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度莫的企圖再次落空,李懷唐要讓他將失望進行到底。
一聲長長的牛角號響起,還在彎弓射擊的騎兵們聞聲迅速地後退,數百匹戰馬和駱駝被從後趕了上來,頂在大度莫的馬前。
太無恥了!太欺負人了!大度莫很想罵人,可惜在他眼前,除了戰馬,還是戰馬。
趁着敵人衝鋒的停滯,光明三騎迅速地騎上了各自的戰馬,取出角弓,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散開來,悠閒地射殺着每一個停留在戰馬駱駝中間的敵人。
一直的被動挨打,讓大度莫聯軍的士氣很受傷,本來是想衝過箭雨,然後短兵相接,通過人多的優勢來殲滅對手。到最後才發現,原來的希望是那麼可笑,聯軍的士氣迅速落到冰點以下。
大度莫崩潰了,同時崩潰的還有他麾下的所有騎兵。
顧不上那麼多了,五十枚金幣的獎賞也丟在了腦後,倖存的聯軍紛紛調轉馬頭,朝來路逃竄,露出毫無防護的背部。每個人都在祈禱運氣,希望馬匪的弓箭沒那麼準,希望身旁的人吸引了馬匪的奪命箭……
追擊的號角聲很果斷,沒有絲毫的遲疑。
光明三騎發動了攻擊。剛纔一直在觀戰的一百多名新兵也拋棄了害怕的神色,隨同光明三騎一起追殺落荒而逃的敵人。此刻,興奮,是每個人的唯一的感覺,打仗也不過如此,沒什麼好怕的。
大度莫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過來,攻防轉換怎麼如此之快,自己怎麼就敗的如此稀裡糊塗?那些馬匪好像很厲害啊。
他,迷糊了,這,陷阱究竟是給誰踩的?
沙漠裡,數百人在追擊,上千人在逃亡。速度,都沒有雙方期盼那樣快。不過,這也正好利於發揮騎射,光明三騎騎士的準頭依然有欠缺,可是已經在進步,前方,不時地有敵人落馬。
幸好太陽及時地消失在了西面的地平線下,黑夜救了大度莫一命。如喪家之犬的大度莫發現短短的路途,竟然需要那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是怎樣才逃回據點的。回到據點集合一數,活着回來的,只有五百出頭,其中,還包括了一百來名突騎施人。
李懷唐看着跪滿一地的俘虜,黑壓壓的,足足有三百多人。
清冷的月色下,那個據點終於出現在了李懷唐的眼前。沒有想象中的城牆,包圍據點的只是一道矮小的木牆,躍馬可過。木牆之後,隱隱有人影在不停地閃動着。
“把那些俘虜的上衣脫了,告訴他們,凡是砍殺對面一個敵人,就可以獲得自由。”
李懷唐揮着飽飲了鮮血的彎刀,惡狠狠地說道。
數百名俘虜被分發了武器,在光明三騎的弓箭威脅下,緩慢地挪動着腳步,一批批地接近着前方地據點。
光明三騎已經很疲憊,完全依靠着勝利的鼓舞和血腥的刺激來支撐起繼續作戰的意志。所有人都騎着戰馬,緩緩地跟在俘虜們的後面。只要俘虜們越過低矮的木牆與據點內的敵人發生戰鬥,自己就可以拋射出手中的利箭,然後破牆而入,殺死每一個敢於抵抗的敵人。
李懷唐憂心忡忡地望着眼前那昏暗的據點,在身後的突騎施人趕來之前,自己必須強攻下這個據點,然後憑藉着裡面的水源與突騎施人周旋。現在的關鍵是身後的突騎施人什麼時候會趕到。
幸虧昨夜自己就留了一手,突然連夜出發,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俘虜們已經開始翻越木牆,一邊爬着還一邊狂喊。
“射死他們,給他們點把火!”李懷唐命令道。
這些俘虜不用問都知道是在告訴據點裡面的人,是自己人上來了,不要動刀子。
“啊!”
數聲淒厲的喊聲在木牆上響起來,幾個正欲翻越木牆的人影掉進了木牆之內。
“突騎施人殺人了,兒郎們不要放過他們!”
護都和所有會說慄特語的騎兵在卑鄙地煽風點火。
激烈的戰鬥就這樣被燃點起來,新仇舊恨激起了俘虜們的怒火,橫豎是死,乾脆就先殺死據點裡面的突騎施人先,也好爲死在布哈拉的親朋報仇。
“去死!”“砍死你!”
