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母原本昂揚的鬥志,頓時癱軟下來,她知道,自己觸到了易沉楷的底線,這一次他是不顧一切了。
她醞釀了一下,聲音放軟了,又帶上了她慣常的悲慼哭腔:“沉楷,你可不能這樣啊,你不記得你戚叔叔臨死的時候……”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易沉楷掛了電話。
戚母氣得摔了電話,還覺得不解恨,手狠勁一拂,連電話機都被揮落到地下,一聲巨響,讓戚安安聽見動靜,從房間跑出來:“媽,你怎麼了?“
氣急敗壞的戚母,把火發泄到女兒身上:“還不都是你沒用,連個男人都搞不定,不然你爸怎麼會爲你死,我又怎麼會被人氣成這樣!“
戚安安呆在樓梯口,從高處遠遠地看着她的母親,覺得那樣陌生,這真的是她的媽媽嗎?是那個從小寵她愛她的媽媽嗎?如果是,爲什麼會用這樣刀子般的話來傷她?爲什麼從來都不問,她幸不幸福?自己在這個人眼裡,到底是什麼?女兒,還是實現她執念的工具?
戚安安忽然笑了,開始是無聲的笑,後來笑出了聲,最後是狂笑。戚母嚇壞了,連忙跑上樓梯,想要抱住她,她卻狠命甩落:“不要碰我。“
戚母沒想到女兒會用這麼大的勁推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向後倒去,戚安安大驚失色,想要去拉,卻已經來不及,戚母的身體,沿着樓梯滾了下去。
戚安安腳步踉蹌地一邊追一邊喊:“來人啊,來人啊。“
院子裡的吳媽聽見聲音跑進房,看到的是撞在樓梯角,滿臉是血暈厥過去的戚夫人……
戚母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首先是女兒流淚的臉:“媽,對不起,對不起……“
戚母沒說話,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易家奇也是滿臉愧疚:“都是我沒照顧好你們,對不起宗勝。”
他並不完全知情,只知道戚母被戚安安失手推下了樓梯,卻不知道易沉楷打電話退婚的事。
戚母的眼裡,又盈滿了淚:“大哥啊,我不怪你,只怪我們家安安和沉楷沒有緣分。”
易家奇驚詫:“這話是怎麼說的?“
戚母哭出聲來:“沉楷打電話來……說要取消婚禮……“
“什麼?他敢!“易家奇大怒:”我這就去打電話給那個混小子!“
戚母卻又可憐巴巴地拉住了易家奇的衣角:“算了,大哥,要是沉楷不願意娶安安,就算我們把他綁進禮堂也還是沒用。就當……就當……我們宗勝臨終前……什麼也沒說……我們戚家……還是感謝沉楷這幾年給我們幫忙……“
這句話更是刺到了易家奇心裡最敏感的地方,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死去的戚宗勝,另一方面,那句“幫忙“也讓他心驚膽戰,若只是幫忙,那麼易戚兩家婚約一解,戚氏的財產也就再跟他易家沒半分關係。
他立刻站了起來,拍着胸脯發誓:“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會讓沉楷給你們一個交待。“
易家奇急急慌慌地走了,戚母伸手,示意吳媽給她抽張紙巾,擦盡了臉上的涕淚,脣邊露出一絲冷笑:“我們這個親家還真急!“
戚安安看着母親變臉如翻書,心裡原本的愧疚又被苦澀代替。母親就算躺在病牀上,心裡也不忘算計,甚至,這次受傷,變成了她算計的絕好砝碼!
而戚母也明顯感覺到了女兒的情緒變化,手上用了力,將她的指尖捏得發白:“安安,這一次,我不怪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受多少苦,都是爲了你!“
戚安安疲憊地閉了閉眼,父親爲她而死,母親爲她受傷,親情已經變成了她欠的債,不覺得溫暖,只覺得沉重。
易家奇從醫院出來,直接殺到了華易,但是,易沉楷不在,小秘書戰戰兢兢地說易沉楷出差了還沒回來。
易家奇提起電話撥給易沉楷,中氣十足地吼:“你在哪?馬上給我回來。“
易沉楷冷冷地回答:“我已經回來了,下了機場高速。“
想跟他算賬,很好,他有的是帳和這些人算!
