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
季昭華一步步登上漢白玉的臺階,蓮步輕搖扶着身邊丫頭的手,向着坐在高椅上韓太后走去。
這一趟入宮,夏侯忱給季昭華配置了最後的陣容。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頭,春環,夏環,秋環,冬環。各個都是夏侯忱從暗衛所裡挑選出來的精英,不說以一敵百,但是至少保護季昭華的人身安全是足夠的。
對此季昭華並不覺得這是夏侯忱心疼她或者怎麼樣,而是覺得這宮裡怕真的是龍潭虎穴吧,要不然哪裡需要夏侯忱這個皇帝這麼大的陣仗,給她找來這些個做下人。
不過有春環在身邊,季昭華是真的底氣足了很多,至少不會流露出任何的膽怯。
行至大廳,季昭華禮數週全的跪地請安,這些禮儀早在閨閣中時。季昭華就早已經掌握,當年定國公也不是沒有打過要將季昭華送進宮的主意,所以宮裡的禮儀,甚至是一些陰私的手段。定國公都是花重金請了宮裡的嬤嬤來教導過季昭華的。
“小女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擡起頭來。”
季昭華聽話的微微揚起頭來,入目的韓太后看起來只不過是個三十多歲的美豔夫人,歲月似乎對眼前的女人格外的寵愛,她身上並沒有半絲暮氣。一雙眼睛流光溢彩,頭上帶着鑲滿各色寶石的鳳冠,身上更是裝着梅紅色繡七尾綵鳳的繁複羣袍,這般奢華的裝扮,不僅沒有讓韓太后看起來庸俗,累贅,反而將她身上的貴氣襯上了一個巔峰。季昭華一直自認美貌,從來見過的女子,能在相貌上與她一較高下的人並不多。但是今日見到這位韓太后,季昭華多少生出些自慚形穢的心思來,想來這位韓太后盛年的時候,一定是美豔萬方的。
在季昭華打量韓太后的時候。韓太后也在打量她,這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侄女’。
季昭華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上面畫潑墨花荷的襦羣,胸口處交疊的衣領處恰好畫着一對小蜻蜓,蜻蜓的翅膀顯然是用金線繡過邊的,隨着季昭華的每一次呼吸,那蜻蜓就會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看起來真的似活了一般的。這點巧思讓整件看起來書卷氣極重的衣裙有了亮點,胸口的起伏更是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頭上只插着一隻碧玉簪子,且玉石並不是什麼好的質地。
對於季昭華的打扮,韓太后是季滿意的,這‘韓思霜’是韓太后的弟弟,現在的陳留郡王細心挑選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挑個家世不顯的,到時候這女子的一切都拿捏在他們手裡,這纔是好控制的。一個阿霧,也算是讓陳留郡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當初阿霧等上皇后寶座,陳留郡王屁股底下的郡王位置差一點就讓給了自己的弟弟,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就足夠了,陳留郡王決不會在送一個能威脅到他地位的女子入宮。
所以這一次挑選的‘韓思霜’就是個韓家五福內的女子,家中父親是多年前的舉人,不過只是考到舉人就一直停滯不前了,謀劃到現在也不過是個縣令的官職,這樣的官職是絕不可能翻得出什麼浪花來的。陳留郡王這才放了心,派人去將韓思霜接到京城來。
原本還想着皇帝不會答應韓太后的要求,不會願意在要一個韓氏女入宮,想着先將韓思霜放在陳留郡王府,好好的調教一段時間,沒想到夏侯忱會這麼痛快的答應,所以韓思霜沒有進陳留郡王府的時間,直接從城外的莊子上,被接進了宮裡。
韓太后原本還有些擔心,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就怕是個小家子氣的,到時候就算是塞給皇帝,皇帝也看不上不是。
不過現如今看着‘韓思霜’張弛有度,禮儀規範是沒得挑的,身上的裝扮雖然寒酸了些,但是起碼不會丟了臉面,最後在端詳了季昭華的臉蛋兒之後,韓太后哪裡還有不滿的呢。
季昭華今天略施薄妝,一雙上挑的杏核眼睛,眼中波光粼粼,似乎蘊藏着千言萬語。鼻子高挑,卻不顯的剛硬,鼻頭肉肉的,不會讓人覺得凌厲,那張嘴長的是最好的,菱角形的紅脣,不笑的時候嘴角都是向上揚起的,看起來就討喜。
韓太后在宮裡呆了一輩子,自然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最討男人的歡心,那些長相過於明豔,太具殺傷力的,雖然咋一看是美麗非凡,不過要知道這宮裡要伺候的人是皇帝,皇帝哪裡能容得下長相強勢,有衝擊感的女子,多數的皇帝都是喜歡美貌且帶着溫柔氣息的女子。
“真是個妙人兒。”韓太后對着身邊的老嬤嬤讚了一聲,然後對着季昭華招手,“來,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你。”
季昭華站起身來,有些止步不前,她沒有忘記之前夏侯忱給她的真正韓思霜的資料,那可是個在小縣城裡長大的女子,哪裡就能大大方方毫無懼怕的往太后面前走呢。
看季昭華有些不敢的樣子,太后身邊的嬤嬤厲聲說:“太后娘娘讓你過來吶,還愣着做什麼!”
