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的與墨青對視許久。
內心閃過了無數念頭。他在這藏書閣裡呆了多久?看着我上來的?還是等我來了纔過來的?我剛纔除了讀這個故事以外,應該也沒有情不自禁的呢喃別的言語了吧?
不管如何,如今這個小丑八怪盯人的模樣,已經不像是能用普通手段就能糊弄得過去的了。
於是我打算採用一下非常手段,展現一下自己不一般的演技,我拿捏着白日裡芷嫣的模樣,弱弱的倒抽了一口氣:“啊,門……門主。”我佯做被嚇了一跳的模樣,“您什麼時候來的?”
像是錯覺似的,墨青眉梢微微一動。片刻後,他便挪開了目光,在書架上掃了一圈,語調平淡的問我:“方纔那借屍還魂的故事,可有後續?接着讀。”
我看了看書:“沒後續了。”我嘆氣,“翻看許多,都是記載了一些沒邊沒際的怪異故事,招鬼之法卻是一點沒有,想來這世上鬼神之說也委實虛幻呢。”
我說完這話,拿眼瞅了墨青一下,只見他看着書架上的一本書,冷漠道:
“鬼神之事若是虛幻,我留你也無甚用……”
“哎喲。”我覺得自己演不下去了,芷嫣的脾性與我相差太大,我無法想象出她那雞大的膽子,在這樣的威脅下,能做出除了哭以外的別的反應,於是只好自己操刀上。我眉眼彎彎的笑看墨青,“師父您可真會開玩笑。這兒這麼多書,可見歷史上撞鬼的人還是挺多的嘛。我猜十之八九都有呢,只是大家看不見摸不着罷了。我再找找別的。”
我站起身來,立即離開了墨青的視線。
即便我知道,在這藏書閣裡,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墨青想看,他都能看得到。
可我看不到他,心裡便輕鬆了許多。
都怨芷嫣這破不經用的身體,要稍微能幹一點的,有個北山主那樣的功力,我今晚就能把墨青給幹下來!
我躲到角落,隨手抽了本書出來打掩護。掩着掩着,我忽然覺得,我自己現在真是活得忒沒意思了。要錢錢沒有,要殺墨青,卻殺得這般委屈磨嘰。
我花費這麼大心神借屍還魂,可不是爲了這般窩囊的活着的!
躲避,並不能解決問題,我要迎難而上,就用現在這個身體,勾引到墨青,讓他喜歡這身體喜歡到即便知道里面住的是路招搖,他也不敢動手!此爲上上之計。
若是達不到那種程度,被墨青發現我是路招搖了,那我就和他拼個命,反正我都是死過的人了,最壞壞不過之前在墳頭飄,這次還能拖上芷嫣墊背!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心一橫,從書架後面走了過去,但見墨青此時正在兩個書架之間,自己也取了一本書在隨意翻看。我帶着笑,緩步行了過去:“師父也對這些書感興趣嗎?”
“嗯。”他轉頭看我,“我比誰都更想找到她。”
哼,我就知道。
我面上不動聲色的靠近墨青,目光只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後肩膀上的一本書:“哎呀,這本書好厚,像是有什麼記載的樣子。”我說着,靠近了墨青,站在他身前,手掌貼着他耳朵的輪廓,伸了過去。
墨青眸光一擡,盯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我。
芷嫣的身體比墨青矮了半個頭,我手從他肩頭,貼着耳邊的位置伸過去,便像是要抱住他的脖子一樣,姿勢……曖昧且撩人。
我抓住了書架上的那本厚書,書在上面卡得緊,我心裡高興,就是要卡得這麼緊纔好啊!可我的高興只能壓在心裡,面上卻做一副懊惱撅嘴的無奈模樣:“怎的拿不出來。”我故作用力的拿書,手臂卻輕輕在墨青耳邊磨蹭。
若有似無的觸碰,輕輕挨着他略帶冰涼的耳廓。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反正我的手臂是有一點點小小的癢。
墨青沒動,於是我覺得我勾引得還算成功。
我的目的就是接觸,接觸,近距離接觸,然後讓他愛上這具身體。
民間那些無聊話本動不動就讓女主人公一臉哀慼的說,原來你愛上的只是我的肉體。啊,那不然叻,他要只愛上你的器官不是更嚇人。什麼觸及靈魂的愛,那是虛的。我修魔,不整這些玩意兒,咱們就來實實在在的,愛,就愛這具肉體。沉醉,迷戀,享受於感官的快樂,然後不可自拔。
在我更進一步想往他懷裡靠的時候,書架上的那本卡得死緊的書卻在這時候一鬆,好似被什麼力道引到我的手裡一樣。
書拿出來了。
墨青說:“去一邊看。”
正直,嚴肅,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我抱着書,摸了摸鼻子,在心裡反思,難道當初我給墨青找的師父,是個修仙的老道長或者修佛的老和尚?還是說他在幾十年的看山門的生涯裡,已經頓悟飛昇,從此滅了七情六慾,不在三界五行中了?
