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當即我摩拳擦掌,就等着這少女徹底掉氣。然而沒等多久,只見少女倏爾抽搐似的蹬了一下雙腿,隨即胸膛一起,嘴脣微張,竟是……
又睜開了眼睛……
這樣都沒撞死!我驚歎,你們現在這些人的腦袋怎麼這麼硬?
我失望的挪開眼,對這出熱鬧失了興趣,然而剛轉身要坐回墳頭去,卻聽那才醒過來的女子倒抽兩口冷氣,一聲尖叫:“鬼啊!”
咦?叫我?
我一轉頭,將她盯着。
果不其然,粉衣少女雙目瞪如銅鈴,直勾勾的盯着我,一邊拼命的在男子懷裡掙扎着:“沒有腳!鬼!鬼!”
呀!她撞了腦袋,居然能看見我了!好久沒有活人看見我了!我很開心,連忙向着她走了兩步,衝着她笑:“對啊對啊,我是鬼。”
“啊啊啊!”她又是一陣尖叫,推開男子,拼命向後爬,“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男子又是茫然又是着急,急聲問她:“芷嫣!是我啊,你怎麼了?”
我也向她解釋:“你別怕我呀,我又不害你。”我琢磨了一下,“也不對,剛纔是想害你來着……”
“啊啊啊!”她尖叫不停,往後爬着,後背貼到了我的碑上,摸到墓碑,她擡頭一望,又是一怵,還待尖叫,男子抓住了她的手臂:“芷嫣!你看我!我在這兒,我帶你回去!你別怕!”
這男子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這話,芷嫣登時又反應起來:“我不和你回去!你滾!”
我在一旁搭腔:“就是,讓他滾,你留下來陪我。”
她又尖叫:“啊啊!我纔不要留下來陪你!”
男子茫然:“芷嫣你到底在和誰說話?”
芷嫣斥他:“你別管我和誰說話,反正我不和你回去!我要去塵稷山!我要入魔道!我……”沒等他說完,男子徑直打橫抱起她,帶着她又要上馬走。
她在他懷裡掙扎,又是打又是踢:“不!我不要跟你回去!你放開我!”
聽到她提塵稷山和魔道,我剛起了興趣,她就被抱走了,看她這樣毫無章法的掙扎,我乾着急,用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奮力飄在男子喊:“你打他呀!”
芷嫣現在着急,果然聽我的話,拿手敲他的背。可她那……簡直是一個打情罵俏的打法,男子不痛不癢,帶着她走得更快,我又喊:“你打他腦袋呀!”
芷嫣聞言又是“啪”的一巴掌打在那男子臉上:“我打了呀!”
男子腳步頓了一瞬,我趁此機會追上了一點距離:“你沒打痛啊!”
芷嫣又“啪”的一巴掌糊男子臉上:“我打痛了呀!”
男子徹底停了腳步,我吭哧吭哧的追了上去,一擡頭就盯見了男子看芷嫣的神情,他嘴角緊抿,眼神帶着三分沉痛,七分哀傷。
嗯,我心想,這巴掌大概是打得他心痛了。
可這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只關心這少女沒把他打暈,那這個男子還是得帶她走的。
又是一個果不其然,男子一邁腳,顯然是不管不顧的要將芷嫣帶走。芷嫣叫得撕心裂肺:“我不走!你放開!混蛋!”
哎呀麻煩!
我最煩這種強取豪奪的事了,人家姑娘都說不走了,非逮着跑,佔着體力優勢欺負人啊!我一擼袖子,喝了一聲:“我來!”當即一頭撞進了芷嫣的身體裡。
就這麼義憤填膺,不管不顧的一撞,我只覺身體四肢傳來久違的溫熱與沉重的感覺。而此時根本來不及顧忌其他,我一個鯉魚打挺徑直從男子的懷裡掙脫出來。
男子一愣,怔然看我:“芷嫣?”
我一言不發,攏上沾染泥水的廣袖,目光沉凝,手上結印。男子看着我,陡然反應過來,當即神色一凝:“你不是芷嫣!你是誰!”
