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太不夠意思了。”藺朝陽一天沒跟薛猜猜說話,薛猜猜知道他爲什麼,也一樣不理他。跟藺清許學的嘛,她不能用到當爹的身上,用到兒子身上也挺好。
薛猜猜覺得自己像個後媽。
但別說,這招還挺好用,專治用有薛猜猜基因的人。
果然到了下午放學,藺朝陽忍不住了,主動來找薛猜猜,“一個顧思均,就讓你背叛了我,我還以爲我倆當了這麼久的同桌,你對我還有幾分同桌之情呢,沒想到你跟她們是一樣的,只喜歡顧思均!”
不久之前還因欣賞顧思均而唾棄自己親生兒子的薛猜猜被他這麼一說,不禁有些心裡發虛,輕咳一聲,“咳,說的哪裡話,我這樣做也是爲你好。”
藺朝陽站在原地,頂着一臉不爽地用眼皮子看她,薛猜猜被看得壓力有點兒大,但還是要硬着頭皮圓下去,“那個,你想啊,人家樑也已經夠不待見你了,你要是繼續跟顧思均鬧,那她豈不是更加不待見你?”
他這下不蠢了,“照你這意思,我還得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爲他們搖旗吶喊?”
“那倒也不至於。”薛猜猜隨口一句,沒想到一回過頭,就見藺朝陽那張臉在她面前無限放大,她頓時嚇了一跳,“啊!”
“幹嗎!”薛猜猜拍了他一下,藺朝陽這下不生氣了,“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有辦法改變我在樑也心中的形象?”
嗯?她什麼時候說過?
藺朝陽哥倆好地攬住她,一把將她拖過來,“哎呀,你要有辦法你早說,咱倆同桌一場,誰跟誰啊。”
薛猜猜被他抱得快要不能呼吸,“慢點兒慢點兒……咳咳。”
“這樣,”他從兜裡掏出一沓錢,甩到桌子上,“只要你能幫我改變我在樑也心目中的形象,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薛猜猜瞥了一眼那沓錢,忍住了沒打他,而是問道,“你爲什麼隨身帶這麼多現金?”
不覺得不方便嗎?
“掏出來的時候帥呀。”藺朝陽回答得理所當然,“你不覺得嗎?”
薛猜猜:“……”
“嗨呀,”藺朝陽不等她回答,就開始急,“你有什麼辦法你倒是說呀!”
薛猜猜好不容易將自己從他魔掌裡解救出來,一邊把那沓錢揣進兜裡,一邊對他說道,“其實嘛,這個事情,說好辦也好辦,說不好辦也不好辦。”
她一邊在嘴上神神叨叨的,一邊飛快地運轉着腦子,怎麼糊弄他們家傻小子,“你看啊,你長得比顧思均好看,個子比他高,比他有男人味兒,人也比他大方……”
藺朝陽滿足地點了點頭,“繼續繼續。”
“但是,”薛猜猜一個急轉彎,“你爲什麼就是沒他受歡迎呢?”
“就沒了?”藺朝陽有些不滿足地咂咂嘴,沒有靈魂地應聲道,“爲什麼呢?”
“因爲,你成績沒有他好啊!”
藺朝陽將臉上表情一收,站起來就要走,薛猜猜見了,連忙拉住他,“別走別走,聽我跟你慢慢分析。”
“你看啊,大家都是慕強的,絕大部分人都喜歡強者,學生時代的強者是誰呢?當然是成績好的了,更別說,他還腦子清楚,長得不錯,這樣的人,怎麼不叫人傾慕?這就是爲什麼,人家在班上比你有人緣的最大原因。”
“胡說。”黃尚立刻站出來維護藺朝陽,“我們老大也有人緣。”比如他。
“別跟着添亂。”薛猜猜一把推開他伸出來的腦袋,對着藺朝陽說道,“你想想,剛纔起鬨,那些人是笑你多些,還是笑顧思均多些?樑也是漂亮,但你們學校也不是沒有比她更漂亮的吧?你爲什麼對那些不感興趣,偏偏追着樑也跑呢?”
“那是因爲,樑也不光漂亮,她還很有內涵。”藺朝陽得意洋洋地說,“我可不光是個看臉的人。”
“那不就對了!”薛猜猜就差一拍大腿了,“人家樑也,和班上其他絕大多數同學,也不光是個看臉的人啊,人家也看中內涵!”
