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聽段知君說完,靜默了片刻,擡眸不解的問道:“爲何進赤水城的林家軍?王爺的精銳黑甲軍何在?”
“回王妃,林家軍的前身是端王帶起來的,最是熟悉赤水以及皇宮的地形,因此王爺纔將林家軍率先派來,黑甲軍則做爲周將軍的先鋒部隊,最快也要明日下午纔到,與三榮山的白將軍匯合。”
千山暮見過黑甲軍的裝備,鎧甲,弩箭,暗器,無一不做工精良,卻不知林雲墨還將兩者區分的如此清楚,淡然說道:“原來王爺也厚此薄彼啊!”
段知君搖頭:“王妃有所不知,王爺只在兩者衣飾顏色做了區分,別的全都一視同仁!
千山暮嗯了一聲,扭頭間看到了桌案上放置了一個木盒子,她好奇便走過去,只見木盒內堆積了一些長約3寸,寬約2寸,呈長方形的鐵片,上面都有圓形的小孔。
她拿起了一片來仔細看了看,鐵片的兩面,一面刻有細微鱗狀花紋,另一面則極其平滑。
“這是……鎧甲上的鐵片?”她秀眉輕蹙,鎧甲她見過無數,但是鎧甲材料散落成這般,還是頭一次見。
段知君點點頭:“將士們的鎧甲穿的時日長了,連接鎧甲的皮條便會磨損斷掉,屬下找的修復匠人要遲些時候纔到,所以,這些甲片才暫時堆放至此。”
“那匠人若來了,你讓他先到我這裡來……,千山暮略一沉思,凝眸看向段知君,沉聲道:“你想辦法去打探宮裡的情況,弄清楚不能關押在何處,王爺的情況,越快越好,還有,明日帶我去三榮山,我要見白羽!”
段知君稍試愣了一下,隱約有些明白千山暮的用意了,頓時肅然起敬,也沒有多言,只是恭敬的行了軍禮:“屬下即刻去辦!”
深夜急雨,隔日,依舊是陰雲密佈,霏霏細雨裡殘紅落了滿苑。
一夜輾轉難眠,站在門口的千山暮的容顏頗爲倦怠,唯有墨瞳幽深,寒意逼人。
段知君帶着林家軍已等候在院中,她繫好了披風,走到段知君跟前,遞給他一個黑色小布包,布包扎的緊緊的,看不到裡面是何物,卻是沉甸甸的墜手,分量不輕的模樣。
她看向段知君,沉臉說道:“這包物品極其貴重,一會煩請段將軍將其悄悄轉交給玉樹,你莫要偷看,莫要遺失,否則,軍法從事!”
語氣擲地有聲,不容置疑,段知君心中一凜,匆忙將那包東西收進懷中,剛纔乍起的好奇心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千山暮說罷轉身就走,雨絲氤氳成濃重的霧氣,在她的髮髻結滿了晶瑩,素色的披風在微雨中翩躚翻飛,背影雖纖瘦,卻傲氣凜然。
未免惹人注目,一行人分兩批由東城門而出,急匆匆趕到三榮山時,雨勢漸消,耀眼的陽光刺破淺灰的雲層,撒落在蔥蘢的林木間,林中的迷離雨霧還未散盡。
上官清澈還有兩名副將已來到山腳下接應,在上山時,段知君找了個機會,將那包墜手的東西偷偷塞給了上官清澈,悄聲囑咐:“王妃給你的,只准你看,說是極其貴重,好好收着。!”
上官清澈一聽是千山暮給他的,更是萬分上心了。
沒耽擱多長時間便到了山頂的軍帳中,白羽正站在帳門處等候着,對於這個寧王妃千山暮,他一直覺得是個養在深閨的嬌柔弱女子而已。
橫刀躍馬,折戟沉沙這種嗜血疆場的事則是男兒的應該乾的,女子在後方繡花織布,伺候公婆便好。
因此,當千山暮提出帶兵殺進皇宮時,他有些猶豫,他也清楚寧王身受重傷被困宮內,軍師不能被俘情況性命攸關。
只是……
“並非末將不服從王妃之令,而是,王妃是王爺心尖上的人,倘若有什麼閃失,末將擔當不起,百死難辭其罪!”白羽梗着脖子,臉色僵硬。
段知君聽罷,氣的臉色鐵青,他幾步走到近前,厲聲道:“白將軍的話真是令人寒心之極!”
