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依曼揉着發疼的肩膀，忿忿不平地往樓下走去，每一步都踩出巨大的聲響，似在泄憤。
韓覺一邊穿着外套，一邊跟在章依曼的後面。
“應該很痛吧？”韓覺看着章依曼的肩膀。
“不痛！”章依曼迅速把手放下，轉頭瞪了韓覺一眼。
韓覺被瞪得很冤枉。
“你說你，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往牆上撞啊？”韓覺搞不懂剛纔在樓上時傻妞的舉動。
五分鐘前，在決定出門約會之後，他從外套裡翻出錢包，看錢包裡的錢是否夠約會的開銷，剛轉身想問傻妞一些事情的時候，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正當疑惑時，身後就傳來【咚】的一聲——傻妞不愧是傻妞，也不知道傻妞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好端端地往牆上撞。力道而別足，他聽了都感覺疼。
跟個行爲藝術家似的。
“啊啊啊啊啊！”章依曼一聽韓覺的問題，便雙手捂着耳朵，大叫着瘋狂地朝樓下跑去，下臺階都是六階六階地跳。
“你小心一點啊。”
“啊啊啊！”
韓覺的好言相勸被淹沒在一片極顯功力的【啊啊啊】聲裡。
在韓覺看不見的地方，章依曼揉着自己肩膀，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簡直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
先是約會時間少了兩個鐘頭，然後想【充電】加親親也沒能成功，後來想撲到韓覺的背上強行來個親親吧，結果韓覺一個轉身她就衝過了頭，撞到了牆上。要不是她運動神經發達，不然得撞在臉上。
“太氣人了！”章依曼跟秦姐抱怨。
“嗯嗯。”秦姐應得很敷衍。剛纔她在監視屏後面目睹了樓上發生的一切，當然知道傻丫頭壞笑着衝向韓覺是打什麼主意。如果不是看在傻丫頭或許有傷，否則兩掌是少不了的。
雖然秦姐覺得這傻丫頭傻的不行，但該有的關心還是要有的。
秦姐把章依曼拉到保姆車裡之後，就拉上窗簾關上車門，讓章依曼的衣服脫一半，把肩膀露出來。
秦姐問：“怎麼樣？痛不痛？”
“有點痛。”章依曼縮着肩膀，實話實說。
秦姐看了看被撞的地方，又捏了捏，知道問題不大，於是就拍拍章依曼的肩膀，把章依曼趕下去：“應該死不了，繼續錄製吧！”
等到章依曼從保姆車裡出來的時候，韓覺那邊已經準備就緒，在等了。
看着前方站着全然不知剛纔發生了什麼的韓覺，章依曼最終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再接再厲。現在纔是一點，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給她瞅準機會親親呢。
不過，該有的懲罰還是要有。
網絡上有粉絲教過章依曼——如果韓覺做錯了事，就冷落他一下。因爲在感情中適當的推拉，能夠避免對方過於傲慢，時刻保持危機感。
【先晾大叔五……不對，十分鐘！】章依曼皺了皺鼻子，打定了主意。然後才向韓覺慢慢走去，心裡在想等會兒冷哼的時候下巴要擡起多少角度。
“快過來看看，”韓覺對章依曼招了招手，“我準備了面具，等會兒我們就帶着面具去逛街。”
“在哪裡在哪裡？什麼面具？”章依曼眼睛一亮，立馬朝韓覺那裡跑過去。
韓覺就從身後掏出兩個面具，展開，一個是白色的馬頭，一個是棕色的馬頭。
它們瞪着十分卡通的眼睛，開着嘴巴，表情極其呆滯。
這兩個面具是韓覺上次參加《極限男人》的備選面具。除了《異形》的面具，韓覺一口氣還做了《電鋸驚魂》裡的玩偶面具和豬臉面具，《V字》的，《驚聲尖叫》的……不過那些面具適合收藏，不適合帶出門。
《馬男》的面具頭套算是少數適合帶出門的了。
今天章依曼上身外面是一件白色的毛衣鬆鬆籠在肩膀上，兩隻袖子在胸前打了個結。裡面是一件米黃色的長袖。伴以紅色的披肩長髮，很好看。即便章依曼不是明星，這樣子走在街上也能引來頻頻注視，更不用說她已經是名氣很大的明星了。
韓覺就不想在約會逛街的時候被太多的粉絲圍觀，影響約會體驗，而且還會干擾交通秩序，給街道主任增添負擔，於是就想出戴着頭套去逛街。
“你選一個。”韓覺給章依曼看完了面具頭套之後，讓她先選。
“這是什麼電影裡的？還是動畫片？”章依曼小心翼翼地選了那隻白色的。
“都不是，是我夢裡夢到的。”韓覺說着，就把棕色那個套到了自己頭上。
“怎麼樣？”韓覺甕聲甕氣地問。
“看起來好傻啊！”章依曼笑着伸出手指，往韓覺馬腦袋的鼻孔裡戳。
“好痛！”韓覺假裝吃痛，搖頭晃腦地躲開。