她偏頭將藺朝陽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長得倒是好看,”廢話,遺傳了她的臉,“就是內涵……唉。”這要怪藺清許。
藺朝陽被她這樣一說,原本膨脹的自信心有點兒受到打擊,“那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變得有內涵,樑也就會喜歡我?”
“差不多吧。”薛猜猜非常不走心的回答道,反正傻小子不騙白不騙。
藺朝陽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薛猜猜拿眼睛覷了他一眼,心中有點兒小得意:親媽出手,豈有敗績?
只聽藺朝陽小聲嘀咕道,“可我都已經從倒數第一變成倒數第二了,我的內涵已經有了長足增長。”
“噗。”薛猜猜一個猝不及防,被自己嗆了一口,再也忍不住,猛地轉過身,抱住藺朝陽的頭,想把他腦子裡的水晃盪出來,“你清醒一點,這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放手放手,你放手!”好不容易掙脫薛猜猜,藺朝陽頂着一個雞窩頭,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嘛!”
“當然是好好學習,努力增長你的內涵了。”薛猜猜沒忍住,“你這樣子,別說樑也,就是將來出去真當了廚子,也依然沒有誰喜歡你。”
“我爸說,生而爲人,順心最好。既然是順心,那爲什麼要人家喜歡?”
你爸說你爸說……薛猜猜只要聽到這三個字從藺朝陽嘴裡冒出來,就恨不得往藺清許腦門兒上戳一刀。
她毫不留情地反駁,“那你要樑也喜歡你幹什麼?”
“可是,可是……”藺朝陽“可是”了半天,總算“可是”出來了,“可是,我如果變得有內涵了,那豈不是就跟顧思均一樣了。一點兒都沒有差異性。”
“抱歉,我必須提醒你,你現在的這種‘差異性’也絲毫沒有優勢可言。”
藺朝陽被薛猜猜懟得有點兒發愣,過了會兒才悻悻說道,“那,那我去好好學習了,樑也被追走了怎麼辦?”
你現在天天不好好學習,也沒見樑也多喜歡你。
薛猜猜忍下這句吐槽,安撫他,“這好辦,我幫你追她就行了。”
“你呢,放心去好好學習,努力增長內涵,至於樑也麼,交給我好了。”
藺朝陽將信將疑,“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哦?”
“那總比你現在讓她煩好吧?”薛猜猜見他還是不怎麼相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啦好啦,我們都是女孩子,我去找她,總要比你方便得多。”
藺朝陽好心提醒她,“你們快有三個代溝了。”
“滾。”
“走走走。”一放學薛猜猜就拖着藺朝陽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幹嗎?”藺朝陽身體被她推着,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薛猜猜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你不是要補課嗎?我給你找了個老師。”
藺朝陽一驚:連老師都給他找好了?
她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答應補課?
好不容易藺朝陽的腦子開始轉,但薛猜猜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她站在自家門前,伸手就將密碼鎖打開,“進去吧。”
“這誰——”不等藺朝陽問清楚,薛猜猜再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直接把他推進了門。
他猝不及防,裡面的男人也一樣沒想到,“薛猜猜你幹——你把他找來了?”
藺朝陽擡頭一看,面前男人神情冷淡,臉上帶着幾分不耐煩,昏黃的燈光下,他看上去和自己親爹一模一樣。
薛猜猜是給自己找的老師還是爹?
藺朝陽暫時忘記去問她爲什麼能開數學老師家的門,只顧得上轉頭朝她怒目而視。
她什麼意思?
以爲藺清許跟他爹一個名字,長得又像就能當他爹嗎?
妄想!
藺朝陽掉頭就要走,薛猜猜連忙走上來,用身體攔住他,睜着眼睛胡說八道,“那個,藺老師你不是上次就說,要好好提升一下藺朝陽同學的成績嗎?人我給你帶來了。”
她擠眉弄眼衝藺清許使了個眼色:接下來該輪到你表演了。
藺朝陽一頭霧水地轉過去看他:藺老師爲什麼要跟薛猜猜說要幫助自己提升成績?
“哦,是的。”藺清許立刻回過神來,“藺朝陽你成績是不太好,我一早就想把你留下來補習了,一直,一直沒找到機會,這次多謝薛同學,多謝多謝。”
“不客氣不客氣。”“薛同學”連忙擺手,表示是小事。
藺朝陽不滿地看了看薛猜猜,又看了看藺清許,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怎麼感覺像是你們揹着我商量好了,就等我入套?”
