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能上來就換屆。
除非郝運拿着方天畫戟,一戟戳死現任會長黃劍心,然後喝問誰贊成誰反對。
幹不幹,不幹幹你!
或者摔杯爲號,三百刀斧手涌入,亂砍一通改天換日。
導協這個時候舉辦換屆大會,當然是齊聚一堂爲首都國際電影節助威。
至於爲什麼不把表彰大會一起開,一來是不想搶首都國際電影節的風頭,二來也不希望導協表彰大會像大學生電影節那樣成爲首都國際電影節的附庸。
這裡頭門道特別多,雖然不是官場,但也涉及到了各方的算計。
先是黃劍心上去做一下他連任兩屆的工作報告。
他任職的兩屆,不管做沒做出多少貢獻,至少還是做了很多事情的。
說殫精竭慮也不爲過。
因此,他對導協非常有感情,說到動情處也是感慨萬千。
然後由他的前任,也就是第二屆的會長吳儀弓對他這個繼承者進行評價,還有副會長之類的也陸續上來發言。
這一套環節過後,最終纔到了選舉的環節。
雖然僅僅只是走個過場,但至少看起來還是挺唬人的,郝運等幾個候選人都有人投票,只是最後唱票階段,郝運的票數明顯領先了其他人一大截。
然後是選舉副會長。
這個其實也是選出來的,只不過名單是郝運給的,黃劍心改了一個人,算是和郝運達成了一致。
副會長張揚、何憑、姜聞、李紹紅、賈科長。
秘書長是江憑。
副秘書長寧皓。
黃劍心加的人並不是李紹紅。
事實上,李紹紅是郝運第一個點的。
這就是華夏的官場,就是在沒有直接利益衝突的情況下絕不樹敵。
如果沒有郝運,李紹紅就是這次選出來的會長。
她因爲《新紅樓夢》遭到羣嘲,又有郝運這樣更好的人選,所以和會長失之交臂。
然而,她的人際關係擺在那裡。
郝運要是一腳把她踹開,會讓導協內部人心浮動。
還不如給個副會長頭銜安撫一下大家的人心。
反正只要不是會長放權,比如黃劍心讓郝運負責導協表彰大會,副會長就不可能有什麼實權。
都不如秘書長和副秘書長。
黃劍心把郝運名單裡的路學常改成了何憑。
這個其實是郝運的不對,因爲何憑已經連任兩屆秘書長,按理來說應該給人家一個副會長的體面了。
何憑也算是熟人,執導過經典武俠電影《雙旗鎮刀客》,還有姜聞主演的《天地英雄》。
路學長身體狀況不好,確實不太適合操勞。
郝運原本的打算是讓路學長幫自己佔着位置,他不想用太不着調的人,免得今後做事情的時候被人指手畫腳。
路學長和他是多年的交情,當年拍《卡拉是條狗》就對郝運多有照顧,後來郝運還投資他拍攝《豆豆》這部電影,拿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和開羅國際電影節的金字塔銀像獎。
黃劍心給他換成了何憑,也算查缺補漏了。
至於賈科長……
他成立了電影基金,也開始扶持年輕導演,聲望也不容小覷。
而且,郝運雖然對他的某些言論不太感冒,但是也認爲電影圈有賈科長這樣的人存在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其他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江憑當過申城國際電影節辦公室主任、上影集團副總裁、總局電影局副局長,現在是華影集團副總經理、兒童電影製片廠廠長。
他是韓散屏推薦過來的人,工作能力強、人脈關係非常足,可以爲郝運的會長任期保駕護航。
也可以說是護道者。
至於副秘書長,這個就安排給寧皓了。
不是郝運忘記了給寧皓的副會長承諾,但肯定不是現在這一屆。
郝運請姜聞當副會長,就算大家都知道他倆啥關係,也沒有人有臉提出質疑。
但是寧皓不一樣。
任誰都知道他是郝運的頭號馬仔。
所以,不能操之過急,這也是寧皓自己的意思,他的目標也不只是副會長。
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他也未必不能當話事人。
