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蒼老的笑聲裡,帶着說不盡的蕭索。
落到話語中,卻唯有‘飲酒’二字。
自從侯冠宇的得位宴會之後,以此爲契機,林溪時常來尋葛老飲酒。
葛老平日無事,難得有一酒友,自然是十分歡迎。
一來二去,二者逐漸嫺熟起來。
從葛老口中,林溪得知了許多如今很少有人知道的秘事。
比如上古古武者世界,整個世界曾經有六塊大陸,幅員遼闊,疆域寬廣。
但是一場誰也說不清來由的大戰,將六塊大陸打沉了五塊半,僅剩下如今以宸國爲主的土地。以及一些在大戰殘餘的餘波中,氣候、環境條件極爲惡劣的惡土。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之後,古武者沒落下來。
似乎是爲了保護世界,當時的古武者們,選擇不傳或者單傳真正的古武之法。
至於爲什麼會演變成如今這般局面,葛老卻沒有言明,林溪也沒有追問。
武者多具有強大的攻擊性和破壞性,和修仙者不同。
在青宵界,也曾經發生過上古仙庭一戰。
不過,事後有大量的修仙者,自行的修補山河,填湖隔海,多年之後,也算是將殘破的世界,修補的七七八八。
這既是一種修行,也是一種功德,有助於修行者獲得天地的眷顧,獲得成仙的機會。
簡單來講,就是武者多是單純的破壞狂。
他們的破壞力強,但是破壞了之後,便束手無策,只能用一些笨辦法,來維持世界的運轉。
而修仙者,既能破壞,也能修補。
前面的人把世界打壞了,後面的人負責修補,又賺了一波功德···或許是循環利用世界,收割天道功德?
“既然過的不痛快,怎麼不離去?”林溪藉着酒興,朝着葛老問道。
問問題講究方式和方法。
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
那些軟弱可欺的,又或者有求於你的,大可以直接開門見山。
而像葛老這種,林溪需要慢慢的,細細的,一點點的,不着急的引導。
“這裡不痛快,這天下之大···又有何處痛快?”
“幾千年前,我也曾經像你這樣,問過一個老人。他當時的回答是···天下之大,可容身之處甚多,可容心處卻無。既然在哪裡都不痛快···留不留在這裡,又有什麼區別?”葛老當然不容易醉,但是說的卻全都是醉話。
酒,醉不醉人,有時候不是那麼清楚明瞭。
但是想要醉酒的人,他總會有辦法。
“內無堅定不破的武道之心,外卻已無有寄託,前不見路,後不見人,孤身一人,煢煢孑立。看來他是真的孤獨···。”葛老的心態,林溪很好理解。
這種心態狀況,在修仙者中罕有。
但是在天生神明之中,卻很常見。
簡單來說就是心靈與力量與壽命,無法匹配。
一個普通人,只是普通的心性,或許活個一百來歲,還能勉強支撐。
但如果活了一千歲,一萬歲,那麼忍受着時間帶來的孤獨,忍受着時間帶走所有熟悉的、喜愛的,那是一種何等樣的痛苦?
林溪現在作爲天魔,已經感受不到這種情緒了。
但是上一世,作爲人時,他眼見過這種類似的狀態。
林溪上一世的外公,患有老年癡呆,偶爾清醒,大多數時候很糊塗。
外祖母早早的去了,熟悉的朋友都不在了,甚至當記憶返回到年少時,那存在於記憶深處的一景一物,都早已不存。
即便是在家門口,也會迷路。
最後一次走失後,家人們是在一個水潭裡找到了外公屍體。
沒有人清楚,外公究竟是不小心跌進去的,還是自己選擇跳進去的。
當時林溪便想,或許···若無承受孤獨,面對改變的勇氣和信心,那麼壽長···是人生最後的大劫。
那些少年時,記憶裡殭屍片裡,不老不死的殭屍,卻厭倦長生。
當時看來,彷彿矯情,不老不死何等瀟灑快活,即便是不能正常飲食,那也應該無傷大雅。
但是等到真正的心定下來,心靈有了歸宿和港灣,害怕孤獨的時候,一切的看法,卻又不同。
“爲何不死?”林溪看着葛老問道。
既然葛老這樣的孤獨,這樣的厭倦此世,他爲何不死?
“因爲我還不甘心。”
“我還在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找到答案。”在林溪的步步引導下,葛老終於靠近了林溪想要了解的話題核心。
“我知道,你應該是察覺了什麼,我不在乎你怎麼察覺的。現在···你做好準備,承受這個答案了嗎?”葛老看着林溪,渾濁的眼睛裡,竟然難得的閃爍着神采。
林溪聞言,曬然一笑。
果然···人老成精,哪有那麼容易忽悠?
除非腦子已經不好使了。
好使的時候,那誰可真是誰也蒙不住。
不過林溪並不擔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除了對自己的自信,他還相信,葛老願意和他說這麼多,絕不是爲了話題到此爲止,藉以戲耍他。
畢竟,也不是誰都是斷章狗,就喜歡吊胃口。
“您說罷!”林溪說道。
葛老也不忌諱什麼,更不在意是否會有人監聽。
“宿位就是一個局,所有的真武武者,都是網中的魚。”
“天地之間有張大網,將天地間那股沛然的力量,攔截在了九霄之上,和九幽之下。但是要維持這張網,就必須要時不時的,有人爲它補充能量。”
“四十九位宿位武者,就是爲這張網補充能量的薪柴。他們獲得了更多的天地之力,卻也終有一日,需要將所有得到的,盡數返還回去,能夠壓制天地之力的,也唯有天地之力。”
“所以,天地大網形成這麼多年,有那麼多的真武武者,卻唯有我這個廢人活的夠久。因爲大家都成了柴炭,都成爲燃料。”
葛老的話讓林溪突然腦中靈光閃爍,有許多的疑問,忽然得到了答案。
“原來如此!”
“難怪如此!”林溪嘆息一聲。
隨後追問道:“您是知道了這個真相,所以選擇了廢掉自己,成爲一根廢材,不值得燃燒?”
葛老卻搖頭道:“不!我活着的意義,早就不存在了。什麼時候死,怎麼死對我來講,都沒有區別。我只是想···再見她一面,問出我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