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玄君過海
“這個齊道長……”
伸手將趙千秋三個字抹除乾淨，沈子孝神色凝重的抿着嘴：
“真是膽大包天啊。
大哥，這事你覺得如何，我沈家畢竟是正當生意，而且趙千秋還是當朝皇族。
雖然大玄現在風雨飄搖，可畢竟還未倒覆。
這筆生意，風險難以估算……”
“風險難以估量，可這收益卻也大的讓人難以割捨。”
將手中的壽桃遞給了沈子孝，沈子義眼神微動，腦海中快速盤算着這筆生意是否值得：
“這東西我以道金鑑寶法測過了，乃是一天地靈物，可以助人增壽。
增壽的靈物，而且完全沒有副作用，效果也比靈稻要好上許多。
這東西只要出現在市面上，你知道會引發多大的波瀾嗎。
如果我們接下這筆生意。
那個姓齊的就會把這東西的獨家售賣權，交給我沈記萬貨行。
這不單單是賣多少錢的問題。
而是足以讓我沈記萬貨行的名望，再登一個新的臺階！”
呼吸微微急促了幾分，沈子義右拳攥緊。
如果齊修要殺的人不是趙千秋，那他根本不會考慮，立刻就會答應下來。
可關鍵這趙千秋這個大玄王爺身份太過特殊，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一旦被人知曉其死亡與沈記萬貨行有關，那沈家這些年積攢的白道聲望將會一夜之間徹底崩塌。
“我們已經進入歸墟海的深海區域，天機擾亂，濁霧浮沉，所有傳訊法門都會失效，根本無法請示族內長輩。
看來這件事只能我們自己拿主意了。”
深知自己的選擇會給自己和家族帶來多大的影響，沈子義緩緩靠在太師椅上，眼眸半闔，一縷冷芒在眼中游走不定，徘徊不停。
……
“這就是歸墟海的深海？”
負手站在龍鯨鉅艦的甲板船頭，齊修目光平靜，眺望面前這座蘊藏着無限機緣與危險的遼闊大洋。
與淺海區域，風平浪靜，天氣晴朗的樣子不同。
龍鯨鉅艦剛一駛進深海區域，就彷彿進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巨大的波濤如山巒般聳立，千丈高的浪頭咆哮着，撞擊在船身周圍，發出震撼人心的轟鳴。
被這些足以將染血境修士拍成重傷的大浪拍打着，龍鯨王雙眸微微亮起毫光，巨大船身徐徐亮起璀璨耀眼的白金光芒化作一道護法神光，將整個船體牢牢保護起來。
海水昏黑深藍，水體幽深，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
捲起的浪潮之中隱藏着無數龐大而猙獰的黑影，悄然遊弋。
暴雨傾盆，狂風呼嘯，將海面撕裂成無數破碎的鏡片。
然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並非這些肉眼可見的暴虐。
而是那些從濃重的海霧中透出的陰冷目光。
它們若有若無，晦澀而深邃，像是一雙雙來自深淵的眼睛，透過渾濁的水汽，緊緊地盯着龍鯨鉅艦，瀰漫着無盡的詭異和恐懼。
察覺到一道穿透無窮濁霧看過來的猩紅目光，齊修神色微動，眼中一縷紫意亮起，正欲看看這些身影究竟是什麼東西時。
龍鯨鉅艦陡然一陣劇烈搖晃，伴隨着振聾發聵的轟鳴，原本馳騁風雨巨浪的速度也一下慢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驚變也讓在船艙中休憩打坐的一衆道身大能重新回到了甲板上，紛紛眺望掃視，查看是出什麼問題了。
“真倒黴啊，這千年一次的玄君過海居然被我們撞見了。”
身旁有道身大能一臉不喜，似乎這龍鯨鉅艦的突然搖晃，就是那所謂的【玄君過海】。
“流年不利，還沒到南冥大荒就是遭遇了這玄君過海，不是個好兆頭啊。”
打着哈欠，披着一件棗青短褂，劉泰耷拉着眼皮走了過來。
“劉哥，這玄君過海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給我講講？”
成了聯盟之後，齊修與劉泰、馮軍也就熟絡了許多，原本按照輩分他得喊這兩位霸體宗的前輩師叔。