“你馬上去醫院,給你安阿姨她們道歉?“易家奇十分強硬。
“我憑什麼道歉?”易沉楷冷笑。
易家奇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就是你刺激了你戚阿姨,她一時恍惚,才失足摔下了樓梯。“易家奇將這次事故里戚安安的責任抹了個乾淨,把全部的過錯推到了易沉楷身上,想要激起他的內疚。
易沉楷的確有一瞬間的內疚,但是一想到蘇畫此時的感受,他就又憤怒起來:“有果必有因,我現在沒功夫跟你扯。“說完便掛了電話,出租車直奔兆新。
可是當他找到蘇畫的公司,卻只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戒慎猜疑地告訴她,蘇畫出去見客戶了,不在。
他焦急地追問蘇畫什麼時候回來,那個女孩打量了他半天之後問:“您是哪位?沒有蘇經理的手機號嗎?“
易沉楷再沒什麼話好說,甩上門離開。
他又開車到了水語花苑,可是他並不知道蘇畫住哪間房,去問門口的保安,這裡的安全措施卻十分嚴密,在不知道他和住戶的關係之前,根本不肯透露。
他只好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等。
還好這天蘇畫身體不太舒服,回來得比較早。她低着頭走路,並沒有看見那輛輝騰,直到易沉楷叫住她:“蘇畫。“
她一驚,擡頭看見他,立刻快步向門內走去。
易沉楷一個箭步衝上來,拉住她的胳膊:“你聽我解釋,蘇畫。“
“沒什麼好解釋的。“蘇畫想要掙開他的手,卻被死握住不放,她叫起來:”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婚期不是我定的……我不是……“易沉楷慌亂地想要把事情說清楚,蘇畫卻根本就不聽:”你說這些幹什麼,這跟我又沒關係。“
“蘇畫,你別這麼說好不好,別這樣。‘易沉楷心痛,想要抱住她,她卻拼命掙扎:“你放開我,放開!”
有要進小區的車,也被他們堵在了門口,不停地按喇叭,保安也被引了過來,邊走邊大聲喊:“發生什麼事了?”
蘇畫更是急着要掙脫,在小區大門口鬧,算是怎麼回事!
一片混亂中,忽然聽見秦棋的聲音:“我跟蘇畫馬上要結婚了,你不要再纏着她。”
蘇畫和易沉楷聞言都是一愣,動作停了下來,有一隻手從易沉楷懷裡拉出蘇畫,拉到他自己身邊。
秦棋的手,佔有性地攬住蘇畫的肩,毫不畏懼地和易沉楷對視。
易沉楷不相信地看着蘇畫:“你們真的……快要結婚了?”
蘇畫此時也同樣爲秦棋的話驚訝,但是她並沒有正面否認她的說法,只是冷淡地強調了一句:
“以後你別再纏着我。“
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就往門裡走,秦棋也隨着她走,手還是放在她肩上。
易沉楷怔怔地看着他們親密的背影,眼眸漸漸沒了神。保安過來叫他:“喂,你怎麼還不走?“
“是啊,我爲什麼還不走?“他慘笑着反問自己一句,然後渾渾噩噩地上了車離去。
蘇畫的腿,其實在聽到易沉楷發動車子的聲音時就已經軟了,但是她仍舊僵直了往前走,不讓自己轉身,不讓自己回頭。
走到院子中心,她和秦棋的分叉路口,她停下,呆呆地站着。
秦棋的手,從她肩上滑了下來,站定了看着她半晌才說:“蘇畫,我走了。”
他疾步走進了自己的樓門,蘇畫卻還是怔在原地。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一個人,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空蕩蕩的盒子裡,頭頂四四方方的蓋子,就是盒蓋,這個密閉的盒子,像是被抽了真空,讓她無法呼吸……
秦棋上了樓,到背朝着陽臺的窗戶邊抽菸,他此時,不想看見蘇畫。剛纔,他看見蘇畫和易沉楷在大門口糾纏,氣血上涌,走過去說了那句話,當蘇畫對易沉楷說“不要纏着我“的時候,他心裡難免自私地泛起一絲欣喜。可是,當易沉楷離開,看見蘇畫那樣失魂落魄,渺小的欣喜被巨大的失落所代替,心那麼痛。出差的這兩週,他壓抑着自己不和蘇畫聯繫,不去想那個刺目的吻痕,一再告訴自己,你不是說過你會耐心地等她忘掉那個人,等她愛上你嗎?怎麼能就這樣放棄?