“哪有。”薛猜猜走上前來,踮起腳攔住他肩膀,把他往餐桌前拖,“這還不是老師爲了你好?人家一早就關注你,要不是你成績那麼差,拉低了全班平均分,你以爲老師願意無償幫你?”
如此不走心的謊話也難爲她能說得這麼正經,偏偏那傻小子還信了,藺清許見了,一時之間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只能勉強勸自己冷靜。
薛猜猜將他押到餐桌前,“行了,你慢慢學習吧,記得好好學,用力學,爭取早日學成回來。加油!”
她衝藺朝陽一握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轉身正要離開,傻小子藺朝陽總算是發現不對了,只聽他那充滿委屈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這,這,年級倒數第一都沒有補課,我爲什麼要補?老師,你要抓平均分,那邊還有個數學考三分的呢!”
正要離開的薛猜猜:“……”
偏頭看人的藺清許:“噗!”
薛猜猜臉色一變,藺清許連忙輕咳一聲,“哦,薛同學不是要走,她是去關門。”
關門?
薛猜猜拿手指自己。
藺清許輕咳一聲,避開她的目光,轉身走到餐桌旁,“行了,廢話不多說,你們都過來坐下吧,馬上開始了。”
你——們?
薛猜猜看了看藺朝陽,又看了看故意不看她的藺清許,感覺自己好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半個小時後。
藺清許揉了揉額頭不停跳動的青筋,第十五次將已經走到胸腔的咆哮給壓了下去,轉而換成一種被迫壓低了的聲音,對藺朝陽說道,“你這道題解得不對……算了,你現在將平板點到七年級數學(下),我再給你講一遍原理。”
薛猜猜在旁邊聽得昏昏欲睡,冷不丁地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連忙一個激靈,瞌睡醒了大半。
她一邊睡眼惺忪地湊過去看藺朝陽的平板電腦,一邊說道,“哪裡哪裡?”
話音剛落,就感覺頭頂涼嗖嗖的一道視線飄過來,薛猜猜連忙縮了縮脖子,彷彿這樣就能讓那道視線撲個空。
藺朝陽欠的學習債不少,連七年級數學都搞不清楚。他雙眼發直,如同智障一般,問藺清許,“你剛纔說什麼?一個荷塘面積爲x,荷葉增長速度爲2倍,第十天填滿,第九天時面積是多少……我哪兒知道第九天是多少,它又沒有告訴起始面積?”
藺清許:“……不需要知道起始面積。”
藺朝陽:“不知道起始面積我怎麼算?”
藺清許感覺自己後槽牙發癢,薛猜猜默默地仰起身,和他們兩個拉開距離。
然而,即便這樣,他也沒有放過薛猜猜,“薛猜猜,你說。”
“說說說,說什麼?”事實證明,不怕學渣年齡大,就怕學渣基因深。哪怕離開校園這麼多年了,被老師抽起來回答問題的陰影一如既往。
她着急忙慌地要去看平板,藺清許涼幽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來,“上面沒有。”
薛猜猜:“……”
藺清許感覺胸口有塊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爲人師表不能罵人,再次咬住後槽牙,“第十天整個荷塘面積滿了,是x,荷葉增長速度又爲2,那第九天難道不該是1/2x嗎?”
這麼簡單,他們都不會?
藺清許話音剛落,只聽薛猜猜和藺朝陽異口同聲,“哦——”
她轉過頭看向藺朝陽,“我就感覺是這樣。”
藺朝陽聞絃歌知雅意,“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我說不出口!”
薛猜猜痛心疾首,“就是我們嘴笨嘛!”
藺朝陽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
藺清許:“……”
他伸手掐了掐眉心,感覺自己還要會兒纔會暈,提醒他們不用這麼安慰自己,“這是個小學二年級的奧數題。”
好意思。
沒想到他們就是好意思!
藺朝陽擡頭看向他,“那也是個奧數題啊!”
藺清許:“……”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渾身修養告訴自己不要暴走,過了半晌,藺清許擡起手指着門,“今天晚上就先這樣。”
快走,再不走他要被氣死了。
藺朝陽這下比什麼都明白,將書包和課本一抱,兔子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走到一半,他轉過頭看向薛猜猜,“你不走嗎?”
