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說法可不太好接受，也就是說，我們這個時代其實並不是真實存在的……真實存在的只有你而已？”陳克有些半信半疑。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能夠感覺到房間裡空氣的躁動，殺手的本能甚至還在一直提醒自己周圍的處境是多麼危險。
風中有火藥味，管理局的人就在附近，他們正等待着這間屋子裡的最終談話結果，時間正一分一秒的流逝。
而眼前這個女人，告訴自己，這一切早已不復存在，就像是昔日的幻影，一部早已完結的劇集。
“你可以把宇宙理解爲一個超大的硬盤，它每時每刻都在反覆寫入和擦除，已經擦除的部分組成了寫入的部分。你們現在的樣子，決定了我們現在的樣子。”徐靜解釋道。
“這聽起來很難理解……或者說有邏輯漏洞，主觀現實代表過去，客觀現實代表現在，但時間是流逝的！你們不也正在慢慢變成主觀現實嗎？”陳克問道。
“陳克，我重申一遍，沒有時間……只有物質誕生和湮滅的過程，主觀現實和客觀現實，本身是分開的……你懂嗎？用人類的時間概念來解釋的話，人類存在的這段過程，就是由無數小鋼珠串成的玻璃項鍊，每一顆小鋼珠都代表着一個年份。”徐靜道。
“而我在其中一顆小鋼珠上，你則在最後一顆？”陳克問。
“你說對了一半，但我並不在最後一顆，我在繩子上。”徐靜道。
陳克恍然大悟……他這才搞清楚徐靜所說的兩個現實到底是什麼意思，人類文明4千年時代更迭，全都是繩子上的珠子，徐靜所在的時間，是繩子。
“每一顆珠子都有自己的色彩，它們串在一起形成了項鍊的樣子。活在繩子上的人，對項鍊的樣子有着不同的分歧，於是就想改變項鍊的顏色。”徐靜緩緩道。
“這就是所謂的……回到過去，改變未來？”陳克道。
“按照你們的思維慣性來解釋的話，確實是這樣沒錯。”徐靜道。
“這說不通，今年是2009年，我們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談話，但我去過的2006年……”陳克不想說太多。
“這就是你的特殊性，陳克，你去過2006年，見識過梵赫德，卻不知道這兩個時空的意義所在。”徐靜笑了笑。
“那到底算什麼？平行世界？”陳克問。
“沒有什麼平行世界，陳克，項鍊只有那麼一條，每顆珠子都是不可替代的，它們組成了完整的項鍊。但你知道，項鍊是可以拆散後重新拼湊的……”徐靜提醒道。
“也就是說……2006年是……”陳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形容。
“是壞掉的，被修改的過，被遺棄的珠子。”徐靜道。
“這就是……修改時間線……的意思？”陳克驚道。
“沒錯，被修改的珠子會被宇宙從項鍊上扯下來，並換上一顆符合前後邏輯的珠子上去，這就是宇宙的自我修復能力。而那顆被扯下來的珠子，會被遺棄。”徐靜道。
“也就是說……我們的2006年被替換過……那個2006年是……”陳克恍然大悟，這就說得通了……
“對，因爲項鍊是唯一的。那個2006年，用基金會的說法，叫做死亡世界。”徐靜點點頭。
“那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陳克問道。
“你去過那裡，陳克，告訴我，你見到了什麼？”徐靜反問。
“大黑柱……紅色的灰塵……蛆人……哀傷之女……”陳克回憶着。
“那是一次張衡級世界末日，陳克……一種被我們命名爲納尤克的蛆形神祗，將全世界90%的人口轉變成了眷族……從那個2006年開始，往後的主觀現實不復存在，客觀現實也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徐靜道，說着嘆了口氣。
陳克震驚了……
“基金會不得已動用了模因武器，才把那顆珠子徹底從項鍊裡剔除出去。”徐靜接着道。
“等等……你們就這麼改寫了2006年，那未來難道不會順着這個2006年的全滅結局繼續下去嗎？”陳克不解道。
時間線是唯一的，那麼越往前修改，造成的影響會更大才對，2006年，全人類變成眷族，和全人類被未來基金會的模因武器抹殺，不都是世界末日嗎？
“想要一顆珠子影響其他珠子，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而想要靠改變珠子的顏色來影響項鍊的樣子，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陳克，沒有什麼蝴蝶效應，基金會每一次重塑珠子，都要和宇宙的自我修復能力做對抗。你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思想，那就得改變他前幾代人的思想，你想要改變一個時代，那就要改變好幾個時代……宇宙有自己的一套邏輯系統，它會把不符合邏輯的珠子修正，如果你真的想要廢掉某顆珠子，那你要修改的東西可就多了……”徐靜笑道。
“沒有平行宇宙，那祖父悖論怎麼解釋？我回到自己出生之前，把自己的祖父殺掉，宇宙會怎麼修正這樣的事情？”陳克不依不饒。
“這就是你們的侷限性，陳克。事實上，當你穿越時間的一剎那，宇宙就開始修正了……你還不明白，時間穿越，或者用基金會的話來說，珠間跳躍是一個多麼嚴肅和複雜的事情……”徐靜搖搖頭道。
“珠間跳躍……”陳克皺眉，這是一個新名詞。
“一個註定會經歷珠間跳躍的人，在第一次穿越前幾個月或幾天，或幾個禮拜，會先出現一些症狀……這些症狀比較固定，比如嘔吐、流鼻血、突然產生幻覺看到自己無法解釋的場景……這是穿越者的首個預兆，告訴我陳克，你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嗎？”徐靜笑道。
陳克記起來那一次在盧西娜的住處發生的事情……他看到自己手中有一把奇怪的槍，和六顆綠色的聖鑽……
那槍的樣子，可不就是HCP0001嗎……
“這個階段被基金會稱之爲珠間觀測階段，是一個前奏，緊接着，就是珠間跳躍階段。不管你是被動還是主動的進行了跳躍的行爲，在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一個普通人類了。我們用老派的說法，稱之爲時間原人。”徐靜道。
“時間原人…”陳克復述了一遍。
“對，這就是爲什麼不存在祖父悖論的原因，當你從珠子裡跳出來的時候，那顆珠子中，本屬於你的位子，就會被宇宙換成其他人。瓦特發明了蒸汽機，你回去殺死瓦特，蒸汽機依然會被另一個人造出來，皮特？帕特？杰特？誰知道呢？”徐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