可是今天,他的勇氣,再次被打擊成了碎片。顯而易見,蘇畫的心裡,只有易沉楷。她心裡的那扇門,或許會對易沉楷關上,但是她也會上鎖,不再對任何人打開。
秦棋苦笑,又猛吸了兩口煙。今天抽的是在外地買的陌生牌子,味道生辣濃烈,似乎嗆着他了,不然,怎麼會有想流淚的感覺……
此刻,另一個傷心的人,正開着車回華易。從上次蘇畫從家裡離開後,他已經開始懼怕回家,一進家門,他就會懊悔自己那晚有多麼混蛋。而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她要嫁給別人了,她還跟他說,以
後不要再纏着她。她跟他,是完完全全沒有瓜葛了。
他回到華易,上到十樓,推開門,卻發現易家奇還在辦公室等他。長久的等待,對易家奇的年紀來說是難熬的,他已經靠着沙發的扶手,半張着嘴睡着了,看起來衰老而淒涼。
易沉楷看着這個情景許久,忽然覺得父親有些可憐,不過,他自己也可憐。易沉楷苦笑,輕咳了一聲。易家奇睜開眼,看見易沉楷回來了,正要開口,卻聽見易沉楷說:
“婚禮可以不取消,但必須改期,我絕不能在那天結婚,絕對不能。“
易家奇驚訝的發現,兒子此時的語氣,並不是強硬,而是一種悲傷的無力。
他遲疑着問:“爲什麼?“
他其實並不指望易沉楷會給他答案,可是易沉楷卻說了,聲音暗啞:
“那一天……是蘇畫的生日。“
易家奇愣住了,看着易沉楷半晌,緩慢地站了起來:“好,改期,我去跟戚家的人說。“
易沉楷沒有再看他,只是將椅子轉到了對着窗外的方向,沒人知道,此刻他眼裡是不是有淚。
易家奇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再次擔憂而心疼地輕喚了一聲:“沉楷。“
可是易沉楷彷彿沒有聽見,只是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忽然也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親手一步步毀滅自己的兒子?
樓外的天空,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不像春天那樣細膩溫情,只有蕭瑟的寒意,雨落在玻璃幕牆上,然後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淚痕。
這是一個,讓人想落淚的深秋。
蘇畫第二天早上是化了妝纔去上班的,徹夜失眠之後的黑眼圈,不用遮瑕膏根本出不了門。
進了辦公室,吳晴跟她打了個招呼之後說:“蘇經理,昨天有人來辦公室找你了。”
蘇畫應了聲:“是誰?”
“他沒說他是誰……嗯……我問他爲什麼不打你手機……他就走了。”吳晴語帶試探。其實昨天那個男人走了之後她就一直在猜測,那個氣勢迫人的大帥哥究竟是誰。
“哦。”蘇畫心裡明白了來找她的人是易沉楷,不願再多說,進了裡間。
吳晴越發肯定,那個帥哥跟蘇畫的關係絕對不一般,這讓她心裡被嫉妒的小蟲子咬得發癢。
那天蘇畫沒有出去和客戶談業務,一整天都呆在辦公室,這讓吳晴覺得更加鬱悶,不敢走,也不敢上網,只好借去衛生間的功夫來放風。
躲在裡面玩了半天手機QQ纔出來,正好碰上洗手的曾蓓蓓。本來她們倆年紀就差不多,再加上曾蓓蓓暗戀秦棋,經常有意接近吳晴,打探情敵蘇畫的小道消息,所以她們走得格外近。
吳晴瞅了瞅四下無人,招手叫曾蓓蓓走近點,神神秘秘地告訴她:“昨天有個大帥哥來找我們蘇經理哦。”
曾蓓蓓立刻豎起了耳朵,萬分感興趣地問她:“有多帥?有我們秦總帥麼?”
