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剛打開，韓覺就感覺到了這一樓的熱鬧。
往外走幾步，過了轉角，就能看到兩邊的錄音室裡，除了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還有幾位正裝打扮氣度不凡的領導，環抱着雙手在看旁觀。有幾個穿着隨意難以判斷身份的中年男女，圍在一起聊天，更有十幾個光鮮亮麗的出道藝人，給工作人員簽名。
一時間弄得很是熱鬧。
韓覺從走廊的盡頭走過來，頓時就吸引了那些非工作人員的視線。
韓覺沒一一分辨那些目光裡所包含的意思。他快速穿過衆人，徑直往導演編劇在的地方走去，爲自己的遲到誠懇道歉。
以往負責韓覺和張子商這一組的，是導演組的一位編導。除了所有嘉賓主持人集中拍攝，韓覺極少能見到導演。對此韓覺也不遺憾什麼，畢竟他無慾無求，也不打算混個臉熟。尤其是他從小周那聽說，這導演看起來瘦瘦小小弱不禁風，內心卻“狠毒”無比，拍節目怎麼折騰人就怎麼拍。所以韓覺也樂得見不到導演。
但自從韓覺上次連續放出十幾首歌，帶來一波收視率高升之後，引起了節目組的重視，他不想見到導演都難。
“沒事沒事，來得及來得及。”面對韓覺的道歉，這位金導演笑呵呵地表示沒關係。
然後直接開始跟韓覺討論起今天的拍攝內容。
韓覺一邊警惕地聽着，一邊被《極限男人》的工作人員擺佈，在胸前腰後裝上收音設備。
另一邊的顧凡，出了電梯之後則走到那些領導的邊上，解釋說他們是在樓下敘舊忘了時間，絕不是韓覺故意晾着【藍鯨】的人。
“怎麼樣，他沒打孩子們吧？”其中一位問。
顧凡搖搖頭說：“沒有。沒打人，也沒罵人，表情一直很好。”
“你帶他去練習室了？”另一位問。
“進去看了看。”顧凡答。
“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他一直在看牆上的照片。”
這些領導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想從顧凡的隻言片語裡一點點拼湊出韓覺現在的樣子。顧凡不作明顯的偏袒，只以【藍鯨】藝人的立場一一作答。
最後，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領導，開口問着顧凡：“如果那些歌能買過來，讓韓覺給你當製作人你覺得怎麼樣？”
顧凡一改作答時的沉穩，笑容極開心道：“那就最好了。”
今天拍攝韓覺跟張子商錄歌，按理來說【藍鯨】這邊只需要派出一個錄音師輔助錄音就好，然而【藍鯨】這邊卻出動了幾位中高層領導。他們看中了韓覺【適合張子商】裡的歌，此番出面，爲的是試探合作的可能性。
除了那些領導，【藍鯨】的幾位金牌製作人和簽約作曲家也來了，目的是等會兒觀察韓覺的真實水準。
至於那些男男女女的藝人，則是聽過韓覺回來了，趕過來圍觀的。
“哇，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能打的樣子啊，”黃海在一個閒置的空錄音室裡，探出一個腦袋觀察着遠處的韓覺，“剛纔煜哥在下面說是被打了。”
“好像打得還挺慘，小孟說她要不是跑得快，她就要第一個被打了。”吳克黎扶着黃海的肩膀，也探出一個頭。
“嘖嘖嘖，一個叛徒還敢這麼囂張。”
一直在旁邊的張子商忍不住出來闢謠：“你們在說什麼啊，煜哥只是被制服，又沒有被打。而且也不是韓老師出的手。”
“子商，你變了。你以前只會跟我們一起說韓覺壞話的，”鹿白羊看着張子商，眼神裡都是戲，“沒想到，你現在竟然因爲一首歌就叛變了組織！”
張子商翻了個白眼。
“行了，”隊長在後面發話，“現在一口一個韓覺韓覺喊得歡，等會兒到鏡頭裡，再習慣性叫韓覺的名字，那我們就完了。”
吳克黎、黃海和鹿白羊一聽真有可能，於是連忙把【韓老師】三個字練習了十遍。
張子商就不用練。
一個人獲得自我判斷能力的時機有兩種，一種是他們之前深信不疑的偶像轟然倒塌，讓他們意識到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確和完美，只有自己的判斷最可信。另一種就是，和一個滿是非議的人相處，卻得出了一個不同於流言的感受，從此對任何流言蜚語抱有懷疑。
張子商就是第二種情況。自從那天從韓覺的家回來以後，接連幾天，他就時不時就獨自陷入思考，一點都活潑不起來。跟隊友聊起韓覺的時候，也都【韓老師韓老師】的喊，這種狗腿的樣子，讓周圍的小夥伴們非常不習慣。
等到去韓覺家的那一期播出以後，他們才知道張子商多半是被韓覺折服了。
其實他們在看完節目之後，也被韓覺的才華折服了。但他們站在【藍鯨】藝人的立場上，不願意就這麼原諒韓覺這個叛徒。
張子商原本還想說什麼，但韓覺到位之後，節目組馬上就要開始錄製了。
“我過去了。”張子商得到了導演的召喚，最後檢查了一番妝容，就立馬跑了過去。