章依曼對着種傻乎乎的事情最喜歡了，於是笑着馬上也把白色的馬頭套到腦袋上。看得遠處秦姐扶着額頭緩緩搖頭。
韓覺和章依曼兩人互相嘲笑了一番對方，就坐上節目組的車，去到附近的步行街開始約會了。
他們要去的那條步行街在大學城，來往的都是些年輕人，產品的價格自然也就貴不到哪裡去。
到達目的地之後，韓覺看着熱鬧的商販，十分豪邁地對章依曼說：“你喜歡什麼，就給你買什麼！”
然而章依曼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只笑着拉上韓覺的手，興奮地往人羣裡跑去。
攝像師在前方爲韓覺他們開路，韓覺和章依曼通過馬嘴和馬鼻孔看路，走慢一點倒也不會撞到人或者摔跤。
韓覺倆人的造型惹來了路人的頻頻側目，但誰也沒有認出他倆來，只當是什麼奇怪的節目組在拍奇怪的人。稍微看了看就走開了，沒有人跟着、圍着。
韓覺見面具奏效了，心裡十分滿意。
章依曼緊緊挽着韓覺的胳膊，走在人羣裡也很滿意。
明星在得到萬衆矚目的光彩時，也失去了靜靜陪伴愛人出行的悠閒。章依曼也知道有得必有失，但她依然很遺憾。幾乎成了一塊心病。以至於她夢想的約會不需要鋪張的高調，也不需要驚喜的浪漫，她只想跟普通人一樣，走在愛人的身邊享受着。
現在，夢想中的約會似乎正在實現。
只不過唯獨缺了一點。
章依曼知道缺了哪一點，所以她突然就覺得面具頭套好礙事的，都不方便親親。
【就當練習好了，等下還有機會的！】章依曼心想頭套一時半會兒不會拿下來了，於是她偶爾走着走着，就會突然側過頭去，把她的馬嘴對準韓覺的馬嘴。在旁人看來，就是兩匹馬在接吻，十分搞笑。
“你在幹嘛？”韓覺問。
“我在左顧右盼。”章依曼是這麼回答的。
“好一個左顧右盼。”韓覺把礦泉水瓶子往章依曼頭套的馬嘴裡塞。
章依曼大喊着【我看不見啦！】，然後這才允諾她會老實的。
既然親親沒法再練了，章依曼就開始專心逛街購物。
章依曼家庭條件條件優渥，一件衣服就是普通人一個月或幾個月的工資，看起來逛街應該只逛奢侈品區，但是，當她在這挑着均價不超過一百塊錢的小物品時，那份歡快是毫不做作的。
韓覺全程配合地被拖來拽去，陪着一起挑選。
“大叔啊，你看這個杯子，好可愛！我們買它好不好？”章依曼指着一款紅色與綠色的波點情侶杯，十分中意。
“這個這個！你別看這衣服普普通通，其實暗藏玄機！你看，我們如果各穿一件，然後站在一起，這衣服上面的兩隻狗狗就在親親啦！哈哈哈哈~”章依曼指着情侶款式的短袖，興奮地蹦蹦跳跳。
“眼罩！你有？啊呀，大叔你那個眼罩實在是太猥瑣啦！……”
“手機殼！大叔你還沒有手機殼吧？不行，不能算了！沒有手機殼的手機是不完整的……”
“襪子！一人七雙好了，星期一到星期天輪着穿，如果哪天跟我的襪子對不上，大叔你就死定了……”
“圍巾！哦，圍巾還早……”
“……”
章依曼一看到情侶款的東西就很興奮，買了一大堆情侶款的東西。大到衣服，小到鑰匙扣。像是要在韓覺的身上每一處能被人看見的地方，統統打上【名草有主】的標籤，讓其他女人打消念頭，知難而退。
章依曼看着滿滿當當的收穫，只覺得幸福的快要爆炸了。
這些合起來並沒花上多少錢的東西，章依曼卻猶如最珍重的寶物，緊緊抱着。
“嘿嘿嘿嘿~”章依曼靠在韓覺的身上，傻笑着。
就是這樣的，她夢想中的約會。
韓覺幾乎不用問就能感受到身邊傻妞發自內心的開心。雖然他對所謂【情侶款】的東西不感冒，但是傻妞喜歡，那他就不會抗拒。
當天色變暗了，逛街的活動就得停下了。
章依曼當然是意猶未盡的，然而到了晚上，戴着頭套的視線越來越侷限了，同時街邊食物的香味越來越濃了。
韓覺和章依曼倆人在逛街的過程中聞着味道一直很饞，但是由於得戴着頭套活動，就沒法邊吃邊逛，只得忍着。
現在到了飯點，韓覺和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打了個招呼，就帶着章依曼進了節目組安排好的餐廳。
韓覺他們被安置在二樓角落的一處位置。餐廳的規模並不太大，所以節目組乾脆就把整個二層給包了。現在食客只有韓覺和章依曼倆人，韓覺和章依曼終於能摘下頭套了。
章依曼打量着周圍，發現這是一家風格很年輕的餐廳，因爲在他們的周圍，都是少男少女年輕人寫在牆壁上的留言，牆壁再高一點，有好幾根繩子，繩子上用夾子夾着情侶們的一張張合照，以及祝願長長久久的信條。
章依曼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了，念初高中的時候就經常看到，當時羨慕的要死，特別不想看。但她這次就不怕了。
“大叔大叔~”章依曼雙手握在胸前，呈拜託的姿態，一會兒看看韓覺，一會兒看看牆壁。
“幹嘛？上面有人說你壞話？”韓覺喝着水，在恢復着逛街消耗的體力。