只要老闆支持,他當話事人比任何人都有機會。
而且副秘書長才是真正做事情的人。
如果只有一個秘書長,那秘書長就是大管家,但是如果有正副兩位,那秘書長就是清貴的頭銜,用來扯大旗好辦事的,副秘書長才是大管家。
當個幾年大管家,寧皓的聲望就刷上來了。
至於剩下的執委就更簡單了,反正也沒限定人數,合適的都塞進去就是了。
最後,就是上一屆的副會長。
黃劍心連任兩屆,副會長都是陳楷格、馬大缸、李紹紅、張建亞、陳國星。
李紹紅繼續當副會長,當完一屆就沒她什麼事了。
這個屬於補償。
張建亞、陳國星連任兩屆副會長,又沒有當會長的機會,自然而然的去做執委。
就是陳楷格和馬大缸,這倆心裡估計不舒服。
陳楷格高傲、文青,對於當會長就算熱心也會表現的不屑一顧,但是他更看重自己的面子,肯定不希望郝運騎到他頭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給郝運難堪。
馬大缸蠅營狗苟這麼多年,一部《唐山大地震》徹底翻身,差點奪了票房第一的位置,估計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低調了。
好在一切都有黃劍心在。
這位老會長對自己的繼任者非常愛護,幫助郝運擺平了這些老傢伙。
還有姜聞在這裡,如果馬大缸、陳楷格敢正面懟,姜聞估計也敢幫郝運懟回去。
所以,導協的權力交接非常順利。
結束了之後,現場就有人稱呼郝運爲郝會長了。
以郝運的性格那自然是各種謙遜:表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小郝,這次被大家硬架着才當了這個會長,實際上當家做主的還是你們這些影壇大前輩,我就是執行大家的意志,幫大家幹活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還能說啥呢。
郝運有票房有獎項,待人接物還這麼禮貌周到,可比李紹紅那個老女人好太多了。
娛樂圈是個男女地位懸殊的行業,也不搞正確那一套,牝雞司晨,家之窮也,大部分人都不喜歡有個女會長。
至於香江和灣灣那些過來觀禮的人,自然也是各種恭賀。
李諳這次也來了。
他表示想去郝運的劇組探個班。
上次想問《少年派》又沒好意思問,沒想到郝運直接就開機了。
效率之高,讓他目瞪口呆。
他們這一輩的導演,說快也快,有的人兩週就能出一部電影。
但是真正的藝術精品,還是要通過精雕細琢才能產出來的,這是大家一致的共識。
王佳蔚的《一袋宗師》據說已經拍好了,前前後後搞了十年。
《少年派》這種電影如果交給李諳,他覺得再快也要準備個兩三年。
哪能像郝運這樣,一聲不吭的隨時開機。
而且,李諳還聽說郝運是一邊拍一邊做後期,連米果的特效團隊都請到華夏來跟着進組。
所以,首都國際電影節結束了之後,李諳就跑去三亞《少年派》的劇組去探班,他要看看郝運到底是不是在粗製濫造。
他到的時候,郝運正在拍泳池的電影。
這部電影裡出現了很多關於泳池的場景。
借用一下原著裡的說法,瑪瑪吉(派的幹叔叔)曾經在巴黎留學過兩年,他一生都沒有像在巴黎那麼快樂過,後來他忘了自己學過什麼,忘記了埃菲爾鐵塔和盧浮宮,卻記住了所有的泳池。
瑪瑪吉在游泳池裡教會了派游泳,也讓派能夠在海難中倖存下來。
電影裡沒有提到,而原著小說中還有一個關於這位瑪瑪吉的事情,那就是瑪瑪吉也教過派的母親和哥哥,但是他們都沒有學會。
“你繼續拍,我就看看就行。”
李諳老小子多奸詐啊,他不讓郝運招待他,就是想多賴一點時間,想看看郝運到底是怎麼拍戲的。
如果郝運停下拍戲招待他,他真不好意思待太久。
“那行,我們繼續!”郝運懶得理他,招呼其他人趕緊繼續拍攝。
飾演瑪瑪吉的印渡男演員,抱着個印渡小孩把他第三次丟進了水裡。
