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等到你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纔來,陸川在塵世錄中反覆輪迴,花掉了海量的元石,但還是趕不及在景從雲離開之前掌握因果之道。
他猜測因果之道的奧秘在於洞悉,深入掌握之後結合預知的能力,才能做到由因推果,明瞭所有的變化會導向什麼樣的結果,來從中找到最好的答案。
這也就是陸長生曾經說過的,在可見未來裡所知的最好結果。
然而知易行難,即便陸川猜到了因果之道會具有這樣的能力,他還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門徑將其掌握。
正如事情沒有辦法都先準備好了再去做,即便是不知道正確的做法,烏托邦也不會什麼都不做,所以陸川趕緊收拾翻身起來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前往機場。
陸川到機場的時候,景從雲正坐在機場的一個單獨休息室候機,和他交談的是同樣改頭換面的焦北川,畢竟景從雲是秘密來訪,大家也不好大張旗鼓地送他離開。
“你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我這段時間正好在吃一些補身子的藥,分你一些吧?”景從雲看到了解除隱身的陸川便笑着打趣他,看起來他的心情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戰事不利以及此行諸事不順的影響。
去伱的,你那是被我傷了腰子,又氪命打輸出,然後接着縱慾搞小孩,當然需要補身子了,我跟你能一樣嗎,我在幻境裡夜夜笙歌了幾百年,出來以後還不是個冰清玉潔的花美男?
再說老子搞得這麼辛苦還不是因爲你特麼的馬上要被人秒了?
“不需要,講正事吧,你的飛機也快飛了。”陸川從儲物戒裡掏出來一塊道誓石,“這塊道誓石,回頭記得給錢。”
以烏托邦行事的作風,不太會把這樣的事情作爲一個坑武國的機會,那他們是不是也會把這個消息同樣告訴武國?
那麼武國會不會因爲烏托邦的警告就收手呢?倘若烏托邦不說命運和預言的事,武國人未必會相信這樣荒謬的事情,而如果烏托邦如實說和命運和預言的事,武國會怎麼想呢?
陸川也望着飛上天際的飛機,想着接下來這趟焦北川要去武國的這趟行程,應該不會很順利,謝婉影響不了南海皇室,可能也未必有能力和威望管得住。
生活的習慣他總能慢慢克服,想來一段時間過去他就會糾正回來,艱難的是當他晚上再次躺到躺椅上準備入睡的時候,寂寞和思念悄然爬上心頭。
如今神界和現世的通道被秩序封鎖,論壇上盛傳滯留在現世的神祇分魂就像是白撿到的超凡門票,只要有特殊的方式能發現和殺死對方就能得到超出想象的道境感悟,哪個修士能禁得起這樣的誘惑,更何況武國的地盤這麼大,除了官方以外還有那麼多傳世宗門,又怎麼管得過來呢?
所以陸川是真心認爲焦北川還要去武國給謝婉傳遞信息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無論焦北川再怎麼解釋烏托邦是對兩個國家平等公開地公佈信息,站在人族立場上希望大家能一致對外阻止神祇的威脅,在謝婉看來烏托邦這樣的舉動或許還是會被歸結爲向景國提供了幫助。
然後又聽完了陸川提出來的建議,希望他不要前往景武交戰的前線,同時建議景國在景武戰爭結束之前,暫時停止私下裡的弒神行爲。
他的心裡念頭飛轉,烏托邦告訴了他這個消息,如果他真的去下令讓景國在這段時間裡不再弒神,那麼神族是不是會降臨在武國?
