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許久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秦樂文,讓秦淵也有幾分恍然,記憶中的樂文已經老了,哪怕是垂髮戴白時也是愛美的,總是喜歡描眉秀目,是個愛美的小老頭。
可現在,眼前的樂文似乎也跟他一樣,回到了年少時代,看着也不過是十幾歲的模樣,此時跪在那裡仰着頭,一雙水波粼粼的鳳眸含着淚看着他,那張讓女子都要豔羨幾分的臉更是豔若牡丹,這會兒頗有幾分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
心中這般想着,秦淵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暖意,看着眼前美少年淚盈於睫的模樣,想起當年自己喝醉了之後跟樂文說過的現代世界,便笑起來。
“是,朕的樂文,這裡便是朕曾經跟你說過的地方,人人生而平等,不用卑躬屈膝,不用低眉折腰,這裡的人們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南晉時,階級分明,世家挾持朝廷,天下民不聊生,秦淵成爲帝王的九十年時間,都是爲了讓南晉成爲人人可以生而活着,可以吃飽飯的帝國。
“陛下……”
秦樂文跪行幾步,哽咽的喊着自己伺候一生的帝王,便已經是來到了秦淵面前,跪坐在那裡,如同以往時一樣,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塊兒繡着牡丹的手帕,一邊爲自己擦拭激動的眼淚,一邊眉眼微挑的看着自家陛下。
“臣是隨着陛下來到此地的,必然是要侍奉在陛下身前,還請陛下憐惜臣一片忠心。”
從被陛下召喚出那一刻,秦樂文便感知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年少時代,有了重活一世,陪伴在陛下身邊的機會,此時做出這般矯揉做作的模樣,倒是不讓人覺得娘氣,反倒是多了幾分無端端的勾人,讓人心疼的緊。
當年秦樂文這個大太監越是被秦淵喜愛,外面的風言風語越是數不勝數,其中罵秦樂文以美色魅惑君王的更是數不勝數,只因秦樂文長了一張豔若牡丹的容顏,更是因爲殘缺的身體備受秦淵寵愛後,恃寵而驕的一發不可收拾。
對此,秦淵倒是不想多說什麼,他寵着秦樂文不僅僅是因爲他姿容豔麗,更是因着秦樂文聰慧優秀,外臣咒罵的那些趨炎附勢,不過都是秦淵的計謀而已。
若不是如此,後來樂文也不會被賜國姓,甚至在他臨死前還交代將樂文帶到帝陵。
這傢伙啊,可是除了愛美之外,最喜歡哭的。
此時此刻,秦淵坐在沙發上,跪坐在地上的美貌少年委屈擦淚,又小心翼翼的看自家陛下,這小模樣倒是一如當年,讓秦淵無奈。
沒辦法啊,秦淵心中感嘆,他果然是個死顏控。
這般想着,秦淵伸出手來,將樂文手中的牡丹手帕拿過,動作輕柔熟練的給樂文擦眼淚,低眉垂目的溫柔只有仰着頭偷偷握緊手心的秦樂文能看到。
“好啦~別哭了,朕還能趕你走不成?”
他無奈中帶着幾分寵愛,讓秦樂文那漂亮張揚的鳳眸更是多了幾分恃寵而驕。
想到自己如今便是年少模樣,陛下最喜歡的便是長相漂亮的男子女子,秦樂文樂呵呵的湊了過去,將自己豔麗奪目的一張臉送上去,任由陛下欣賞。
曾經家破人亡之後被人算計送入宮闈,秦樂文最恨的就是自己這張貌若好女的臉,因着這般一張臉,便是在宮中受盡屈辱,甚至差點兒被人收做孌/童,最恨的時候,他幾乎是想用刀刃將自己這張臉劃爛,卻是不曾想,峰迴路轉,他終究是因着這張臉一飛沖天。
秦樂文永遠都記得,他當時被幾個太監綁住在一個無人的花園中差點兒被輪番侮辱,是陛下!陛下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在那裡,少年時的陛下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狠戾又冷漠的感覺,那雙黑色的瞳孔便是看他一眼,他便覺得彷彿要死在那裡了。
可之後自己竟然是被陛下救了,甚至成爲了御前太監,這一切,只因他的這張臉。
後來的許多年,秦樂文都知道,陛下是最喜歡好顏色的,無論男女,陛下都是喜歡親近一二,卻並不會貪圖美色,這一點,從陛下數年都無子便能看出來。
陛下似乎是真正的天神下凡,只爲了改變他們南晉而來,並未在南晉留下一子半女,更少有跟那些美貌男女有過度的交流。
從成爲御前小太監一步步走到了幾乎要被尊稱爲九千歲的大太監,秦樂文不愛金錢不愛後嗣,只喜歡描眉畫目,收拾打扮,人人都知道要討好樂文要送美顏之物,他美的張揚,美的恃寵而驕,卻一直到死都備受秦淵寵愛。
不然一個太監怎麼能口稱臣這種稱呼?