【大笨蛋！大木頭！】章依曼在心裡大罵。
“你坐過來，我們一起合照。”章依曼只能把話說透，嘟着嘴拍拍邊上的位置，要韓覺趕緊過來。
“噢。”韓覺站起來。
“等一下。”章依曼想到了什麼，拿起地上的袋子，說：“我們把剛纔買來的東西戴起來再拍照。”
然後章依曼就帶上情侶帽，穿着情侶衣，端着着情侶杯……
“大叔你先給我拍一張，我發到推特上去。”章依曼心情極好，迫不及待地就像秀給粉絲看。
韓覺接過章依曼的手機，給章依曼【咔咔】拍照。
章依曼一連凹了好幾個造型，心想照片裡溢滿的幸福會不會把單身的粉絲們給傷害了呢？
“怎麼樣？”章依曼問。
“不錯，不錯。”韓覺看着手機屏幕頻頻頷首，神情似乎相當滿意。
“嘿嘿~”章依曼開心了，覺得大叔鐵樹開花殊爲難得，不枉她對這些東西精心挑選了很久。
“讓我看看~”章依曼把手機拿過來一看，看了幾張，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被人用重棍打了。
“這……這……”章依曼一劃一劃地翻着相冊，不知道說什麼。
原來剛纔韓覺拿着她的手機【咔咔咔】按得歡快，卻一張都沒拍她，而是統統用前置攝像頭在自拍了。
“怎麼樣？”這次換韓覺問章依曼這句話了。
章依曼瞪着好看的眼睛，站起來狠狠打了一下韓覺。但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收不住。
韓覺給章依曼好好地拍了幾張，章依曼這才心滿意足。當然，之前韓覺的幾張自拍她保留着也沒刪。
章依曼上傳了單人的照片，然後就打算讓韓覺坐她邊上，拍幾張合照了。
然而這時，韓覺扭頭看到了餐廳二樓的電視，正在放最新一期的《戀愛信號》。
此時裡面的素人正在餐廳里約會，氣氛很好，一如此時的韓覺和章依曼。
“誒，你看，這不是我們之前遇到過的那個節目麼？你上個月還問我有沒有看過來着，”韓覺突然想起曾經在餐廳遇到過這個節目組，那時還是和傻妞與林芩一起，“我們的片段有沒有播出來？”
章依曼此時的心情，就猶如考試時作弊被當場捉住的學生，血液彷彿逆流，手腳頓時冰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章依曼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的本能告訴她——此時要阻止翁楠希的出現，然後阻止大叔對這個節目的關注，進而阻止大叔知道她在節目裡和翁楠希有過一次交鋒。
之前她錄完《戀愛信號》就很擔心韓覺看到那一期，但是後來戰戰兢兢地和韓覺通話的時候，就進行了試探，結果也沒得到什麼反饋，她就鬆了一口氣，猜韓覺應該不太上網，也沒看過這個節目。
當時章依曼心裡還很慶幸韓覺不愛上網來着。
現在，章依曼沒想到在她最開心的這麼一天，會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不安因素。
【放什麼節目不好，偏偏放這個！！！】章依曼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面對韓覺的問題，章依曼結結巴巴道：“啊……大叔，你，不看這個節目的吧？”
韓覺扭頭盯着電視，搖了搖頭：“對，沒看過。我只記得你說過你是很喜歡看的。”
“啊……對，”章依曼視線瘋狂地掃視着那臺電視，“你不喜歡看的話，我們就不看吧。我們先約會……這電視，聲音好像有點大。哈哈哈，我去關掉。”
章依曼說完就站了起來，抑制着步履的匆忙，走到電視機的邊上想把電視關掉。
但是她把電視周圍一圈都摸遍了，也沒有找到電源在哪裡。
【快點啊快點啊……在哪裡關掉啊……】
章依曼背對着韓覺，簡直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終於，在章依曼決定拔電源之前，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按鍵。
【太好了……】章依曼聽着耳邊電視裡傳出來的聲音，判斷放的還是素人的約會。她不禁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就要把按鈕按下去。
而偏偏這時，屏幕裡的畫面一轉，切換到了《戀愛信號》的演播廳。只見翁楠希出現在屏幕上，她拿着手中的筆，一下下敲着桌面。視線微垂，嘴角微挑地說了一聲：
【有意思。】
“咔嚓。”
電視屏幕黑屏。
餐廳十分安靜。
章依曼站直了身子，微微後退幾步，也沒轉身，只是抿着嘴直直地看着電視屏幕。
通過屏幕，她在和身後的韓覺對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