薛猜猜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哦——馬上馬上。”
說着將書包一收,跟着藺朝陽一起下了樓。
藺朝陽瘋狗一樣竄出小區單元門,又跑了好遠,才感覺總算是逃離了低氣壓,連忙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再留在那裡藺老師該把我剝皮抽筋吃了。”
薛猜猜心虛,唯恐藺朝陽被嚇到了不敢再去,強行幫藺朝陽刷印象分,“哪有,人家藺老師還是負責的。”
“負責是負責,但你看他那個臉嗎?青了!”
薛猜猜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句公道話,“那也是因爲有我們在。”
藺朝陽咂摸了一下,“那倒也是。他原本犯不着自己找罪受的。”
薛猜猜沒想到他自我覺悟這麼高,連忙見縫插針,“那你還不好好學習。”
“學習學習。”藺朝陽回答得心不在焉,“不過,”他覷着薛猜猜,“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薛猜猜微愣:她答應什麼了?
眼見藺朝陽眼神越來越懷疑,薛猜猜再次恍然大悟,“哦——不會不會。”她還是沒有記起來。
倒是藺朝陽,又被她這麼糊弄過去,總算是放心下來,甩開腿就要走。
他走出一段距離了,回頭一看,薛猜猜還在原地,立刻又不滿了,“你快點兒。”
假裝住處不在這兒的薛猜猜有苦說不出,只能小跑趕上。
剛剛走近,藺朝陽又給了她靈魂一錘,“你家住哪兒?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吧?”薛猜猜擺手,充滿驚恐地看着他。
“怎麼不用,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嗯,女人……嗯,女……女的……嗯,女同學回去,不安全。”
薛猜猜:不要以爲她不知道藺朝陽在想什麼。
她有點兒體會到藺清許剛纔那股牙疼的滋味兒了,“真不用,你趕緊回去好好學習——”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有點兒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薛猜猜轉頭一看,就見不遠的地方,顧思均戴着藍牙耳機,額頭上一層薄汗,用自己形象生動展示了什麼叫一頭霧水。
藺朝陽看到他,想起他倆的“舊怨”,一聲冷哼,擡起下巴,一臉高傲。
顧思均瞥了他一眼,走過來看着薛猜猜,“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他應該是在跑步,走近了,薛猜猜還能聽到從他耳機裡傳來的1.5倍速的純正倫敦口音的英語聽力。她可不是藺朝陽那種中二少年,“我們在藺老師家裡補課。”
“跟他說幹什麼?”薛猜猜剛剛說完,藺朝陽就不滿地說了一句,然後再也不理他們,掉頭就走。
“誒——”薛猜猜喊了一聲,然而她兒子理都不理她,氣鼓鼓地離開了。
她轉過頭來,有點兒抱歉地看向顧思均,“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嫉妒你。”
顧思均搖了搖頭,男生留着最簡單的學生頭,不像藺朝陽那樣,雞零狗碎地掛一身,穿着淺藍色的運動服,整個人看上去清爽極了,是高中時候女生會喜歡的樣子。
她看到顧思均,很難不想起高中時期的藺清許,看他的目光就不自覺地帶了點兒暖意。
顧思均被她這麼一看,笑了一下,“沒想到你居然能說動他來補課。”
語氣好像她是個什麼大功臣。
薛猜猜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害,也沒什麼。”她感覺出來有這麼久了,衝顧思均揮了揮手,“你慢慢跑,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顧思均也笑起來,衝她揮了揮手,“明天見。”
薛猜猜轉身朝着小區裡面走去,顧思均在背後偏頭看着她的背影,感覺……有點兒新奇。
他本來以爲這個大齡同學不過是過來混日子的,沒想到她還真有一顆上進的心啊。
感覺,令他刮目相看。
薛猜猜可不知道她被人看扁又被人看圓,只覺得短短一段路,就因爲要應付藺朝陽,讓她身心俱疲。
她打開門,“我回來——”
家裡空氣冷得可以滲出冰渣,薛猜猜立刻想起剛纔出去時他們的情況,立刻不敢動了,躡步過去,見藺清許一臉莫測地坐在沙發上,膽子大了點兒,打了他袖子一下,“幹什麼……”
有點兒像撒嬌。
已經把自己從暴走狀態中抽離出來的藺清許擡眼看向她,“你還說藺朝陽沒有繼承你的基因?你看看你們今天在課堂上,簡直如出一轍。薛猜猜,兒子成了現在這樣,你好意思!”