赤着上身的俘虜們越過了木牆,和裡面的人展開激烈的戰鬥。在昏暗的月光下,根本就不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只要是和自己不一樣不穿衣服的,或者穿衣服的,都一律毫不留情地砍殺。
俘虜的數量畢竟要少於據點裡面的敵人,而且,他們也不是富有戰鬥經驗的突騎施人的對手,守軍佔據了明顯的優勢。
“放!”
李懷唐喊出了命令,並帶頭射出了手中的弓箭。然後拔出彎刀,吆喝着策動戰馬,朝那低矮的木牆奔去。
數百支羽箭被拋射進了木牆之內,不分身份尊卑,將數十人釘在了沙礫上。
上千的馬蹄沉重地擊打着大地,儘管這裡是沙漠,可奔騰的馬蹄聲還是震撼了大度莫的部衆。許多人被嚇得臉無血色,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轉身就跑。李懷唐還沒躍馬過木牆,大度莫的烏合之衆再次崩潰。
無可奈何的大度莫接受了迦木的建議,留得狼牙在,不怕沒肉吃。他一聲不吭地騎着戰馬從另外一面的木牆逃了出去。結果,他的逃跑,導致了一場逃亡比賽。
“找到淡水沒有?”
李懷唐第一時間就是關心這個問題。
護都搖了搖頭,狠狠道:“大度莫已經破壞掉了所有的木桶和水袋子,那個泉眼,水流量小得可憐,而且水源之下,也被大度莫埋了屍體。”
其實,木桶和水袋子是大食人在大度莫發動進攻前破壞掉的。至於掩埋屍體破壞水源纔是大度莫的主意,反正,他也沒打算在這裡長期停留。
“該死的。如果讓我抓到他,一定活剝了他的皮!”
李懷唐一腳踢飛了一個俘虜,猶不解恨,一刀又砍翻另一個俘虜。
護都勸住了雙眼赤紅的李懷唐,冷靜道:“我們目前儲備的水,只夠兩天使用,如果做最大的節省,頂多就夠五天。但是,有戰鬥的話,淡水的消耗只夠維持一天。”
“這些俘虜,都給我砍了。讓那些新兵去砍,然後把屍體拋棄在木牆百步之外。”
李懷唐毫不猶豫地決定了這些俘虜的命運。
“那些赤身的也砍了嗎?”
護都望着跪了一地的俘虜,足足有四百多人,其中一百多人是赤身的。他們剛纔也是爲光明三騎立了功的。
李懷唐看了他們一眼,從牙逢中崩出一個字:“砍!”
沒辦法,留他們在,只會消耗寶貴的水源。放他們走,他們很快就會像剛纔一樣,被逼着赤着身,拿着刀來攻擊自己。
護都領命,轉身而去。
今天最痛苦不是大度莫,而是李懷唐從布哈拉選來的那一百多名新兵,這些人大部分奴隸出身,苦累都不怕,只是沒有殺過人。長久的奴隸經歷,讓他們遺忘掉了曾經隱藏在骨子裡的血性。這次,李懷唐讓他們過足了“癮”。一場規模盛大的屠殺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俘虜的處理過程相當血腥殘忍。幾乎所有的新兵都無法一刀就完成他們的使命,有的人居然砍出了十多刀後,才被身後的老兵放過。
可憐的新兵們,不但要承受着視覺上的衝擊,兩隻耳朵還得忍受那些俘虜,在臨死前發出無助的求饒聲和淒厲的嚎叫聲。新兵們不但翻江倒海地吐了,有的人還嚎啕大叫地哭起來。
處理俘虜的現場,到處是碎肢,鮮血染紅了附近的砂礫,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一股嘔吐之後的酸臭味,隨着清淡的夜風,遠遠地傳了出去。高高在上的月亮女神,彷彿也不忍看見人間這殘暴一幕,喚來了一片淡雲,遮擋住了她那高雅的臉龐。
透過黑夜,李懷唐望向北面,他知道,這個陷井還沒有結束。
沙漠深處,斷斷續續地傳來了低沉的,隱隱包含着那淒涼的哭泣
哀求聲。這是大漠裡特有的砂礫聲,難道它們在訴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