可這二位卻明言不喜這種稱呼，直接讓齊修喊他們劉哥，軍哥，聽起來更是親切。
拗不過這兩位，齊修也只好就這麼喊了下去。
“你小子好奇心倒是重的很，行吧，反正玄君過海還要一會纔會發作，我就給你講講。”
清了清嗓子，劉泰依靠着船舷緩緩道來：
“你去過葬神谷，應該知道世間所有神明都被那位劍宗宗主，斬殺於葬神谷的事情吧。”
齊修聞聲點了點頭。
“其實當時還有一個神明短暫逃過了一劫，那便是這座歸墟海的海主——玄君。
當年李謫仙持劍滅神，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陸地之外的歸墟海。
而在一衆神明都被斬殺於葬神谷後一段時間，李謫仙也就消失了。
許是以爲天下再無人能夠對其掣肘，這位歸墟海主鼓動歸墟海眼，讓無盡海水開始不斷侵蝕陸地。
意圖將整個天元本界化爲一片澤國。
且由於歸墟海的特殊性，原本能夠對其剋制的神明，已經全部被李謫仙斬殺。
而其他元神真尊根本無法在這茫茫歸墟海中，鎖定玄君的位置，眼見着海域不斷上漲侵蝕，陸地面積迅速縮小。
劍宗祖地內，一道白芒倏然飛出，跨越山河萬里，蒼茫海域，以無可匹敵之姿，劍斬玄君。
將其死死釘在了歸墟海眼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在此之後，每隔千年時間，被鎮壓在海眼之中的玄君就會開始暴動。
整個歸墟海在這期間內也會變得更加兇險。
無數隱藏在海底可不描述的恐怖都會浮出水面。
這，也就是所謂的玄君過海。”
話音一頓，劉泰扭頭望向齊修，嘴角浮現一絲笑容：
“不過除了危險以外，這玄君過海倒也有些好處。”
“好處？”齊修目露一絲意外。
“海眼暴動，被衝上海面的除了那些恐怖之外，那些沉入海底原本永世都無法露面的寶貝，也會被一同衝上來。
只不過相比於危險，這些寶貝的數量可以說萬中無一。
在歸墟海的消息沒有被封鎖之前。
每次玄君過海都會許多修士前來趕海，試圖從這要命的風險之中，搞到一些古寶。
咦，還真有東西被衝上來了。”
口中發出一聲輕咦，劉泰忽的站直身子，目光望向了愈發兇猛澎湃的一處海浪。
只見一枚恍若翡翠雕琢而成，磨盤大小的石匣正在昏黑渾濁的海水之中翻覆顛沛。
其散發出的瑩瑩寶光，隱隱化作一團五光十色的玄妙神焰，騰騰而起，時而爲龍，時而爲鳳，而是化作百獸之影，彩霞環繞，好不顯眼。
“那是……”
“看氣息，好像是一件火道法寶。”
“嘶，剛還說倒黴呢，這玄君過海纔剛剛開始居然就衝上來一件法寶。”
“怎麼着，你有想法？”
“嘁，誰會嫌棄自己法寶太多？”
翡翠石匣的出現自是引發了不少道身大能的目光，只是這寶物雖好，但距離龍鯨鉅艦足有百里之遙。
現在正處於玄君過海期間，海中的危險與恐怖比尋常多了百倍不止。
沒有十足的把握一旦陷入海中，縱是道身大能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既然各位都這麼客氣，那老楚我可就不客氣了。”
就在衆人注視着那口翡翠石匣躍躍欲試之際，卻見一個身穿寬鬆長衫，袒露胸膛，一臉虯髯，頭髮好似鋼針般的大鬍子嘿笑着跳上了船舷。
“楚雄，小心着點，別寶貝沒拿到，再餵了魚。”
人羣似有認識這大鬍子，張口笑着揶揄道。
“嘿嘿嘿，能吃老子的魚還他孃的沒生出來呢。”
豪爽一笑，楚雄縱身一躍，滾滾浪潮自腳下生出，他本人踏浪而行，腳下翻涌澎湃的浪花與歸墟海浪對撞，竟絲毫不落下風，護着他一步步朝着走去。
“楚雄，黑水連環十八塢的總瓢把子，沒想到他也跑來湊熱鬧了。”
單手托腮，劉泰道出了這位總瓢把子的身份。
黑水連環十八塢。
聽到這個地方齊修眉頭一挑：“那夥自號雲天義匪的黑水連環十八塢？”
“嗯，你也聽說過他們？”
“略有耳聞，據說這是個極愛與俗世人間打交道的組織，統轄着福閩大省三江五河十連湖。
算是個半黑半白的特殊存在。
一邊做着打劫過路修行界貨船的黑活，一邊又負責清理着下轄水域的所有妖魔邪修。