不是郝運虐待小孩,實在是剛纔的鏡頭不合心意。
《少年派》的拍攝場地有好幾個,但是最主要的就是三亞,因爲郝運的家人都在這邊度假。
安小曦和孩子也在。
安小曦即將進組《七月與安生》,抽時間過來陪陪老公。
孩子主要還是劉阿姨和郝媽帶,不耽誤郝運和安小曦妖精打架。
郝運在那邊拍戲,李諳在這邊觀察。
他拍戲拍了這麼多年,很清楚怎麼去探查一個劇組的實力。
最直觀的就是陣容。
編劇、導演、主演什麼的。
《少年派》是改編電影,但是原著沒法直接拿來拍,所以編劇和導演都是郝運。
主演陣容的話,剛到劇組的時候,郝運就介紹給李諳了。
能讓李諳這個國際大導有深刻印象的大概就是傑拉爾·德帕迪約和伊爾凡·可汗了。
伊爾凡·可汗出演過《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裡的反派。
劇組咖位最高的其實是傑拉爾·德帕迪約。
他是第42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影帝、第43屆戛納電影節影帝,並且提名第63屆奧斯卡金像獎影帝。
不過,普通人對他最大的印象,可能還是“你好,我叫鋼蛋,是蒙塔基人!”
這位蒙塔基來的鋼蛋飾演廚子,算是友情出演。
總體來說,演員陣容非常一般,和號稱1.2億美元的製作預算完全沒辦法匹配。
不過,李諳對此卻非常認同。
這部電影根本不需要什麼大咖,就算是他來拍也會這樣選擇。
真正的投入是後期。
聽說郝運請了好萊塢的特效團隊,還租了幾套別墅來安置這些技術宅們,每天山珍海味的招待着。
三亞最近因爲《少年派》劇組的進駐多了不少外國人。
此外,李諳還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郝運這邊的各種設備實在太先進了,一改他對內地劇組的印象。
很明顯,在好萊塢完成立足的郝運,不止是學到了好萊塢的拍攝技術,硬件也進行了一步到胃的升級,這些在好萊塢都難得一見的設備就是明證。
“OK,這一條過了,給小傢伙喝點薑湯。”
男主小時候的扮演者是個六七歲的印渡小男孩,郝運對隔壁這個國度沒什麼好感,卻也不至於苛待一個小孩。
不過,那小孩可不這麼想。
看着工作人員端過來的薑湯,他只想回家找媽媽。
華夏人實在太恐怖了。
難怪三個人就能追着我們一個營打,還嫌我們投降慢。
“這個哪來的?”李諳指着攝影機問。
“哦,朋友送的……”郝運實話實說,但是李諳根本不信啊。
看到郝運諱莫如深,他也不好繼續追問參數,更別提讓郝運也給整兩臺。
“我跟揚·馬特爾聊過他的這個小說……”李諳嘆息道。
“啊,聊了什麼?”郝運似乎很驚訝。
他其實一點也不驚訝,郝運和揚·馬特爾一直都有聯繫。
實際上,《少年派》當初買版權的時候,說好了五年之內就必須要拍出來。
揚·馬特爾擔心郝運雪藏他的作品。
不過,隨着郝運和揚·馬特爾的交流越來越多,郝運又成了全球最知名的導演和暢銷書作家,揚·馬特爾也不催促了。
和郝運又簽了一份補充協議,取消了五年的限制。
他甚至還告訴過郝運,李諳來找過他,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希望他支持李諳來當這個導演。
雖然揚·馬特爾已經把版權賣給了郝運,但是如果有更具實力的導演出面截胡,李諳也不是沒有機會。
畢竟大家都是體面人。
可惜,揚·馬特爾更看重郝運,覺得能夠寫出《火星救援》《消失的愛人》這種暢銷書的郝運纔是他的同類人,才更懂得他的作品,才能保證小說更完美的影視化。
李諳純粹就是做了無用功。
“我問他爲什麼寫成印渡人的故事,他跟我聊了很多。”李諳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個。
郝運的電影都已經開機了,他再也沒有機會。