吳晴故意挑着眼角笑了笑:“跟秦總的帥不是一個風格,但是各有千秋。”
“喲,”曾蓓蓓怪叫,音量拔高了兩個分貝:“你們蘇經理該不會是腳踏兩條船吧?”
吳晴還沒來得及再添油加醋地說兩句,就聽見背後有開門的“吱呀”聲,兩個女孩子從鏡子裡看見,裡面走出來的人,正是蘇畫,頓時懵了。反應過來之後,曾蓓蓓對吳晴暗自使了個顏色就溜了,吳晴不敢溜,只能硬着頭皮等蘇畫訓她。
可是蘇畫什麼都沒說,只是冷然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留下吳晴一個人在洗手間裡,忽然覺得水很冷,身體微微打了個寒戰。
吳晴回到辦公室坐着,心裡一直忐忑不安,蘇畫辦公室有一丁點動靜,她都敏感到極點。
神經繃緊地熬到了下班,其實她只想飛奔出辦公室,可是蘇畫不走,她也不敢走,只能繼續捱着,假裝工作。
蘇畫終於在六點鐘的時候拿着東西出來了,吳晴趕緊討好地說了句:“蘇經理你下班了啊?”
蘇畫點了個頭就走了,吳晴悻悻地收拾桌面,心裡更加鬱悶,只恨不得找個人傾訴一下自己的憋屈。老天像是聽見了她的呼喚,她剛出院子大門,居然碰到到這附近來辦事的李雲飛。
他看見吳晴這幅悶悶不樂的樣子,顯得十分體貼地問:“怎麼了,美女,被上司訓了?”
吳晴的怨氣終於有了出口,一股腦地往外倒:“真是的,也就是背後開了她兩句玩笑,就給了我半天臉色看。”
李雲飛眼神一閃:“開了什麼玩笑啊,這麼嚴重?”
吳晴此時也顧不得那是不是蘇畫隱私,加上她本來就好奇,噼裡啪啦地把昨天有人來找蘇畫的事說了,並且詳細描述了那人的長相穿着氣質。
李雲飛想了想,嘴角浮起個意味深長的笑:“只怕是人家最大的金主吧。”
吳晴一愣,脫口問道:“華易老總?”
李雲飛諱莫如深地笑笑:“這我不敢肯定,不過是按照你說的這些特徵,猜測而已。”
吳晴卻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要是這樣的人物,也就難怪蘇畫藏着不讓她見了,極品啊!
嫉妒的酸味,快把她的牙齒都酸倒了,她說話有些憤憤然:“她也真是,吃着碗裡看着鍋裡。“
李雲飛的眼神,陰沉而算計,笑容卻是溫暖而和藹,他親切地招呼吳晴上車:“走,看你心情這麼不好,我請你吃大餐,緩解一下。“
吳晴覺得,這纔是好的前輩,善解人意,又肯教新人東西,哪像某個老女人,自己品行不端不說,還打壓後輩!