想起今天在課堂上,薛猜猜也有點兒心虛,“哎呀,那孩子不好嘛,就是要教的嘛,哪兒能怪我的基因呢?你好好教就是了嘛。”
哦,現在怪他沒有好好教了嗎?
藺清許:“那你倒是說說,你在課堂上都幹了什麼?”
“睡……我……”薛猜猜語塞,“我……我那不是沒有進入狀態嗎?進入狀態後就沒有了。”
說到這裡,她底氣突然足了不少,“你還說我呢,明明是你沒有好好教孩子,才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我都和孩子一起補課了,你還要怎麼樣?孟母三遷付出的心血也就這樣了!”
她上課不是睡覺就是起鬨,她還好意思拿自己跟孟母比!
藺清許就沒有見過這麼皮厚的人!
“薛猜猜,你還有理了!”
“那不然呢?是不是你沒有教好他?”
“那是以後的我又不是現在的我,一樣嗎?”
“那不是你?”
藺清許頓時語塞,眼見薛猜猜又開始得意,他立刻回過神來,“要怪也只能怪你基因不好,遺傳到你兒子身上了。”
“嘿!藺清許你怎麼這樣?那我是不是可以怪是你基因不行?”
眼見話題又將滑向翻舊賬的深淵,兩人都當機立斷地住了嘴。
房間裡,一陣詭異的沉默。
片刻過後,還是藺清許先開了口,“那個,你剛剛下去幹嗎了?”這麼久。
“我遇到你的翻版了。”薛猜猜坐下來,“他好像也住這邊。”
她這麼一說,藺清許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他沉思片刻,像是難以啓齒一般,壓低了聲音對薛猜猜說道,“當初……”
薛猜猜:“嗯?”
“真的不是抱錯了嗎?”
薛猜猜聞言,咬住下脣,糾結了會兒,才偏過頭看向他,弱弱說道:“不知道呀……”
第二天,在薛猜猜的“監視”下,藺朝陽準時出現在了藺清許住處的餐桌旁。
“我想了下。”藺清許一開口,底下的兩個人立刻坐好。
他頂着一對黑眼圈,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兩個基礎都挺薄弱的,爲了給你們打好基礎,更好地把分數抓起來,我們今天晚上,課程主要分爲兩個板塊。一個板塊給你們抓基礎,一個板塊教你們做題。因爲你們基礎實在太薄弱,那就先從基礎入手。”
藺朝陽和薛猜猜了無生趣地點了點頭。
藺清許打開平板電腦,“好,看到我發給你們的資料。”
藺清許不是教師出身,雖然這些時候也在看授課視頻,又在班上練習了那麼久,但面對藺朝陽的時候,開始還是有點兒找不到方向。但很快,他就能找到藺朝陽感興趣的點,循循善誘,深入淺出,讓連七年級數學都搞不清楚的藺朝陽居然安安靜靜地在位置上坐了一節課。
……還包括被他一直盯着不敢開小差的薛猜猜。
一節課講完,藺清許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下節課我們做題。”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看向藺朝陽,“我看你其他科成績也不怎麼樣,不如,”他頓了頓,“給你一起補了吧?”
藺朝陽和薛猜猜一起抖了抖。
藺朝陽馬上拒絕,“不了吧老師,你已經夠辛苦的——”
藺清許一句話截住話頭,“不辛苦。”
藺朝陽繼續掙扎,“可你是數學老師——”
藺清許見招拆招,“我是波士頓大學的博士,數理化生和英語,都沒問題。”
藺朝陽還想掙扎,“可是——”
藺清許冷酷無情,“沒什麼可是的,不要辜負我。”
藺朝陽:“……”
他用手肘碰了碰薛猜猜,不等她回答,就聽頭頂上方傳來藺清許陰惻惻的聲音,“薛猜猜同學,你覺得呢?”
薛猜猜猛地一顫,“我覺得好!”她大力拍巴掌,“老師你真是鞠躬盡瘁,蠟炬成灰淚始幹,你太敬業了!我們太慚愧了!不考個top2都對不起你!”
藺朝陽:“……”
薛猜猜不顧他的目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小崽子,以爲她想嗎?他學多久自己就要陪多久,她又不考大學,這麼多年沒有坐在課桌前,她願意嗎?
還不都是爲了藺朝陽!