吳克黎他們得在拍攝的後半段再進去。此時看着張子商奔跑的樣子，他們心裡就很感慨。
張子商在公司裡對資源無慾無求，沒什麼野心，大家知道這是張子商的真性情，對張子商這樣的隊友當然十分喜歡。然而張子商不爭不搶，卻擁有了很多東西。
先是《極限男人》主持人的位置找到了張子商。大家各自資源也不差，所以對張子商也說不上羨慕。然而張子商做綜藝就做綜藝吧，竟然就跟韓覺組成了搭檔，拿到了【適合張子商】這個文件夾，在一堆好歌裡選一首來唱呢。
現在網上，歌曲還沒唱，張子商就已經火了。
“韓老賊發歌太慢了！多半是英文專輯發完才輪到華夏歌。有沒有哪個公司出手闊綽一點，把【適合張子商】統統買下來？？？”
“我說，這唱功，有兩個【張子商】沒人有意見吧？”
“……”
可以預見的是，在【極限演唱會】歌曲出來之後，張子商還會更火，直接成爲組合里人氣最火的一個。
【這算什麼，精準餡餅麼？】對於張子商，隊友真的羨慕了。他們一度懷疑張子商是不是繼韓覺之後，第二個傳說中的【藍鯨親兒子】。
……
……
張子商進到錄音室的時候，韓覺已經在裡面的桌子旁坐着了。韓覺雖然看着手裡的一紙歌詞，眼神卻沒有焦距，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張子商和韓覺打了個招呼，然後略微帶點緊張，坐到了韓覺的邊上。
他們使用的這間錄音室是【藍鯨】設備最好，也是空間最大的一間錄音室。張子商之前沒來過，所以也不知道這裡能夠容納三四十個人。
但他現在知道了。
錄音室分爲兩半，以攝像機爲界，一邊是韓覺，另一邊是工作人員，以及【藍鯨】的領導、製作人還有藝人。他們站在了攝像機後面，帶着各色各樣的神情，觀看着錄製。
張子商不能不緊張。他實在沒想到公司會這麼大動干戈。
韓覺倒是毫無影響，因爲他一個也不認識。
韓覺被張子商的問候驚醒，等張子商坐下之後，韓覺就拍了拍手中的歌詞，問道：“歌詞都背熟了吧？”
張子商連連點頭。
張子商拿到韓覺發過來的歌詞以後，十分重視。韓覺只要他把歌詞背熟，然而張子商背熟了歌詞以後，就很自覺地給自己加擔子，練習歌詞的唱法。
歌詞的前半段，他照着韓覺上一期在節目裡的那版小樣去練，後半首出現的陌生歌詞，他就拉着隊伍裡最會說唱的吳克黎，一起訓練。
只不過後來吳克黎練着練着，就表示不想當陪練了。原因是心裡不平衡，張子商隨隨便便上個綜藝結果就拿到這樣一首歌，而他一輩子可能都遇不到了，所以他越唱越嫉妒，不想唱了。
“那我們一句一句的學。”韓覺攤開歌詞，就要教張子商怎麼樣唱。
然而張子商迫不及待想展示一下私下訓練成果。
張子商興沖沖道：“前半首我已經會了。”
“你已經會了？”韓覺有點驚訝。因爲他給張子商佈置的作業，只要求他把歌詞背書。
之所以唱法到現場來教，是因爲小公舉的這首《以父之名》，歌詞帶着曲調，用傳統說唱的辦法去唱，是不合適的。
“對，我照着韓老師你上一期視頻學的。”張子商說，眼神似在邀功。
“噢，那不錯嘛。”韓覺摸了摸下巴。原本他還擔心張子商學歪，但如果是照着他之前的唱法練，那就沒什麼問題。還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那行，你進去試試吧。”韓覺徑直坐到了控制檯前面，讓張子商到錄音棚裡面去唱。
“好。”張子商扭了扭脖子，略微僵硬地走到錄音室裡面，戴上了耳機，緩緩呼出一口氣。他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今天除了節目組的人在，還有公司那麼多領導和同僚在。
“喂喂，聽到嗎？”張子商對着話筒測試。
韓覺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張子商看不懂，一臉迷茫。韓覺拍了拍腦袋，纔想起來這個錄音棚不在美利堅。他按着通話的按鈕，對話筒說：“聽得到。”
張子商聽到回覆，這才點頭，表示他準備好了。
韓覺把帶有伴奏的硬盤給了錄音師。
伴奏便響了起來。
這伴奏的完成度，比起之前十多分鐘弄出來的編曲只是個粗糙版，可以說大不相同。
在張子商決定要唱這首歌后，韓覺就仔仔細細重新寫了一遍。前世的他不是專業人士，聽的時候編曲沒那麼仔細，於是很多地方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來進行編排。
在四聲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詭異尖叫之後，是一串密集的鼓點。
韓覺在這裡暫停，然後告訴張子商：
“這裡，鼓點連續響起，就開始唱。”
“好。”
伴奏第二次播放的時候就縮短了很多，錄音室直接從四聲尖叫開始。
尖叫過後，是鼓點。
鼓點一結束，張子商捂着耳機，看着歌詞，立即切進：
“【微涼的晨露沾溼黑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