他呵完這一句,右手一拔劍,只聽一聲清脆的鏗鏘之聲,我目光一轉,挑了眉梢。剛纔太混亂都沒有注意到他身側這把佩劍,要說別的仙劍我不一定熟悉,但這把劍的樣式我可熟得很,此劍琉璃爲鞘,通體透徹,白玉爲柄,端末掛着指甲蓋大的鎏金銅鏡,喻爲白水鑑心。是鑑心門的象徵性佩劍。
這男子竟是鑑心門中人。
鑑心門乃十大仙門之一,當初十大仙門在劍冢中埋伏之時,鑑心門可沒少出力,十個裡面,有五個都是鑑心門人。殺我,他們可謂是下了血本。
我眯起了眼睛,冤家路窄啊。
男子也是目光如影的盯着我,威脅道:“何方邪祟,速速現行!饒你不死。”
我一聲嗤笑,沒眼力,我路招搖即便是附身到一隻豬身上,像他這種普通的仙門弟子,也可以妥妥的打十個。
當即,懶得與他廢話,我身型一閃,化影上前,迎着男子驚詫的眼神,在他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啪”的一個手刀砍在男子的脖子上。電閃雷鳴在我身後,瓢潑大雨落於我四周,男子高大的身體瞬間崩塌於我身前,我拂了拂衣袖,一派風淡雲輕:
“搞定。”
然而此時,四周除了大雨淅瀝之聲,一片詭異的安靜。
沒有聽到喝彩之聲,我轉頭一看,只見那粉衣少女此時已成魂魄之體,孤零零的站在我的墓碑之前,怔愣且呆滯的望着我:“你……你搶了我的身體?”
哎呀,我反應過來。
好像是這麼回事。
我揮了揮手:“莫慌,身體我還你就是。只是……”我走到芷嫣魂體旁邊,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妹妹,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有點侷促的搓着手:“什麼問題?”
“你這一身修仙之氣,分明是名門正派裡出來的修仙者,可你剛卻說要去塵稷山,入魔道,是爲何?”
芷嫣沉默了一會兒,杏圓的眼睛垂了下來,眸光之中隱隱藏有恨意:“仙道難修,我要尋便捷之法,去做魔修,我要報仇。”
“哦?”我抱着手問,“報仇?”
“鑑心門主柳巍殺了我爹……”她拳心握緊,咬牙切齒,“我要讓那老頭,血債血償。”
我看了一眼旁邊倒在泥地裡的男子:“他也是鑑心門人呀,你們怎麼攪和在一起的,我見他還蠻喜歡你。”
芷嫣一默:“我爹與柳巍老兒乃是至交,我自小在鑑心門長大,他……是柳巍幼子柳滄嶺,我本與他有姻親在身。哪想……我此次欲入魔道,他追我而來,不許我去塵稷山。”
我點頭,竟是一出挾帶着血海深仇的虐戀情深的故事:“那在他追到你之前,你到塵稷山了嗎?”
芷嫣擡頭瞅了我一眼,有些奇怪:“這便是塵稷山山腳,你不知道?”
我……還真不知道!
從我這兒飄過的孤魂野鬼從來沒告訴我這裡是塵稷山,塵稷山山脈綿延數百里,每一座山峰都有不同的風景,我在這兒住了百來年也沒完全摸清楚過。
那小丑八怪竟然將我的屍身埋到了塵稷山裡,他……
他果然是恨我,想讓我日夜仰望山峰與我炫耀他的成就吧!
這個王八蛋!
只可惜了他的心機,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根本沒認出這裡是塵稷山!哼!和我鬥!也不看看我心有多大!
“我剛上了萬戮門,未來得及入門,便被柳滄嶺截回……帶到了這裡。”
都到我萬戮門門口了還能給讓鑑心門的人劫走?守門的都是幹嘛吃的?那小丑八怪還好意思說把萬戮門治理得很好?
我對墨青的治下不嚴感到有點生氣。
芷嫣在那方盯着我,她現在倒是也冷靜下來了,轉頭看了看碑,又看了看佔據她身體的我,問,“你呢?你是誰,爲何會葬在這兒,立一塊無字碑?”
“我啊。”我彎了嘴角,淺淺一笑,“我姓路名瓊,字招搖,就是建了塵稷山萬戮門的那個……”
“……女……女魔頭。”她駭然的將我的話接了過去。
我欣賞着她的表情,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個女魔頭。”
我見她嚥了口唾沫,儘管我知道魂體是沒有唾沫的。再次被別人用這樣敬畏的眼神仰望,我只覺一陣身心舒暢,前段時間在亡魂鬼市受的窩囊氣登時狠狠的吐了一吐。
“江湖中無人能找到你的屍身,原來你竟埋在了這裡……”芷嫣輕聲呢喃,“到底是誰將你埋在了這裡……”
我正要作答,忽聽大雨之外的遠方傳來了腳步之聲,芷嫣這身體的根骨太薄弱,聽不遠,我隨手掐了個千里耳的訣,在這耳朵上一甩,霎時如破開了塵世的迷霧,遠處的聲響動靜盡收於耳。
“門主,他們闖進了禁地,前山的弟子未曾見得他們出去,理當還在禁地之中。”
“何以未曾攔住?”
這冰涼的語調,略帶沙啞低沉的聲音我一聽便識了出來,是墨青。
呵,好小子,我勾脣一笑,你來得可正叫一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