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產自銷？”孫紅葉想了想：“到是也行。”
“現在很多東西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兒，成本都不高，像VCD，電視，微波爐，竈，排油煙機還有這個，電磁爐，包括熱水器，生產很簡單，一個人一把焊槍就行了。”
“元器件好買嗎？”
“有的是，便宜到讓你無法想像。現在生產這些東西的小廠子小作坊到處都是。最貴的也就是個外型模具，好像嶺南那邊有賣公版的。”
“那不是騙人嗎？”張媽看了看兒子。
“算不上，質量搞好就不是騙人，這東西牌子意義不大，就是看質量。反正都是組裝。”
“老二啊，你媽在這邊沒？”張爸的聲音傳過來。
“爺爺。”兩個小丫頭沒得玩了，跑到門口去迎接爺爺：“奶奶在這兒。”
“爺爺，今天放學我們自己回來的，厲害不？”
張爸眉頭一皺，進屋就瞪向張彥明：“你沒去接孩子啊？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不長心。”
“找我幹什麼？吵吵八夥的。”張媽瞪了張爸一眼。兒媳婦還在屋呢。
“那什麼，這小夥賣什麼，補鈣的，調理血脂的，我聽着還不錯的像。買點不？”張爸指了指門外跟過來的三個小夥。
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穿着抽抽巴巴的劣質西裝，扎着條紋領帶，頭髮上打着嗜喱，揹着假皮揹包，臉上帶着謙卑的笑臉。
標準的九十年代後期業務員打扮。
放到後來，就是賣保險的，搞小貸的或者是中低檔汽車銷售人員。賣房的這會兒也這麼穿。
九十年代末，正是保健品最輝煌的時候，一個品牌一瓶糖水就能迅速成就一家企業，年銷售幾個億像玩似的。
主要原因就是這會兒的老百姓正處在最後的財務自由階段，收入大於支出，兜裡有錢。
隨着地產經濟的興起，物價快速上漲，老百姓的錢包就癟了。
還有就是，這是社會公信力還沒崩潰的最後階段，老百姓願意相信廣告，相信業務員的推銷。
但不管怎麼說，保鍵品銷售實質上從來沒有改變過，那就是無底線的哄騙加上無上限的誇大。
會議式營銷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研究出來的，被保健品行業發揚光大，在這會兒就特別流行了。
通過雞蛋毛毯什麼的一些不值錢的贈送，把大爺大娘們聚到一起進行封閉洗腦，然後把一些澱粉製品，白糖溶液以成千上萬的價錢賣給他們。
其實這都算是有良心的了，很多銷售者自己都搞不清賣的是什麼，有什麼後果。
最可恨的是，他們讓這些大爺大娘深信他們的產品可以包治百病，就算遇到一些身患重病的，他們仍然堅持包治百病的說法，爲了騙錢哄着老人不要去醫院，相信他們。
這其實已經不能用騙來形容了。
但他就是這麼存在着，光明正大的行銷全國，大把的摟錢，成長爲一個一個光耀的明星企業。直至今日。
偏偏是，就有人願意相信，還是深信不疑。
“你們賣什麼的？”張彥明打量着幾個人問了一聲。
“賣什麼康什麼力，膠囊，說可好了，這小夥是鈣片，凱什麼？我這腦子也記不住。”張爸給介紹。
張彥明無奈的扭頭看了一眼老媽：管管你家老頭兒。
張媽扯了張爸一下：“你別跟着打岔，讓二明問。”
“你是，康百力？你是什麼？進口鈣片……凱思奧？你倆呢？”一共跟過來四個人。
“老闆好，我是太陽神的風暴膠囊，”
“哦，減肥膠囊，你呢？”張彥明看向最後一個，就這個看着最辛苦，揹着個包，手裡還拎着個袋子，看樣子挺沉的。
“老闆好。我，不是賣保健品的，我是賣日化品的。”
“日化？安力還是完美？”
“安力。老闆，我們的東西都是濃縮的，效果特別好，經用。”
“你們這是，組團出來拉人哪？還是，組團開會？”
“老闆，我們這是阿米麗卡進口的，效果特別好，能治九十多種病。清理血脂，對老年人的身體調節特別有效。”康百力的業務員很賣力氣。
“賣多少錢？”
“三百六一盒，絕對物美價廉了老闆，堅持吃這個保證以後永遠都不用再去醫院。”
“吃完就死了唄？”張彥明看了看他。
張爸要說話，讓張媽懟了一下。閉嘴。這老頭一天就是習裡糊塗的心軟，誰都信，以後兜裡不能給他留錢。
張媽是開放以後的第一批個體戶，做生意到這會兒也有快二十年了，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也把這個家弄的舒舒服服，把三個兒子養的壯壯實實。
二十年的生意做下來，張媽的頭腦相當清醒，反應也快。也遇到過這樣那樣許多人和事兒，老太太幾乎就沒有吃過什麼虧上過什麼當。
“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要是不好國家能讓進口？能讓賣？這都是實打實的進口保健品。”
“你也知道你是保健品？還治九十多種病，保健品能治病嗎？能治九十多種病，你得有多大的面子能進口過來？
阿米麗卡總統是你親戚？你是聯合國秘書長？吹牛逼都沒譜。就算阿米麗卡大度，允許進口，這種藥效是你能出來滿大街賣的嗎？
三百六，三萬六能不能買到？你沒上過學啊？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好好個人乾點什麼不好？學着騙人。”
“我們不是騙人，我們是給老百姓送健康，送幸福。”
弄這玩藝兒，一般都是隨便搞個什麼東西，灌上耀眼的功能，然後用成功學那一套內部洗腦，再由這些被洗過腦的傻叉出去騙人。
最高明的騙術就是，自己都相信。先騙自己。
就像那個深信她賣的產品是神藥，調理清毒能治百病的大姐一樣，高燒不治，說是清毒，臨死了還在說產品好，這是一種什麼境界？
這樣的人真不少。
張彥明懶得再和這種傻叉爭執，沒有意義。
“你都賣什麼？”他問那個安力的業務員。
“我這，沐浴露，洗潔精，牙膏，蘆薈膠，還有噴霧。這個可好了，噴一次能管半天。沐浴露也好，免沖洗的，自然幹就可以，還有洗潔精，我們產品都是高濃縮的。”
這小子應該入行沒多久，還有點緊張，說幾句話這麼冷的天有點冒汗的意思。
張彥明伸手拿過他手上拎的袋子看了看：“行，來一趟，這些我買了。還有你這個，”他看向凱思奧鈣片的業務員：“身上有吧？”
業務員有點驚喜，手忙腳亂的從包裡掏：“有，我帶了六瓶。”
這小子看樣有點錢，業務員帶產品出來要向公司交押金，這會兒就是這麼不講理。六瓶凱思奧小兩千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