一晚上過去了。
藺朝陽身心俱疲地離開了,薛猜猜頂着一腦袋被強行灌進來“氫氦鋰鈹硼”,攤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問藺清許,“我跟你打個商量。”
藺清許眼睛都沒有擡一下,“沒得商量。”
薛猜猜:“……”
她嘟了一下嘴,“我還沒有跟你說是什麼事呢。”
藺清許可算是睜開了眼睛,但只看了她一眼,就像是覺得慘不忍睹一樣,連忙把頭轉了過去,“你要是不跟藺朝陽一起,他一個人補習肯定堅持不了幾天。”
“可是我又不需要——”
“就當把你欠的作業輔導還回來。”他還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能不能向我學習一下?藺朝陽這種動不動打退堂鼓的行爲,就是遺傳的你。”
薛猜猜:“……嗯?”
好吧,她忍。
藺朝陽早上一來,整個人就宛如被掏空了一樣,萎靡得像是連續十天沒有睡覺。
薛猜猜雖然也感同身受,但還是不想讓他泄氣,“你用不用這樣?才讓你補幾天課而已。”
“這才幾天啊?”藺朝陽哀嚎,“你難道不知道藺老師的幾天完全可以當人家的幾個月嗎?”
“有這麼誇張。”薛猜猜順口說道,“你爸當年讀博士做實驗的時候,連續熬夜幾個月是常有的事情。”
“嗯?”藺朝陽猛地轉過頭,“你怎麼知道?”
說出上面那句話薛猜猜其實就已經後悔了,聽藺朝陽這麼一說,她立刻補救道,“害,難道不是這樣嗎?你爸的採訪裡這樣說的。”
藺朝陽挑眉,“你知道我爸是誰?我爸從來不接受採訪,印象裡基本上沒有。”
薛猜猜良心毫無感覺地忽悠他,“你記錯了。”
她轉移話題,“還不是因爲你以前欠債太多了,現在補起來困難。我勸你,趕緊打起精神,免得等下老師教你新的知識,你又沒聽到,補習起來更困難。”
“可是……”藺朝陽懶骨頭髮作,又不想動了,整個人攤在桌子上,硬是把原本不寬的空間弄得狹窄無比。
薛猜猜不想跟他“可是”,推了他一把,“你快點兒——”
“老大!”一聲大喊,突然打斷了她,薛猜猜和藺朝陽擡頭一看,就見黃尚像是見鬼了一樣看着藺朝陽,“你今天又來這麼早?”
哦對,藺朝陽努力學習的路上不僅需要她這樣的正面導向,還必須無視黃尚這種負面拖累。
她一把揮開黃尚伸過來的爪子,“你們老大前天開始,痛定思痛,打算洗心革面,從頭做人,以前的那些就如同過眼雲煙隨風而逝了,你就不要再拿以前的老眼光看你老大了。”
藺朝陽沉痛地點了點頭。
黃尚充滿懷疑地看向藺朝陽,“是不是啊……”他擡起藺朝陽的臉,“難怪這段時間,臉都消瘦了許多。老大真是太可憐了。”
薛猜猜:“……”她就不懂了,學生學習把自己學瘦了很值得可憐嗎?她以前也沒這麼覺得自己過啊,二十年過去了,當學渣的覺悟還降低了是吧?
恰好顧思均路過,聽到他們講話,不自覺地看了他們三個人一眼。藺朝陽立刻像是被人點燃了屁股上的引線一樣,立刻從座位上彈起來,“看什麼看?”
顧思均理都不想理他,而是看着薛猜猜,“你把心思用在他身上,簡直是浪費。”
“說什麼?”藺朝陽立刻大喊,奈何顧思均理也不理他,徑自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藺朝陽又被無視,氣得不行,在背後狠狠地朝顧思均的背影做了兩個鬼臉。
薛猜猜在一旁瞧着,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兒子跟別人家的兒子比起來,可能少的不是神經,而是先天發育不完全。
搖頭這一幕恰好落進藺朝陽眼中,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着薛猜猜,“怎麼?你也覺得那個小白臉兒很好?”
他這完全就是小孩子搶糖,薛猜猜當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沒有——”
“我告訴你!”藺朝陽一腳踩上凳子,朝薛猜猜壓低了身體,“不許和他玩兒,要不然我和你絕交!”
薛猜猜:“……”
“藺朝陽,”身後傳來一個男孩子略顯冷淡的聲音,藺朝陽和薛猜猜齊齊擡頭一看,就見顧思均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正皺眉看着他們,“你又在欺負同學。”
薛猜猜:“……不是……”
藺朝陽冷笑一聲,“關你屁事!”