如今重活一世,能夠繼續陪伴在陛下身側,樂文更是善於利用自己的美色去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陛下最不忍心看他哭泣的模樣,他便這般弱小可憐,陛下一定不捨得趕他離開吧?
“陛下,臣哭是因爲重新見到陛下太開心了,臣心中歡喜。”
他仰着頭說話,卻是像溫順的小動物一樣乖巧可人。
擦乾了秦樂文的眼淚,看着這小傢伙長長的睫毛上還泛着水光,秦淵將牡丹手帕遞還回去,想着樂文既然已經出現了,便不能不管,開口道。
“行了,這裡不流行跪着了,起吧,是想着自己年輕了許多,不記得誰當初老寒腿跟着哭着說疼的?”
秦淵雖說當了一輩子皇帝,卻也是體恤下臣的,等他執政後期,也不愛讓那些朝臣們跪來跪去的,宮中的太監宮女也換了行禮的方式,少有跪拜了。
“是,陛下!臣這就起來,還是陛下最心疼臣了~”
秦樂文看到陛下還是當初的陛下,此時喜笑顏開的從地上站起來,還將剛剛帝王給自己擦過眼淚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折起,重新放在了口袋中。
彷彿身體回到了年少之後,靈魂也變得年輕起來,他倒是多了幾分活潑。
隨後秦淵便跟眼前自己的掌事大太監說了一下如今這個現代社會的情況,看着眼前這個重新回到了十六歲的小傢伙隨着他話語露出驚訝和好奇的神色,讓秦淵也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感覺。
畢竟當初樂文可是在朝臣面前最爲自持的,似乎因着外面的風言風語,樂文最重視自身的一舉一動,此時露出如孩童般好奇的神色,着實是少有。
兩人聊了許久之後,秦淵看着眼前人,將思索後的想法說出。
“如今在這裡已經是人人平等,朕不再是南晉的帝王,你也不再是南晉的僕從,樂文,朕可以找關係給你辦理新的身份證明,讓你可以重新在這個人人平等的社會中生存,開啓新的人生,你覺如何?”
他不知樂文從何而來,可既然來到了這樣一個世界,他們的身份發生了變化,他也不是當初那個帝王,沒有在現代社會稱王稱霸的雄心壯志,忙碌算計了九十年,秦淵想休息一下,活的輕鬆自在一些。
秦樂文是他最寵愛的太監,他自然是希望對方也好好的。
從那樣的封建社會到如今的自由社會,便可以體驗新的人生。
秦淵心裡是爲秦樂文好,可這話一出,眼前的美少年再次美目愁楚,瞬間淚盈於睫,聲音都變得恐慌起來。
“陛下,陛下是不要臣了麼?臣……臣若是離開了陛下身邊,臣還不如去死……”
他便是一雙美目含淚的懇求眼前的帝王,下一刻便是要跪下,讓秦淵心中無奈,只能一把先把人拽起來。
“不準哭!”
語氣生硬的說出這三個字,看着樂文委屈至極的模樣,秦淵無奈。
“朕不是讓你離開,只是這裡很好,朕希望你能夠過你自己喜歡的,想過的生活,不用整日圍着朕,跟以前一樣伺候朕,在這裡,只要你願意,我們的身份就是平等的。”
這是秦淵的真實想法,他不知自己爲何召喚了樂文,卻也不想繼續讓樂文爲自己操勞,這裡早就不是那個需要處處算計的南晉了。
可越是秦淵這般說,秦樂文心中的惶恐便越盛,他被秦淵拽着胳膊,被命令不準哭之後,眼淚可憐兮兮的含在眼眶裡,看着悽慘的很,彷彿是快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樣。
秦樂文知道,陛下這般說是爲了他好,他不該違逆帝王的命令,可此時此刻,卻是含着淚搖搖頭。
“陛下,臣、臣不想離開陛下的身邊,臣想永遠伺候陛下,這是陛下在臣死前答應臣的,說會把臣葬入帝陵,在陰曹地府也能伺候陛下,如今臣隨着陛下重活一世,陛下的金口玉言便不算數了麼?”
他委屈的要命,哽咽的控訴着秦淵,是真的有幾分當年恃寵而驕的樣子。
秦淵看他這般模樣,也知道自己是欺負了他,只能安撫道。
“算數,當然算數,朕離開南晉之時,有交代將你一同帶入帝陵陪葬。好了,不要哭了,樂文,你既然想在朕身邊,那邊留下吧。”
最終只能夠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讓秦樂文終於破涕而笑,爲能夠留在陛下身邊而喜悅。
“謝陛下隆恩,臣一定好好伺候陛下,把陛下身邊的事情打理的妥妥帖帖,不讓陛下有絲毫的操心。”
秦樂文眨眨眼,把眼淚眨了回去,又是笑起來,如同牡丹嬌豔欲滴的模樣。
秦淵鬆開了樂文的手臂,心中無奈感嘆。
他以前有一個皇宮等着樂文打理,現在只有這不到一百二十平方的小房子,存款也沒有超過十萬,能讓樂文打理什麼?
打理個寂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