這麼一說,季昭華不僅沒有往前走,而是嚇的往後退了一步。
韓太后眼中的笑意加深,雖說還是逃不過小地方的小家子氣,可是膽子小自然就有膽子小的好處,那個阿霧倒是個膽子大的,可就是太大了,大到眼裡都不再將她這個太后看在眼裡了。
韓太后想起阿霧,不自覺的就眯起眼睛,對身邊的老嬤嬤假意罵道:“瞧你這個老東西嚇壞了孩子。”然後對季昭華說話的聲音都慈愛了幾分,“來,過來,說起來,你還要叫我一聲姑母呢。”
能在這宮裡混到老的哪一個不是人精,現在看太后這樣子就知道太后對季昭華是極其看重的,自是笑着跟季昭華賠罪,“您看老奴這張嘴,這輩子只要牽扯太后娘娘,老奴這嘴就跟自己長了開關似的。”
這話不僅賠了罪,還順帶的表達了一下忠心。
季昭華瞧着戲演的差不多了,這才慢吞吞的走到韓太后面前,韓太后拉起季昭華的手,前後搓了搓,不由得感嘆道:“不是說你父親只是一個縣令麼,怎地能養出這般玉一般的人兒呢。”
這話聽着像是親暱,但是季昭華還是提起了心房,她這一身好皮膚,可是從小被定國公夫人用最好的東西養起來的,不說花了萬金,也差不多了,但是卻絕不是一個縣令家能養出來的小姐。
這太后怕是懷疑了,季昭華低頭有些羞澀的說:“爹爹說好好養着我,將來他的仕途就要靠我呢。”
她說的不清楚,但是韓太后卻是聽懂了,韓思霜的父親一生仕途不順,恐怕這是打着將女兒好好養大,送去誰家拉攏人的主意呢。
“在家中的時候,家裡的牛乳都不給弟弟喝,而是被孃親拿來給我擦身了,爲這個弟弟可沒少鬧脾氣。”
季昭華說的有些孩子氣。
韓太后噗嗤一笑,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爹爹要是知道你有今日,怕讓他拿牛乳給你泡腳,他都是願意的。”
怕是那個縣令死都不會想到,他心心念念打算聯絡上峰的女兒,最後會被選進宮裡。
韓太后心裡有了成算,抱着這般目的養大的女兒,估計也不會胡亂長大,遂問道:“可讀過書?”
“讀過的。”說起這個季昭華臉頰慢慢發紅,真是掌握一把好演技,在秦王府,季昭華的演技還略顯生疏,到了宮裡,那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爹爹還會讓我背些詩詞,說當來應急用。”
韓太后臉色僵了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笑容滿面讓人帶季昭華下去,對季昭華交待道:“哀家在偏殿收拾了間屋子給你住,先暫且住下吧。”
季昭華笑着應下來,帶着她的四個丫頭,跟着引路的宮女去了。
她一走,太后的臉色就冷了下來,身邊的桂嬤嬤可是伺候了韓太后一輩子的人,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思,這韓思霜是小地方長大的,又有個那樣的父親,將來若是得了寵,只怕這父親就不是個好打發的。
桂嬤嬤悄聲跟韓太后說:“太后娘娘,要不然........”她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韓太后這纔有了些笑意,笑罵道:“你這個老東西,真是個心狠的。”
桂嬤嬤知道太后這是應允了,賴皮狗似的一笑,“老奴這不是一心爲了太后娘娘您好麼,當年那位還在的時候,娘娘可是吃了不少虧。”
那位當然指的就是阿霧,韓太后提起阿霧來,臉色還是有些不好,不過語氣倒是不壞,“一個毛還沒長齊的丫頭就敢跟哀家對着幹,可笑。”
桂嬤嬤知道當年那位皇后可是讓韓太后吃了不少暗虧,不過這都過去了不是,桂嬤嬤笑着說:“太后還想那人做什麼,老奴瞧着新來的這位,倒是個好拿捏的。”
好拿捏是好拿捏,但是韓太后似乎對‘韓思霜’並不太滿意。
“明日起,哀家親自督導,定是要將她調教的規規矩矩。”
太后親自督導,桂嬤嬤心中一凜,想來那位新來的韓小姐,好日子要到頭了。女廣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