狗腿子黃尚的鬼臉連忙跟上,“管得寬!”
顧思均忍不住,撥開同學,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最後一排,沉着臉對藺朝陽說道,“道歉。”
藺朝陽根本不理他,反而還爲激怒了顧思均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憑什麼?”
黃尚也跟着一起搖頭晃腦,“憑什麼?”
顧思均再次沉聲,“道歉!”
薛猜猜站出來,“不是,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顧思均就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你這麼好的同學,我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薛猜猜被他嚇了一跳,只見少年眼中全是認真,她的心又跟着跳了一下。
回過神來,她趕緊解釋:“真——”
旁邊藺朝陽聽了他這話,趁機裹亂,怪聲怪氣地笑起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不許我欺負她。憑你?哈哈哈哈。”
黃尚:“哈哈哈哈。”
薛猜猜:“……”他很像個反派他知道嗎?
藺朝陽不知道, 他十分欠扁地朝顧思均湊近了臉,“是不是想告訴老師啊,小白臉兒?你除了會告訴老師之外你還會什麼?是不是告訴媽媽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黃尚跟着一起笑,“告訴媽媽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除了打小報告,就沒有其他會的了哈哈哈哈哈。”
顧思均的臉越發陰沉,“藺朝陽,你這個人簡直不知好歹。我讓你給她道歉。”
“呵。”藺朝陽有恃無恐,“不道,就是不道,你能把我怎麼辦?你還能打我——”
“啪”地一聲,藺朝陽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捱了結結實實一拳。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臥槽!顧思均你個小白臉兒你還真打我?艹!”
說着也撲了上去。
薛猜猜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連忙叫起來阻攔,“別打了別打了,你們別打了……誒大總管你幫幫忙啊……別打顧思均……”
片刻之後。
顧思均、藺朝陽、黃尚。薛猜猜四個人,站在了辦公室裡,當着辦公室裡坐着的所有老師的面,接受來自班主任的痛罵。
坐着的老師中,當然也包括藺清許。
“高三了,高三了呀!你們能不能讓我省省心?”班主任沉痛無比,“我出去買菜人家問我小孩兒中學幾年級,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這是爲什麼一天到晚要被你們氣得老了十幾歲啊?”
藺朝陽小聲叨叨,“你要是結婚早,小孩上初中也不是不可能——”
“藺朝陽說什麼呢?”班主任猛地打斷他的話,“你還覺得你挺有理的是吧?好不容易看你最近幾天表現好點兒,你又故態復萌,教了你那麼多遍你還是學不會,一上大學你就成年了,還有多少時間容許你胡鬧?”
藺朝陽死豬不怕開水燙,“老師,今天是顧思均先動的手。”
提到這個事情,老師更頭疼了,他走到顧思均面前,痛心疾首,“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踏實很靠譜的學生,怎麼也這麼衝動?”
來了來了,薛猜猜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和不遠處端着保溫杯吃瓜的藺清許的視線在空中虛虛一交,立刻低下了頭。
顧思均立刻說道,“老師,這件事情不怪我,是藺朝陽欺負班上女同學。”
藺朝陽有恃無恐,“你說我欺負我就欺負?薛猜猜,我是不是欺負你了?”
薛猜猜:“……”原本沒有,這下挺像。
顧思均冷笑一聲,“你不用恐嚇人家,你看薛猜猜同學年齡大,成績不好,一直嘲笑她。你這不是欺負是什麼?而且——”
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藺朝陽,“你一向看不慣我,看到薛猜猜同學沒有跟你站到抵制我的同一邊,你就威脅人家。我剛纔都看到了!”
“薛猜猜同學不站在我這邊,難道還站在你那邊嗎?藺朝陽,希望你對你自己能有清醒認知,不要癡心妄想,人心不可移。”
薛猜猜:“……嗯?”少年,你對你自己,好像有點兒誤解。
他三兩句話,說得藺朝陽拳頭又硬了,“顧思均你是不是找死——”
“好了!”班主任忍無可忍,簡單粗暴地各打五十大板,“我不想聽你們廢話,你們兩個自己出去跑一千米,好好反省一下!”
他目光停在對他目露渴望的黃尚身上,頓了一下,“黃尚……五百米。”
薛猜猜聽到沒有點到她的名字,跟着藺朝陽他們三個一起出去,打算來個渾水摸魚。誰知道,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藺清許懶洋洋的聲音,“薛猜猜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