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從未有人報告過災禍。
驀地,他想起醜縣令的話——江南那是每隔一些年就要澇一回的,算算年頭,相差無幾!
莫非竟被那烏鴉嘴說中了?
追問下去,顧臨煜才發現事情比他想象中嚴重多了。
醜縣令推測的只是澇,也就是洪災。可在江南大片地區,已經幾個月滴雨不降,田地龜裂,莊稼枯死,甚至個別地區,連人吃的水都沒有。
原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再加上旱災,未來一年顆粒無收……
顧臨煜深吸一口氣,試圖抑制胸腔裡的怒火。
旱災,已經長達幾個月的旱災,朝廷卻一點風聲都不知,可見下面的人做了什麼。
這羣狼心狗肺的東西!
此時,他的目光已然是寒冷森然一片,格外駭人。
沐菲兒也被震驚了,她單以爲這一趟江南會見證“貪官的一百種死法”,誰知還沒見識到,就被這些人作死的能力驚到了。
知情不報,還是如此重要的災情,這不是作死是什麼啊!
她仰起貓頭,小心翼翼地打量顧臨煜的臉色,發現他眼底的森然,驚了一下,又覺得他此刻的表現十分正常。
天災人禍,天災之後往往伴隨這人禍,甚至兵戈。他身爲皇子,又是未來皇帝,王朝的繼承人,如果他都不重視這些,那這王朝怕是要亡了。
系統不可能幫一個呈現衰亡之勢的王朝,和一個亡國之君,即便她不知道系統的目的,卻也明白它所圖不小。而未來的大周和顧臨煜,一定能滿足它。
沐菲兒想到了天災人禍,顧臨煜自然也想到了,甚至想得更多。
久旱必澇,旱了這麼久,澇也不遠了。按照往年洪災的日子算,最多還有半月。
僅僅半月,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唉,這位兄臺,問出什麼了?這一片強盜多的是,又格外蠢,一個兩個不會編故事又要瞎編,動不動就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崽,再不然就是遇到苛刻的丈母孃要驚天彩禮……”大叔搖搖晃晃地走來,見顧臨煜臉色不太好,以爲是這羣強盜難纏,就安慰他。
末了,還打趣道:“對了,小美人眼巴巴地望着呢,你不去安慰下麼?”
聞言,沐菲兒朝後望去,果然見小白花白婉,扒着馬車車門,一雙霧氣濛濛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們,彷彿受驚的小鹿,端的是楚楚動人。
(對,她居然真的姓白)
顧臨煜沒有看她,反而冷冷掃了一眼大叔,落在沐菲兒身上的手重了幾分。
“喵~”不是寶寶的錯,都是系統的鍋,寶寶不背。
她爲自己分辯着,可惜顧臨煜壓根兒聽不懂,並且很快就把這一茬拋到腦後,教人記下那些強盜的姓名籍貫之後,就放了他們。
嗯,還給了他們一點錢財,不多,卻足夠他們有滋有味地生存一段時日。至於之後,都是有手有腳的壯漢,要是過不下去那他也沒辦法。
而正如大叔所言,這一路強盜極多,但與其說是強盜,不如說是來搞笑的。因爲他們不像搶劫,更像賣慘,偏偏賣的慘還不走心。
這一路上,沐菲兒至少聽到五個相同的悲慘故事,不同的是講述悲慘故事的漢子風格不一樣,有的催人淚下,也有的純屬搞笑。
在看到大叔真的給他們銀子之後,沐菲兒總算知道他們爲什麼不走心了——因爲銀子太容易得來!走心不走心都一樣!
“都是可憐人,看他們那樣就知是羣沒腦子的,空有一身力氣卻混不開,着實可憐。”大叔搖頭,“再說一點小錢買平安,划得來。”
這些沒腦子的強盜不勞而獲的舉動雖然令人不齒,可到底武力在哪裡,商隊也忌憚,能給點銀子買平安,還是很樂意的。
另一方面,強盜雖然眼熱商隊的錢財,可商隊都有護衛,真打起來勝負未可知。也是因爲如此,他們纔會捨棄大錢,拿點小錢了事。
當然不能給太多,多了,也要出事。
這就是典型的花錢買平安。沐菲兒撇了撇嘴,對那些四肢健全的漢子極爲不齒,可想到時代背景,又沉默了。
這個時代,基本沒有工商業,除了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種地,就是給人做工,可無論是哪一種,都比不上她那個時代,有這麼多的強盜和流民也不足爲奇。
所以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孽才穿到這個時代?
走過這段強盜叢生的路,顧臨煜便和商隊分道揚鑣。
那大叔頗爲不捨,拉着顧臨煜說了好一通,最後若有所指道,“你這貓兒染得真好,若非知道不可能,我都要當成西域來的了。”
顧臨煜amp;沐菲兒:“……”你丫特麼就是故意的吧!
因着大叔的提醒,顧臨煜盯着沐菲兒看了許久,直到將她看得汗毛直立,才幽幽嘆了一聲,將她抱到懷裡一通揉搓。
他倒是想學京中那些無聊人士給她染個色,可聽說染色對貓兒不好,罷了罷了,權當欠她的。
沐菲兒被揉成一團,胖臉都變形了。
但只要他不用那種令喵毛骨悚然的眼神看她,她寧願被揉。
和商隊分別之後,顧臨煜也將人馬分成幾波,小白花因爲太礙事,被他安置在某縣中,也沒派人看守,不知他爲何那般放心。
不過系統沒吱聲,她就假裝不知道,反正任務已經完成了,小白花最後怎麼樣跟她又沒關係。
她不知道的是,小白花的賣身契在顧臨煜手裡,她又知道顧臨煜的身份,哪裡敢跑?
其實,小白花還真就是個普通人,只是力氣大些,反應敏捷些。沐菲兒會多想,完全是因爲系統的“偏愛”。也正是因爲小白花沒練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娘子,顧臨煜纔敢放心地帶在身邊。
所以小白花即便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小白,腹內也沒有沐菲兒想得那麼黑,仍然是個單純的小姑娘。
而等沐菲兒弄明白系統對小白花偏愛的緣由,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