陸川當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但也只能自己多加註意,另外拜託林清影幫忙看着,在他忘形的時候及時地點醒他。
“誒誒,好。”陸川乖巧地坐直了身體,心裡嘆了一口氣。
“坐好,腳不要放在沙發上。”
早上從機場回來到信息部之後,他和人打招呼的聲音都是響亮的高呼,還會伴隨着些熱情擊掌和撞胸的動作意圖,把陳子涵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上班時間偷偷摸魚被陸川發現了。晚上來家裡蹭飯的姜沫都不敢認他了,連吃飯的動作都比往日粗豪了許多,讓她頗爲擔心。
這神族本來可是會降臨在景國的。
烏托邦對我景從雲和景國的恩情我們會一直銘記在心,現在景國還在戰亂之中,此戰之後我定會再次來訪,敬謝諸位長輩、好友予我的恩義。”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次烏托邦的主動提醒倒還真是個的好機會。
到底是哪方面的因素更多一些呢,是擔心景國驟然崩潰,烏托邦無法獨自承擔對抗整個世界的壓力,還是更擔心秩序被神族奪走,未來人族在對抗神族的時候會變得更加艱難呢?
所以說之前的猜測應該都是真的,從之前瞭解到的信息來看,烏托邦每一次找回來的孩子都是同一年被穿越的,而田瑤、焦子陽以及和他們同歲的武愈至今都還沒有找回來,聯繫到烏托邦突然開始針對神族的一系列動作加上陸川的金手指,他們很可能已經確認了孩子們都是在神界,而救出孩子這個共同的目標則是烏托邦和武國合作的基礎。
景從雲收起了輕鬆的神色,三人一起向道誓石起誓之後,開始認真傾聽陸川要分享給他的信息,他面色平靜地聽完陸川描述的未來,他會在軍陣中被神王斬首,景軍也因此而潰敗,不置一詞。
“對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反正到時候都要去北境集合,不如你先跟我一起去一趟武國帝都看看?之前每次都是和它匆匆一瞥,萬一錯過了這次,武國又輸掉了這一戰,帝都的盛景以後可就不一定能再看到嘍。”
“他在烏托邦有一套常住的房子,把夏晨雨託給我們照顧了。”焦北川嘆道,“其實他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有把握,他可能已經做好了決死搏命的準備,所以才留下了這個血脈和希望吧。”
“應該說是完全不可能,我們沒有能力調停這樣的戰爭,謝婉也同樣沒有,到了這個階段,前線的武國南海皇室還會不會聽謝婉的指令都難說,即便是謝婉個人把救回武愈當做頭等大事,也不可能違逆大勢而行。”
雖然他能清楚地知道塵世錄裡的人生都是幻境,但在草原上名叫白河的他,還是留給了他很多自己意識不到的小習慣。
“那真該謝謝寧叔了。”景從雲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低頭喝茶。
景從雲繼續說道,“如果未來有一天你們要殺上神界的話,請務必告知我,神族是景國乃至人族永遠的敵人,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景國和我都會竭盡全力。”
景從雲收起紛亂地思緒,站起身之後招牌式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臉上,“我今天真的很開心,這個消息對我們非常重要,而比起這個消息本身,它背後代表的情義更讓我感動欣喜。
“我纔不去帝都,謝阿姨熱情得怪瘮人的,而且您可別忘了我有多能惹事,我還是乖乖等着和餘叔他們一起過去好了。”
他心裡輕輕一嘆,他只是粗粗一想便覺得爲難,假如雙方身份互換的話,他很可能最終還是會把秩序留下來的,烏托邦這種多餘的道德感和人情味總讓他覺得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體應該做出的決策,既和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也會給他們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那爲什麼不直接把我留下來?”景從雲聽了陸川的話之後,笑意又濃郁了幾分。
在草原上待了數百年的他,身上出現了一種和他原本氣質格格不入的不羈,讓他原本就俊逸絕塵的帥臉上平添了一絲野性。
他依然沒有放棄在這場戰爭中尋求我們支持的意圖,所以給出了新的戰後許諾,比武國更加清晰準確的許諾,而如果我們想要接納景國這一支共同對抗神族的力量,那麼我們首先應該保證這支力量不要在這次戰爭中被消滅。
塵世錄就在他的手裡,自己墊的錢今天也抽時間去財務部批了報銷,另外又從銀行取了一筆先進回來。
再說了,這可是一千六百塊元石,自己買單的話能消費得起的嗎?