“因爲印渡是個特別的國家,宗教繁多,又熱愛動物,讓無數神靈、各種動物和人一起共存在了一片土地上,既有班加羅爾那樣的軟件之都,也有貧瘠到無法想象的比哈爾邦,還有無數的惡性事件,以及千年不曾變過的種姓制。
那是一塊人與自然,科學與神學,人性與野蠻,自由與奴役,激烈衝突,不和諧卻又能共存的土地。
這些幾乎包含了組成人類靈魂的各種成分,與其說派是印渡人,不如說他是一個典型的人,是你我每個人的縮影。
所以,是不是印渡人根本不重要。”
郝運接過他的話,直接就把爲什麼選印渡人當主角這個給分析了一通。
“啊?!”李諳的反應讓郝運想笑。
這種問題,他和揚·馬特爾早就討論過了,李諳跑去和揚·馬特爾討論,其實都是吃郝運和揚·馬特爾吃過的剩飯。
李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老色胚,跟郝運說,你的女人揚·馬特爾,跟我有一腿。
只是沒想到,人家揚·馬特爾和郝運恩愛的很,甚至連和他說過的話都有交流。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非常狼狽。
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
“他什麼意思?”
等到李諳走了之後,郭番湊了過來。
李諳並沒有因爲尷尬立刻離開,而是和郝運聊了很久,第二天才施施然的離開三亞。
換做是路揚那種有點單純的二代,估計要大讚郝運和李諳惺惺相惜了。
然而,郭番這個魅魔最擅長揣測人心。
“他嫉妒我。”郝運想了想,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噗!~”郭番實在沒忍住,事實上換做任何人聽到郝運說這種話都會是類似的反應。
那可是李諳啊。
說他是華人導演第一可能會有一定的爭議,但是肯定有不少支持者。
而郝運,別看他作品多,獎項也不少。
可是要說他比李諳、張益謀更屌,在華夏的文化傳統裡,這個說法其實是不被支持的。
因爲任何行業都要講資歷。
就連當鴨子也一樣。
郝運的資歷實在太淺,一個導協會長都會讓人覺得是越級提拔,要有上邊的支持才行,更何況做導演第一人呢。
郝運說李諳嫉妒他,會讓人覺得他往自己臉上貼金。
郝運不再說話,就看着三亞初夏的藍天,雲朵零星的分佈着,被早晨的陽光渡上了一層金邊。
“我明白了,難怪他看你的眼神那麼奇怪,我還以爲那個老皮炎取向有問題呢,嗯,他拍了不少那方面的電影。”
郭番認真的思索了一番,他雖然沒辦法理解李諳心中所想,但是可以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得到自己的判斷。
“唉,李諳到頭了啊。”郝運嘆息說道。
“不會吧,他年紀也不算多大。”郭番對李諳瞭解的比較淺顯,畢竟他跟李諳也沒什麼交集。
“因爲嫉妒我,所以他就想着不能被我超越了,於是就鑽了牛角尖,對於下一部戲越來越糾結,已經到了沒辦法正常創作的時候了。”
高處不勝寒。
郝運不知道將來自己會不會變成他這樣。
但是他知道有個人不會。
那個人就是姜聞。
姜聞從來不會因爲郝運成長的太快而嫉妒,更不會擔心會被郝運超越。
自始至終,姜聞都初心如一。
在這種格局上,李諳顯然是比不上姜聞的。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爲李諳放棄過太多東西,他的成就是不斷地去迎合某些人得來的。
付出太多了,失去才覺得委屈。
而姜聞拍電影只爲了自己爽,他從來不去放棄什麼,改變什麼,自然也就無所謂被人超越。
而且,他也不覺得被超越了。
自從郝運越來越屌,姜聞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