吃晚飯的時候,李雲飛更是循循善誘,引導着吳晴去想蘇畫的種種不好,將她心裡的那點小火星,煽成了熊熊大火。不過他又適當把握着度,在吳晴每次心灰意冷,萌生去意的時候又及時鼓勵她,一定要耗到底,做出點成績給蘇畫看看,她有多麼優秀。
自以爲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吳晴,就這樣被李雲飛牽着鼻子走,立下打敗蘇畫的堅定志願。
李雲飛看着她熱血沸騰的樣子,在心裡暗笑:廢話,要是你離開了蘇畫身邊,一個傻乎乎的黃毛丫頭,對我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按照李雲飛的說法,越是想在戰略上打敗敵人,就越要在戰術上麻痹敵人。吳晴第二天表現得格外乖巧,不僅大清早地就去辦公室,把蘇畫的桌面擦得錚亮,而且在蘇畫進來的時候報以最真摯熱情的笑容。蘇畫其實本來也沒和她多計較,昨天只不過是想給她個警告,讓她不要在背後嚼舌根,今天看她一副知錯了的樣子,自然也就算了,對她的態度又恢復到了平時的溫和。
吳晴鬆了口氣,卻暗自翻了個白眼,看來老女人喜歡的就是溜鬚拍馬。
蘇畫那天下午得到消息,外市的一個省屬院校馬上有儀器設備招標,她需要趕緊過去打點,於是等不及下班,就匆忙回去收拾東西,走之前囑咐吳晴:“這兩天要是有什麼事,你處理得了的就處理一下,處理不了的就打電話給我。“
吳晴清脆地答應了,心裡爽翻了天,她這兩天終於不用看見蘇畫了,而且算公司半個主事的。她真盼望能發生個什麼大事件,讓她顯示一下個人能力。
連續過了兩天,打到辦公室的電話寥寥無幾,打來也就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這讓吳晴覺得無聊而沮喪。再過幾天蘇畫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又沒她什麼機會了。
到了第三天,她接到一個電話,是以前沒接觸過的新客戶,說想買血細胞分析儀,問一下情況。
吳晴精神一振,邊打電話邊趕快翻開公司的產品資料,當客戶問到他們公司的血細胞儀能測那些物種時,她對着資料唸了一遍:“豬,牛,羊等各種哺乳動物。”
“那雞呢?”對方問。
資料上沒明確寫雞的血細胞能不能測,但是吳晴並不想顯得自己不專業,再加上生怕錯過這個機會,就來了個想當然:既然豬牛羊這種大型哺乳動物都能測,怎麼會測不了雞呢?
“當然可以。”她十分篤定地回答。
“哦,那就好,剛纔問了家說測不了。”
吳晴馬上開始發揮:“我們公司的產品都是高端的,功能全面,能滿足各種要求。”
對方大概也被她這種自信和熱情打動了,爽快地說:“那這樣吧,你明天早上過來具體談談,我們的地址是……”
結束了電話,吳晴樂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一臺血細胞分析儀就是二十多萬人民幣,要是她能獨立談成,無疑是對她能力的成功證明。
她摩拳擦掌,開始背資料上的各個參數,背到一半想想又還是不放心,打了個電話給李雲飛,跟他說了這事,問他有沒什麼忠告給她。
“不錯啊,小姑娘,這麼快就拿下大業務了,是哪個學校的啊?”李雲飛在那邊誇張地稱讚。
吳晴這個人,既然不想讓
蘇畫搶她的功,自然也怕李雲飛知道了客戶的詳情,先下手爲強。當下打了個哈哈:“這都八字沒一撇呢,等我談成了,一定請你吃飯,感謝你對我的提點。”
李雲飛自然明白吳晴的小心思,也爽朗地大笑:“好,我等着,祝你成功。”接着又給吳晴講了點談業務的技巧,都是些可說可不說的大白話,吳晴卻聽得津津有味,奉若明訓。
第二天,吳晴帶着一顆興奮又不安的心去談業務了,坐在出租車上還在默記技術參數。而那天的談判,根本不需要這麼緊張,因爲買東西的也對儀器並不熟悉,外行對外行,吳晴到底是認真準備過的,再加上擺足專業架勢,自然是佔了上風。而那個單位剛拿到一大筆經費,不差錢,只想快速購齊裝備,所以談到最後,讓吳晴準備好標書,後面走個過場就行了。
吳晴感謝了對方,愉快地離開,一路上得意地哼着小調。回到公司,她按照以前的模板擬好了標書,纔打電話給蘇畫。
她的語氣,刻意保持得十分謙虛平淡:“蘇經理,我想問一下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份標書需要蓋公章。”
蘇畫莫名其妙:“什麼標書?”