陸川啞然,事實就是焦北川說的這樣,前有景雨虹,現有夏晨雨和她肚子裡已經確定有皇子的孩子,都能證明景從雲對自己的“底牌們”沒有十足的把握。
“你襯衫的鈕釦解開這麼多幹嘛?天氣很熱嗎?”林清影看着氣質大變的陸川,眼神裡頗有些擔憂。
“寧叔不讓。”陸川攤了攤手,當然這也算是實話。
陸川有些不悅,懂不懂規矩,隨便問我問題是要給錢的啊!
“我在嘗試,結果是什麼樣,我也不能確定,但我想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我看到的畫面了。”
不過謝婉即便不滿,如今的武國也沒有餘力對烏托邦擺什麼臉色就是了。
所以他這麼說的話裡隱含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願意相信景國,覺得他們是比武國更優質的夥伴的話,那我們可以不要把神降的訊息告訴武國,這會真正成爲一張他翻盤的底牌。
“從雲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剛纔他最後的話就是在說,他已經知道了我們有必須要和神族對立的理由,主動把自己和景國放到我們盟友的位置上,他說的竭盡全力,也蘊含了他會動用秩序的意思。
焦北川笑着想把陸川拐走,他聽說陸川這個乖孩子在塵世錄裡提前在腦子裡想清楚了之後大半年的工作頗爲震驚,可惜其他人並不能帶着記憶進入塵世錄,這樣夢中工作的好福氣,也只有陸川一個人能享用。
如果我們堅持我們的主張,希望把所有人族聯合起來的話,他也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並且希望我們能參與進來調停這場戰爭,比起內部問題更多的武國,景國需要的是時間來消化之前戰爭的收益,讓它轉化爲國力。”
啊?
陸川感覺塵世錄裡草原上的人還是太淳樸了些,他都紅塵歷練這麼多次了,怎麼就聽不出來景從雲短短的話裡有這麼多的意思呢?是你們倆真的有這麼多心眼兒,還是你在蒙我這個小同志呢?
“調停?不太可能吧?”
陸川嬉笑着拒絕了焦北川的加班提議,去武國帝都能有什麼好事,他纔不去受那賠笑的罪,工作雖然理順了但也都還在腦子裡,難道把腦子裡的東西打字打出來就不需要時間嗎?
焦北川邊說着邊朝飛機揮了揮手,飛機轟鳴着起飛,很快就離開了烏托邦,向景國行去。
“上次你跟我說,你還無法改變未來。”景從雲雙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輕笑問道,“你看起來這麼疲累,是在找改變這個未來的辦法嗎?”
要不然.再來一次?
這個念頭閃過讓陸川不禁失笑,這算什麼,是現實裡的人生不精彩嗎,還真能沉迷上了那草原不成?而且他現在就已經受影響這麼深了,哪裡還敢再去。
“哦哦,媽我馬上扣回來,誒,脖子感覺勒着了,不習慣。”陸川回過神來,老老實實地扣上了一顆鈕釦。
“他怎麼沒帶夏晨雨走?”陸川看到景從雲走上了飛機,纔開口問焦北川。
陸川心裡撇了撇嘴,搞半天原來還是張空頭支票,你是皇帝啊,不揮揮手給我來個百八十萬的意思意思?
哦,你這趟來烏托邦還借了錢?那沒事了。
陸川緩緩的把塵世錄推到了桌上,閉上眼睛在躺椅上躺了片刻,又伸手把它撈了回來,捲起來抱在了懷裡。
他關掉了躺椅裡的歌聲,閉上眼彷彿就能看到月見明媚的笑臉,她騎在他的駿馬上,像是白馬河畔春日的暖陽。
他彷彿聽到了月見在唱着草原上的歌謠,那是她在孩子還小的時候時常會唱的歌,他在歌謠中感覺到自己在慢慢的睡去。
在他墜入夢鄉的前一刻,卻恍然似乎看到了月見在向他揮手,駿馬和歌聲逐漸離他遠去,他猝然驚醒,自己還是在躺椅上躺着,懷裡依然抱着捲起的塵世錄。
滾滾紅塵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