與福閩大省的藩鎮衙署關係曖昧。
這位總瓢把子聽說還與福閩大省的節度使有交情，背景不小。”
“行啊，知道的不少呢，這楚老寇本不在這次徵召的名單裡，不過聽說他的獨子因爲一次意外被重傷了神魂根基，長睡不醒，成了活死人。
這次他主動要求前往南冥大荒，恐怕是和道盟做了交易，他去奪劍，道盟則幫他治好兒子。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一把年紀了，本身又不是出自古教豪門，混跡在這次任務裡，多半怕是凶多吉少。”
望着楚雄的身影，劉泰輕聲感嘆了幾句。
此次南明大荒之行雖然人多勢衆，出動了數百位道身大能。
但這並不意味着就有渾水摸魚，出工不出力的機會。
南冥大荒，天元絕地。
本身就是極度危險的地方。
再加上十萬大山這次也同樣派遣了大量妖王魔王前往，數量甚至比他們還要多出三成。
這也是道盟爲何只要求古教豪門派遣道身大能前往，而對其他宗門世家不做強行要求。
沒有足夠強橫的底蘊，縱是道身大能去了，也是送死。
楚雄雖然也是道身大能，但黑水連環十八塢這種地方，遠不能與古教豪門相比。
再加上楚雄年事已高，戰力已經開始下滑。
真要是到了南冥大荒，死劫怕是隨時都會落在他的頭上。
這也是爲什麼其他道身大能都在觀望翡翠石匣，他卻要冒着風險出手的原因。
一來是他本身就寄道水行，各類真經法門也大多與水相關，面對危險至極的歸墟海，確有手段可以斡旋。
二來若是能取回這翡翠石匣他便能多一件法寶在手，便也多了一份力量。
轟隆——
海浪潮涌，一浪高過一浪，昏黑渾濁的海水遮天蔽日，鼓動的陰影像是要把天地都淹沒下去。
腳下海浪鼓動翻涌，楚雄漸漸收起臉上笑意，面露一絲凝重。
站在船上只能感覺到這片海域的壓抑絕望。
而此刻站在這片海域之上，卻能切實感受到那無邊無際的恐怖與驚悚。
百里距離在尋常時間對於道身大能而言，不過一念之間。
可此刻楚雄卻不敢貿然動手，眼前渾濁昏黑的海水下，一道道黑影快速遊曳，無數道若有若無的目光不停掃量在他身上，蠢蠢欲動。
搏一把！
牙關暗叫，楚雄深呼一口氣，背後倏然浮現一尊手持鋼叉，身形佝僂，赤發墨瞳，腳踏滾滾大浪的虛影。
道神——分水踏浪將軍！
喚出道神，將自身氣息復甦到了極致，楚雄衣袍鼓動，眼神一凝身形瞬間化作一道水浪驟然衝向那枚翡翠石匣。
砰！
可幾乎是在楚雄動身的剎那之間，四面水花轟然爆炸，十數道體長黑鱗，獠牙外凸，身形魁梧至極，一舉一動裹挾海潮大勢的身影猛地撲向楚雄。
“海郎煞鬼！”
有人瞧出了這黑鱗人影的底細，忍不住低喝一聲。
“楚老頭要吃虧。”
齊修身旁的劉泰也同一時間開口，似乎這突然出現的十幾個海郎煞鬼足以對楚雄這個道身大能產生威脅。
果不其然！
劉泰話音剛落，那十幾個海郎煞鬼已經撲至楚雄面前，張口戾嘯，陰氣滾滾，悍然無比的雙拳爆炸轟出，如有實質的力道化作一方封鎖，硬生生將楚雄困在其中，激盪起百萬重風暴！
本體受困，楚雄身後的道神分水踏浪將軍猛地擡手，手中鋼叉舉起，捲起驚濤駭浪，瘋狂肆虐摧毀着天地虛空。
一叉落下，恐怖至極的席捲絞碎之力瞬間便將這十幾個海郎煞鬼撕成血水齏粉。
可還未等楚雄神色稍鬆，剛剛暴斃的海郎煞鬼死而復生，詭異無比的再次出現，氣息更加熾烈霸道的衝向他。
“海郎煞鬼，歸墟海最難纏的異類，不死不滅，除了元神真尊沒人殺得了他們。
每殺一次，它們的力量就會暴漲一成。
而且這些海郎煞鬼體內蘊含極濁海怨，一旦侵入體內，不僅會腐蝕肉身，侵染神魂，還會引發歸墟海的牽引。
就算不死於毒發身亡，也會因爲毒素積累，被歸墟海強行拽入海底。”
解釋着這些海郎煞鬼的難纏，劉泰偏頭瞧了一眼那邊的人羣。
那裡面也有和楚雄相熟，甚至是朋友。
可現在這楚老頭深陷危機，這些人卻一點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嘖嘖，果然，最是無情，修行人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