“有個客戶要賣血細胞分析儀,我們已經談好了。”吳晴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裡已經壓抑不住,泄出了些小小的志得意滿。
蘇畫皺眉:“你跟客戶談好要買血細胞儀?怎麼談的,事先怎麼沒跟我說?”
吳晴撇了撇嘴,哼,跟你說,你還不把業績記到你自己名下?
“當時客戶要得比較急,我又怕拖了時間錯過機會,就先跟他談了,他對我們公司的產品挺滿意的,所以就答應了。”吳晴的話,蘇畫並不相信,哪有這樣的客戶,只在電話裡問個情況就能決定買還是不買,必定是吳晴揹着自己,上門去和人談了。
但她並沒有點穿,只是繼續問:“價格怎麼定的?“
吳晴顯得自己很聰明:“就按照平時的比例,在公司的報價上加了一些。“
蘇畫暗忖,居然連這些都知道了,看來暗地裡十分留心她做事的細節。
她沒再多問,只是說:“那等我回來。“
掛了電話,吳晴笑得很開懷,這一次,她做得讓蘇畫無話可說了。
那天晚上,她約了李雲飛出來,席間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自己談生意的過程,意氣風發。
李雲飛在聽到她說對方問能不能測雞的紅細胞時,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是馬上又不動聲色,只是連連稱讚她能幹。
等蘇畫招標完回來,才詢問吳晴這次生意的細節,吳晴在敘述過程中自然是極力表現自己的聰明,還特地強調了客戶說其他公司的血細胞儀不能測雞的紅細胞,自己是怎麼藉此突出本公司儀器的高端全面。然而蘇畫聽到這裡卻擰緊眉頭打斷了她:“你說什麼?客戶買這個血細胞儀是要測雞?”
吳晴愣了愣:“好像是的……反正她問過……”
“糟了。”蘇畫趕緊指揮吳晴:“你去查客戶的簡介和研究方向。”
吳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站着沒動。
蘇畫的口氣急了起來:“我們的血細胞儀,根本就不能直接測雞的紅細胞。”
吳晴頓時覺得腦袋被重擊一下,趕緊跑到電腦前去查客戶資料。
果然,對方的主要研究對象就是雞。這下吳晴傻了,低着頭不敢出聲。
蘇畫心裡本來惱火透了,可是看着她紅透的耳根,不好說太重的話,只是重重嘆了口氣:“你怎麼都沒搞清楚性能就跟客戶推薦呢?”
“我……我看見上面說很多動物都能測……所以以爲……”吳晴囁嚅着解釋。
蘇畫簡直覺得無奈:“物種之間是有很大差異的,雞的紅細胞必須先經過特殊的處理才能測。“
這一句話又讓吳晴燃起了希望:“當時客戶並沒有問是不是能直接測,我們到時候可以說經過處理就可以……“
話被蘇畫打斷,這一次,她的語氣變得嚴厲:“你這樣叫推卸責任,懂不懂?自己沒有搞清楚產品背景就鼓動顧客去買,人家花二十多萬買個儀器,以後若是因爲使用不便而長期閒置,會不找我們扯皮嗎?而且這一行裡的人都是通的,學生傳學生,老師傳老師,會嚴重破壞我們的口碑,你明白不明白?“
吳晴被訓得不敢說話,只是死咬着嘴脣,盯着桌面的目光裡充滿了忿恨。
下午,蘇畫帶着吳晴去找那家客戶說明情況。
剛到的時候,客戶還笑容滿面地對吳晴說:“招標日期還沒到啊,怎麼今天就過來了?“
吳晴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畫站到了吳晴的前面,首先面帶微笑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很誠懇地向對方道歉:“對不起,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位老師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蘇畫看了一眼吳晴:“因爲我們業務員剛來不久,對分析儀器這塊不是太熟,所以這次給您推薦產品的時候出了錯,我們的血細胞儀是不能直接測雞的血紅細胞的,那必須先經過去除細胞核的處理,操作比較麻煩。“
老師愣住,過了一會聲音高起來:“哎,當時我還特地問過的,她很肯定地說能測,這算什麼事兒啊?’
