直到阿特里斯提着食盒前來送飯,柯瑪大師和夜十九纔算頓住話。
一番長談,夜十九越思越覺普蘭經的經義奧妙,震聵發醒之處比比皆是。
早飯十分簡單,一碟青菜,一碟煮豆,一罐燕麥稀粥,又配了幾張幹餅。
雖然青淡,但夜十九吃得卻十分香甜。本想等吃過飯後,再聽柯瑪大師講經敘文。可一等夜十九吃罷了早飯,阿特里斯就向他說道:“申城主讓我傳話給你,要你吃過飯後,便去尋他,申城主在小溪對岸那處等你。”
“那老瘋子定是想指點你的刀技,夜小友,你去吧,明日咱們再繼續好了。”
這一番暢談讓夜十九的心境,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之後夜十九向柯瑪大師和阿特里斯告辭,便向院外走去。
“十九,記着,中午時分我去上面尋你,咱倆再探討一下箭技之道!”
“是,晚輩,一定等候前輩。”
在經過了申思緣和洛依依的居處,恰好看在洛依依正站在窗邊,似乎正在觀賞窗外的景色,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夜十九看她臉上似乎有些落寞之意,雖然不知道她爲了什麼?但是想到她是孤身一人到此,身邊所有熟悉的人,大概也只有自己了,而自己與她的關係更是微妙,先是生死仇敵,後又成爲互相救命的恩人,世上這種人際的巧妙變化,真是讓人無從猜測。
夜十九心中依然將她當做姐姐一般的存在。於是微笑着上前和她打了招呼,洛依依眼底似乎有些波動,一抹溫情浮了上來,但這抹溫情,只是一閃,又掩埋在了眼底。隨即臉上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看到夜十九擡步要走,洛依依不由輕輕喚了一聲。
“你,你這是要去哪裡?”
“大伯在對岸等我,所以我要先去那裡。”
“哦,那你去吧……”
看到洛依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夜十九隻當她自己一人在院中寂寞。
轉而又微笑道:“洛姐姐,等我從大伯那裡回來之後,咱們喚上申家兄妹幾個,一起去逛逛這雪山聖景可好?”
“這,還是不必了吧,他們要進行十年大比,這幾日正要刻苦修煉,若是叫他們一同遊玩,豈不是耽誤了他們的修煉時間?你自己去吧,正好這處地方十分清淨,我也做做深度冥想,多多修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