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內。
前排一個司機。
王山和徐希羽坐在後方。
看着依舊淚眼婆娑的徐希羽,王山嘴巴張了張,好一會纔有些無奈的來了一句:“行了,車上就我們仨,別裝了。”
“裝什麼?”
“你女朋友預產期什麼時候你不清楚?”
“清楚。”
“幾月份?”
“8月底。”徐希羽說着雙手搓了搓臉,把臉上的眼淚給搓了個乾淨。
柯欣瑩和呂沁瑤是前後腳懷的,之前說過,呂沁瑤的預產期就是8月底9月初,柯欣瑩自然也差不多,楊雪晴晚一些,要到10月去了。
“那現在幾號?”
“7月10號。”徐希羽說着,又抽了一張溼巾搽臉,今天這日子,離預產期還差得遠呢。
“是啊,今天才7月10號,我要是不來,要是不把你小孩的名字給說了,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待到8月10號,9月10號啊?”
安然和無恙這倆名字,是徐希羽從美國回來之後,柯欣瑩晚上有感而發取的。這名字,只有他們倆知道。
王山今天能說出來,肯定是柯欣瑩那邊給徐希羽在打暗號,告訴他沒事了。
要不然,其他說辭有千千萬,柯欣瑩是絕對不會拿這個出來說,外人也絕對想不到這個頭上去。
但徐希羽聽到這話,卻語氣平靜道:“您這話我聽不懂,我在這裡每天都是煎熬,我還寫日記呢,要不是日記被我燒了,我高低得給您看看我的心路歷程。”
“寫出來的能是心裡話?你有沒有寫袁傑這一幫子人求爺爺告奶奶的讓你走,歡送會開了四五回了,又是吃全羊又是吃牛肉的內容啊。
你有沒有寫你在這唱歌吹葫蘆絲寫劇本,沒完沒了、沒了沒完,人家都叫你叫徐三多的事情啊?”王山有些哭笑不得道。
“日記寫的當然是心裡話,我不過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而已,面對未知總是會胡思亂想的。”徐希羽說起這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還知道面對未知有恐懼,你明知道這幫人是凌思明安排的,你就那麼老實的跟他們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前女友藍舒雲,被他們帶走之後,膽子都被嚇破了,瘋狂的編故事,說夏茹和你勾結暗算凌壹,導致凌壹身亡。
凌思明的老婆湯梅一聽這話,當時就想要你的命!凌思明怕湯梅乾出什麼收拾不了的事來,這才讓人把你給弄到這裡來了。
我跟你說,幸好是凌思明,幸好是袁傑和高溪這倆小子機靈,收到安排後覺得不對勁,一邊打報告一邊執行。
要是湯梅這個瘋子的話,我今天就可以過來給你收屍了!你怎麼這麼喜歡弄險呢,啊,小子?!你也是快當爹的人了。”
王山說着都有些苦口婆心起來。
天知道他在聽說徐希羽被凌思明帶走了之後,心裡咯噔了多少下。徐希羽要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出了事,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但徐希羽聽到這番話後,立馬否認道:“我可不知道是凌思明安排的人,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知道?!”
他確實是不知道,但猜得到,因爲無非就兩種可能。
一方是凌思明的,一方是王山這邊,如果是王山這邊安排的,那跟過來無所謂,等塵埃落定了,自然就可以走了,安全上不用考慮。
如果是凌思明那邊的人……那更得來了,來了就是把凌思明架在火上烤,待的越久烤的越疼。
而王山卻不信徐希羽的鬼話,探頭對着他道:“那我問你,你要是不知道,你那個叫單芯寶的助理去哪兒了?
你們平時形影不離跟連體嬰似的,關鍵時刻她不見了,你旁邊站個胡寧薇?
還有,前腳剛把你帶走了,後腳你公司連夜對內發公告說你被帶走協助調查,就差指名道姓說是凌……”
“王叔,我現在把您當個私人長輩說個私人的話。我做錯了嗎?袁傑拿着證件和文件過來讓我協助調查,我還能拒絕不成?
我公司一大攤子事,每天需要我看的、批的文件一大堆,我有事要走,我不得告訴公司一聲?我已經很老實了!”徐希羽雙手一攤。
而王山聞言,有些無言以對。
好一會才柔聲道:“希羽,在大家眼裡,你這次就是等着凌思明送上門。你後續的輿論一套又一套。
一邊告訴大家你現在被莫名其妙的逮了,一邊給呂沁瑤發外文專輯、放《流浪藍星》預告片、放《西遊·後傳》預告片、放《三體3》的發售消息。
19天,天天七八個熱搜掛在網上,想不看到你都難,那些督辦凌思明的人,看到這些,頭皮都是麻的!