我抱着書退了一步,打算換個策略,於是我盯着他,站了一會兒。
墨青察覺到我的眼神,又擡頭看我,四目相接的一瞬,我便明媚的笑開:“果然呢。”他沉默的等着我下一句話,“師父,你的眼睛漂亮得和裝了夜空裡的星一樣。”
墨青聞言一怔。
我在心裡給自己畫了個小勾勾,果然呢,身體撩不動,咱們就先撩個言語的。
我向前行了一步,讓聲色變得有些喑啞:“師父,我覺得我好似被你的眼睛……迷住了。”我再向前一步,步步緊逼,然而便在此刻,又是一道無形的屏障隔在了我的面前。
我鼻子撞了上去,又撤了回來,摸了摸被撞得微紅的鼻頭,不甚好意思的自語道:“哎呀,差點就情不自禁了……”我羞嗒嗒的垂下頭,又羞嗒嗒的看了墨青一眼,“師父……”
“咚”的一聲,一本書自書架上落下,徑直砸在我腦門上,我擡頭一看,頭上的書都放得好好的,只有這本落下,我反應過來是墨青使的壞,回頭看他,只見他不動聲色的垂頭看書。
“一邊去。”他如此說着。
嘖,方纔不都被勾引得愣神了嗎,這怎是個心性不定的主。我悻悻然的走到一邊,找了個椅子坐下,擡眼瞅了墨青一眼,便在瞅他的這一瞬間,竟發現他卻也是在看我。
四目再次相接。這次,卻是他轉開了目光。
他垂搭的睫毛遮住了他所有心思,讓人窺探不得。
不管他想什麼,我垂頭看書,心裡琢磨,等待會兒我去還書的時候,我再伺機而動……我心頭念頭還沒落地,卻倏爾覺得一陣風過。
我再一擡頭,閣樓裡已經沒有了墨青的身影,大開的窗戶將外面千刃崖上的風收攬進來。
咦……走了?
我捏着下巴琢磨,墨青他現在離開,若不是有急事傳音入密,那就是爲了避我而走?
我闔上書,得意一笑。墨青啊墨青,看不出來,原來你竟是個小悶騷嘛。被人撒嬌,被人誇獎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已經悄悄暗爽發抖了吧,看這都羞得開始躲避了。
得了,我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我可算知道他喜歡哪個款了。
以後對症下藥,哼哼,還怕治不了你這個小丑八怪。
在藏書閣看了一夜的書,我徹底放棄了從這裡找到解決辦法的念頭。看來,我和芷嫣的現況是沒有改變的,暫時只能白天給她,晚上給我這樣交替着來。
看來現在,就只有趕緊燒紙錢,給自己湊個還陽丹了。
我回了戲月峰,小院裡果然又沒看見芷嫣,想來她應該又當了穿山甲,下地牢去看柳滄嶺了。
我閒來沒事,便在屋裡打坐,將芷嫣這一身練得亂七八糟的氣調理了一下,待將她渾身氣息調了一個周天,我睜眼,遠處山頭已經擦亮。我沉下心神,在太陽初升之際,任由芷嫣回魂,將我撞了出去。
我回歸魂魄之體,而芷嫣則坐在牀上,有點驚奇的摸摸眼摸摸耳朵:“咦,我怎麼感覺,我的五感好似靈敏了許多。”
“你以爲你身體裡住的是什麼人?”我催促芷嫣,“天亮了,趕緊找人給我燒紙去。”
“我先去給滄嶺拿靈丹去。待會兒回來路上再找人給你燒。”說完她穿着身體就跑了。
我一咋舌,覺得給芷嫣出主意,讓她去救柳滄嶺,這也是個麻煩。而且柳滄嶺還是鑑心門人……我活着的時候,因活得太過招搖,所以和十大仙門皆有過節。而與鑑心門,過結更是尤其的深。
春日已近末,陽光比冬日更灼人了些,天地將白日陽氣更甚。連着折騰了幾天,我這鬼魂之體也有些乏了,便躲進了牀榻裡,閉上眼睛淺淺睡了一覺。
這一覺徑直睡到了天黑,傍晚之際,聽得芷嫣叫我,我才清醒過來。
芷嫣是一臉的疲憊:“今天我好不容易誆了十來個小孩給你燒紙錢了。你的名聲也忒差了點……走遍整個順安鎮,就沒有聽到你名字不躲的。”
我撇嘴:“順安鎮沒有,你便去遠點的地方呀,四合州,江城,那裡什麼人都有,你給支個地攤,燒紙送點什麼。”
“你自個兒去吧。”芷嫣說着便往地上倒,“這晝夜沒停歇的,我不行了。”
喲嚯,現在還學會反抗了。我嫌了她一句沒用,隨即撞進那身體裡,自己活動活動了胳膊腿,然後捻了個訣,眨眼便行至江城。
江城算是正處在仙魔兩道勢力交接處的一座自由的貿易大城。仙道魔道之人,接混跡其中,魚龍混雜,可也十分熱鬧。白天夜裡皆是如此。甚至有時夜晚比白日還要熱鬧一些,花街柳巷,酒樓客棧,總是人聲鼎沸。
我買了香蠟紙燭,在花街小橋之上,當真支了個攤,撐了塊布,寫道:“千山萬水總是情,燒點紙錢行不行……燒錢送……”
我拿筆支着下巴,正想着要送個什麼玩意兒才比較吸引人。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笑聲:“居然還有支攤讓人燒錢的。倒是奇見了。”
我轉頭一看,只見來了三個男子站在那方,皆是精幹的短打扮,爲首的那個一頭沖天短髮,笑得十分張揚。我看了他一眼,問他:“要來體驗一下嗎?”
男子見我與他搭話,大咧咧的向我走來:“好啊,燒給誰。”
“塵稷山,路招搖。”
每一次,這六個字一出口,總是有人變臉色。這次也不例外,那男子身後兩人的臉,霎時便沉了下來,警戒的盯着我。一人喚了男子一聲:“阿武。”
被喚作阿武的男子卻表情沒什麼變化,反而蹲在我的攤前,撿了幾張長錢:“啊,路招搖啊,女魔頭,只可惜死得早,我超欣賞她的。”
“哦。”我問,“你欣賞她什麼?”
他咧嘴一笑,顯得張狂:“聽說很漂亮,且難以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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