“末將沒說不去救王爺,末將認爲王妃本是個柔弱女子,不應該衝鋒陷陣!末將着實是爲王妃安危着想!”白羽紅着臉辯駁。
千山暮瞥了一眼段知君,示意他稍安勿躁,扭頭看到了上官清澈眼眸裡的擔憂。
白羽雖忠心耿耿,但卻有些迂腐,脾氣倔的像頭驢,除非讓他心服口服,否則,再緊急的事,他也不會點頭應允的。
千山暮強壓下心頭的焦躁不安,冷冰冰的盯着白羽,絲毫不留情面:“白將軍,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呃……服從命令!”白羽粗聲粗氣的應道。
“那麼,我是誰?”千山暮加重了語氣。
“寧王妃!”白羽不輕不重的回話。
“白將軍沒吃飽飯嗎?聲音這般小,我聽不到。”千山暮森然看向他,犀利的斥問。
“寧王妃!”白羽底氣十足的高喊道,一張臉漲的青紫,起伏不定的胸口,顯然怒氣漸生。
軍帳內登時鴉雀無聲,那兩個副將連大氣都不敢喘。
段知君摸了摸鼻子,暗自咋舌,這個白羽榆木腦袋,不會轉彎,寧王都捧在手心裡的人,又豈容你置疑,唉,自求多福吧!
上官清澈默默地看着千山暮,內心卻是無比震驚,此刻的她抱着雙臂,霸氣凌然,眼角眉梢凝結迫人着寒意。
“這不就得了,服從命令!”千山暮挑眉說着,鏗鏘有力。
白羽被千山暮的氣勢所震懾住,嚥了口口水,微垂着頭,悄聲在心底不甘不願的泛着嘀咕。
“若天意……一時恍惚,三個字由口中滑了出來。
“原來白將軍是信天意?”千山暮回頭冷冷的看着他,心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白羽抽了抽嘴角,乾笑兩聲,:“王妃也知道,這行軍打仗,多少也要靠老天爺保佑,所以,所以,若是天意讓王妃領兵,那,末將,再無異議!”
“此話當真?”千山暮斜睨着他。
白羽一抱拳,肅然說道:“當真!”
說罷,他稍稍想了想,自信滿滿的吩咐兵將去取十塊鎧甲上的碎片來,結果兵將尋了一圈,最後一無所獲,便愁眉苦臉的回到營帳。
千山暮在椅子上慢慢的坐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剛纔站的有些久,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端起茶盞,耳中聽着那兵將跟白羽報稟,低頭輕綴了一口,擡眸間視線在上官清澈身上稍試停頓,便又錯了開去。
上官清澈見此情形,暗自捏了捏段知君偷偷塞給他的那包東西,心中豁然一亮。
“屬下這裡留了些鎧甲片,不知白將軍用多少?作何用?”上官清澈淡然問道。
白羽見開口的是上官清澈,他一直在三榮山未曾離開,不疑有他便放下了心,大咧咧說道:“如此便麻煩上官副將,取十枚鎧甲片來,同時拋於空中,倘若鎧甲片落下同爲花紋面,則算作天意,王妃以爲如何?”
十枚鐵片同時落下,定然有反正,絕不可能同時爲正,很明顯,這是白羽想通過此法讓千山暮打消領兵的念頭。
一旁的段知君看的有些急,剛要出聲,卻見千山暮握着茶盞的纖纖玉指狀若無意,衝他晃動兩下,似乎有所暗示。
“如此便再好不過,望白將軍言而有信!”千山暮冷淡的說道。
“王妃請放心,末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不反悔!”白羽說罷冷臉退後兩步,讓出帳中空間。
上官清澈走至帳中,打開那個小布包,由裡面數出十枚鎧甲片來,握在掌中,揚手將其置向空中。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十枚鎧甲片跌落在地上,而後,帳中幾人探頭看去,驚愕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他們看到了出奇一致的鱗狀花紋。
白羽難以置信的走上前,捏起一枚鎧甲片來,反覆看了看,隨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接着長嘆一聲。
他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王妃聰敏過人,末將折服!”他疾步走到千山暮跟前,單膝跪地,恭敬的雙手奉上了林家軍的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