每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從這裡離開。”
是,想要送徐希羽走很簡單,幾個人往車上一送就行了。
可問題是,徐希羽是被莫名其妙的帶過來的,要是再這麼強行送走,誰知道他出去了之後會幹什麼?
所以,只能勸他自己走。
他自己願意走,那說明他的目的達到了,不會鬧事了。
想到這裡,沒待徐希羽回覆,王山繼續道:“還有你那些瞎了心的同行,最開始聽說了你被封殺的消息,一個個的都高興壞了。
郭金偉演出的時候,出新作品諷刺你,說什麼人狂自有天收;華海的人跑去挖你二元虛影的團隊,還有跑去挖平行重彩的遊戲公司。
結果呢?25週年匯演,照原計劃開場唱《我和我的祖國》;第二單元第一首歌唱《紫金花盛開》。
中間武術隊表演,背景音樂是你當初在國風文化節上做的《水龍吟》《九州同》《象王行》,倒數第二個節目合唱《明天會更好》。
wωw¸тт kan¸¢ o
一個匯演都快開成你的個人音樂秀了。郭金偉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連發三條維博給你道歉!華海和其他公司那邊也不挖人了。
這還沒完,袁傑和高溪的爸爸對着你女朋友好話說盡,讓她到這裡來勸你趕緊走……”
說到這裡,王山臉上愈發的哭笑不得起來:“這老話是真的說得對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你那個女朋友小柯,張口就是守規矩,閉口就是配合,你們這對鴛鴦,都快把他們給逼瘋了。
就這,你跟個沒事人一樣的,在這裡唱歌吹葫蘆絲寫劇本,每天寫那些個狗屁不通的日記,還對着攝像頭漏個一兩篇出來。
一天到晚寫日記問外面怎麼樣了?外面怎麼樣了?外面怎麼樣了你心裡沒數啊?!袁傑想告訴你,你不聽啊。
人家把手機還給你,你不要啊!你看看剛剛一聽說你要走,人家屁顛屁顛的跑去給你收拾行李,生怕你反悔啊!
你都給人逼成什麼樣了?你怎麼現在還委屈上了呢!”
王山說道最後,都感覺自己有點蛋疼了。
真是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鐵蛋鐵蛋,炒不動,錘不爛,簡直無處下嘴。
就自己剛剛說的那些東西,什麼外文專輯、電影、遊戲、小說那都是老早之前就規劃好了的,不是他臨時起意的。
換而言之,他沒有故意去做什麼事情,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行爲。
合情合理到,所有人都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包括那個快急瘋了的凌思明。帶他走,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進不得退不得。
而徐希羽聽到這番話後,看着黑漆漆的車窗外久久不語。
等到咯噔一聲的車輛駛過一個減速帶,他纔開口道:“王叔,您說,我要是不在這裡待這19天,凌壹的死,是不是永遠都是個過不去的刺?
那天我去見劉玉濤,掏出了個錄音筆來,夏茹就開始口出狂言,真的像是配合好的一樣。
現在她死了,凌壹也死了,藍舒雲咬定我和夏茹有勾結,我要是再在外面親自攪風攪雨的自救,我還能保證清白嗎?
我不得給凌思明時間,讓他去替我證明我的清白嗎?如果連他都找不到可信的證據來,那以後再沒人會拿這個說事了。”
這話一出,王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車內,又安靜了一會,兩人都結束了這個話題。
徐希羽看了看逐漸明亮起來的路面,疑惑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過,有個人想見見你,去不去在你。”
“誰?”
“凌思明。”
“見見也好。”徐希羽稍一猶豫,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後……
徐希羽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裡。
隔着玻璃,看到了像是老了十幾歲的凌思明。
看到徐希羽的一瞬間,凌思明本來還有些佝僂的身子瞬間坐直,帶着笑道:“你捨得出來了?”
“我聽安排。”徐希羽笑了笑。
“小夥子,你和我兒子的事情我聽說了,他現在人都沒了。至於我們,並無交集,你其實應該謝謝我,是我保了你一命。”
這話一出,徐希羽“噗嗤”一笑。
而後一邊笑一邊搖頭道:“不不不,您夫人想要我的命,那您應該讓袁傑把她帶走,而不是我。
可您偏偏選擇帶走我,您說這是爲什麼?不就是還心存幻想,妄圖從我這裡詐出什麼能扭轉局面的信息來嗎?”
說到這裡,徐希羽起身站直,眼眸下垂的看着對面的凌思明道:“可惜,您的算盤沒打好,我贏了,贏在光明正大;您錯了,錯在蠅營狗苟。”
說完這話,他對着臉色迅速變化的凌思明,又笑了笑。
而後扭頭就往外走去,沒有一絲的停頓。
外面,王山和那個中年男人擡頭看着監控內還有點瀟灑的徐希羽,嘴角齊齊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