蘇畫使了個眼色給吳晴,她只能鼓起勇氣開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埋低了頭,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角,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
蘇畫又緊跟着再次致歉:“是我們的過失,非常對不起。”
兩個人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再加上畢竟還沒有真正損失錢財,那爲客戶也不好太多責難,只是冷哼了一聲:“白白浪費我的時間精力。”
吳晴的眼淚滴了下來,蘇畫拉着她告辭,一路上在盤算着什麼時候找個人牽牽線,和這位老師吃個飯,把這次的事情化解掉。
這邊蘇畫只一心在想着怎麼幫吳晴收拾好這個爛攤子,那邊吳晴卻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晚上下班回到家,她打電話給李雲飛哭訴。
李雲飛怎麼可能不知道BR的血細胞儀測不了雞的紅細胞,早在吳晴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錯誤,但是他把點破吳晴錯誤的惡人,留給了蘇畫來做。
這會,他倒是充起了好人,溫言安慰:“這又不算多大個事,她怎麼能這麼做呢?再說了,經過特殊處理之後能測定那也叫可以測啊,你又沒說錯。銷售上偷換概念本來就是常用的手段,談成生意纔是目標啊。”
接着他又舉了個生動現實的例子:“你看那些買化妝品的,哪個不是說東西多好多好,但是你要用了沒效果去問她,她肯定會說,這是必須要和其他輔助的產品或者手段一起,才能達到最好效果的。這和你今天這是不是一個道理嗎?他們把細胞核處理了不久能用細胞儀測了嗎?“
李雲飛的話,算是說到吳晴心坎上去了,她本來就覺得蘇畫根本不需要如此較真。
李雲飛這個時候又“嘿嘿”怪笑兩聲:“這呀,不過是她覺得你沒經過她就私自談成了業務,心裡不舒服,才故意給你攪黃。”
吳晴心裡本就有這個懷疑,此時更像是得到了有力的佐證,覺得蘇畫就是惡意整她。眼睛裡頓時射出極度怨恨的光來,她盯着窗外的夜空,從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迸出那句話:
“她-給-我等-着。”
李雲飛在那邊,陰冷地一笑,蘇畫,你給我們等着。
其實那天蘇畫真的是身心疲憊,早上坐了幾個小時的車,下午又馬不停蹄地和吳晴去跟客戶道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覺得腿痠得快要動不了。
還好,她還有林暮雪。剛掏出鑰匙,林暮雪家的門就開了,站在門口穿着圍裙的她,看起來很賢惠:“你回來啦,飯快做好了,正打算打電話給你呢。”
“呦,這口氣,跟等老公回家似的。”蘇畫調侃她。
林暮雪白眼一翻:“愛吃不吃。”
蘇畫連忙說:“不吃白不吃。”然後鑽進了林暮雪房裡,往她沙發上一癱。
“你說你,累得跟豬似的。”林暮雪看見她這個樣子,同情地罵。
蘇畫撇了撇嘴:“我哪有豬那麼好命?什麼活都不幹還能有吃有喝,我都是拿命換錢。”
“好了好了,別說得這麼可憐,今晚你休息,我服侍你行了吧?”林暮雪拍了她的頭一記,去廚房忙活,一會又端來一盤洗好切好的水果,還附帶餐叉。
蘇畫諂媚地笑:“這世上就你對我最好了。”
林暮雪吃完蘇畫叉給她的蘋果,又跑進廚房去了。蘇畫聞着濃郁的菜香,吃着水果,隨手從林暮雪沙發扶手下的插袋裡抽出兩張報紙翻看。
突然,一行大字印入眼簾:易戚集團聯姻因故延期。下面的解釋是女方母親因病住院,所以婚禮改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