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龍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毛驢開的飛快,崔楚跟他搭話他也不理。
他以前一直以爲他和崔楚是最好的朋友,他以爲他對他的家庭已經瞭解的很透徹,知道他父親一直對他打打罵罵,但是因爲他想尊重崔楚,他沒多問過。
以前看着崔楚手臂上那些小傷,覺得沒什麼,但看到他今天的這副樣子,陳飛龍好像忽然懂了,家暴是遠沒有那些小傷口那麼簡單的。
他生氣的是,他從沒有主動想要去了解,崔楚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解釋。
崔楚一路上一開始笑嘻嘻的問了幾句,看陳飛龍的氣氛不對,漸漸沒了聲音。
崔楚捂着肚子,感受着那些小傷口火辣辣的疼痛,頭髮被風吹得扎進眼睛裡,擡頭看了眼天氣,烏雲陣陣,感覺大夏天的終於要下雨了。
等毛驢開到城裡,過了一會兒,崔楚才發現路線不對,“你開哪去呢”
“醫院。待會請假。”
“……行吧。”雖然崔楚心疼自己的錢,不過覺得陳飛龍今天心情不太對,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到醫院的時候,一聲幫崔楚把大大小小的外傷包紮了了一下,崔楚安安靜靜的坐着沒動,等一聲弄完,崔楚打算起身,剛擡起屁股就被陳飛龍一爪子按下。
“把體恤撩起來我看看還有沒有傷?”陳飛龍皺着眉,語氣難得的嚴肅。
“……沒有了啊,只有些小傷。”崔楚搖搖頭,拍開陳飛龍的爪子,並不想配合陳飛龍的擔心與嚴肅,拎起書包往門外走去,“走啊,去買藥。”
陳飛龍看着崔楚的背影,雖然他知道崔楚身上的傷肯定不止那麼一點點,但是看到崔楚逞強的樣子,他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雖然陳飛龍早上的時候給崔楚請了全天的假,但是拗不過崔楚,最後崔楚拎着一小包藥去上班,爲了讓臉上看起來不那麼恐怖,崔楚還撕掉了幾個創可貼。那些細小的傷口沒有了血跡,看上去也不太明顯。
中午的時候,店裡不包午飯,大熱天的崔楚出來覓食,正好收到卓正華的短信。
“中午休息嗎,我去你店裡請你吃個飯。”——卓正華。
“好啊。”省了一頓飯錢。崔楚看着外面的大太陽,眯了眯眼睛,開始往回走。
卓正華到的時候,崔楚已經在店裡吃完一份烤肉飯了,想不到這烤肉飯還挺好吃,於是崔楚又給自己叫了一份。
“你要吃啥自己點啊。”崔楚看着對面坐下的卓正華。“有啥事兒嗎?”
“你怎麼了?”卓正華看着崔楚明顯都是傷痕的手臂和臉。
“沒事啊,不小心的。”崔楚接過同事遞過來的烤肉飯,“吃飯吧。”
卓正華沒回話,盯着崔楚的傷口,“去醫院了嗎?”
崔楚被他看的不自在,一口飯壓在喉嚨裡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去過了啊,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一頓飯吃的安安靜靜,卓正華啥話都沒說,就在一邊看着,也不像是有什麼事兒來找崔楚,時不時的扒拉幾口飯。
崔楚吃完第二盒烤肉飯,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朝卓正華揚揚下巴,“付錢。”
卓正華付完錢,崔楚看看手錶,離下午開工還有些時間,一個員工要是跟個大佬似的坐在餐廳裡,彷彿看起來感覺也怪怪的,崔楚起身,“走吧,陪我去溜溜。”
崔楚剛在外面走了五分鐘,就後悔了,天氣這麼熱,就應該死皮賴臉的呆在店裡假裝自己是顧客。
走了一會兒,崔楚看見前面有個大商場,正打算走過去進去蹭蹭空調,卻不小心被人流裡一個小女孩撞了一下,手肘正好打在崔楚的腹部,崔楚忙捂住疼痛的腹部,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
那小女孩看到崔楚的臉色,嚇得急忙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沒事。”崔楚擺擺手,皺着眉頭摸摸肚子往前走了幾步。
走在後面的卓正華拽住崔楚狐疑的看了看崔楚捂着的腹部,“你身上是不是還有什麼傷?”
“沒有。”崔楚心情莫名變得不爽起來。
“你怎麼受傷的?”
“卓正華,”崔楚嘆了口氣,“你別管我。”崔楚惡聲惡氣的說完,轉身走出巷子。
崔楚後來仔細想想,當時大概就像一個驕傲的人被人發現了他的陰暗與不堪,被人的目光刺得生疼,下意識的推開了想要靠近的人,無論好心或是懷有惡意。
那天下午他繼續回去上班,卓正華後來也沒再聯繫他。
下班的時候,崔楚拎着自己的晚飯,打開破破爛爛的家門,繞過客廳裡癱着的崔強,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房間鎖上房門。
一個人在房間裡解決了晚飯,崔楚對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收到卓正華的消息。
“對不起。”——卓正華。
崔楚看完,關掉手機,把放在窗邊的魷魚絲拿過來,繼續一邊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流,一邊嚼吧一邊發呆,雙眼直直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
“叮咚咚咚咚咚。”
“喂?”崔楚插着耳機。
“崔楚,呃,那個什麼,我媽問你來吃晚飯不?”陳飛龍傻逼的聲音。
“不吃,吃過了。”崔楚看着站在樓下的陳飛龍。
“那……成吧。”陳飛龍欲言又止,隔了會兒,掛了電話。
崔楚靠着窗臺,看着陳飛龍站了一會兒,撓撓頭,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崔楚嘆了口氣,靠在窗口,開始聽歌。
第二天的時候,陳飛龍破天荒的早早的在他家樓下等他,崔楚朝着熱辣的太陽眯了眯眼睛,看了陳飛龍一眼,沒說話,跨上後座。
陳飛龍小心翼翼的瞅瞅崔楚的臉色,感覺好像沒有很大不舒服的樣子,放心的轉過頭,扭動車把。
崔楚依舊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頭髮還是看起來糟糕的微微的自然捲,本來就不打理的頭髮看起來更加亂蓬蓬的,跟往常一樣穿了一件白體恤,和不變的校服褲子和外套,瘦弱的身體套在寬大的衣服裡,看起來更加清瘦了。
崔楚在那家快餐店裡很受歡迎,但是崔楚並不是很喜歡那種形式的歡迎,喜歡他的顧客總是在訂外賣單子的時候寫要最帥的那個小帥哥來送。
於是崔楚從本來不常跑快遞,變成了專職外賣小哥,時不時再給妹子送外賣的時候還要被調戲幾下,所以他們店長十分器重他,不過如果在發工資的時候體現出來就好了。
跑了一上午的外賣單子,崔楚中午的時候覓食回來,就被領班的叫了過去,崔楚還以爲有什麼大禍要臨頭了,邊跟着走便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事兒了,也沒幹什麼啊。
崔楚疑惑的跟着領班站定。
“喏,這個給你,好像是昨天跟你一起吃飯的男孩子送過來的。”領班把一個塑料袋遞給崔楚,“大概是藥吧,你看你這臉,這麼好看的臉蛋,還傷成這樣,是該好好塗藥。”
“哈哈,他什麼時候送過來的?”崔楚朝着領班尷尬的笑了笑。
“中午吧。”
“成,謝謝姐姐。”
“不用啦。”領班摸摸崔楚亂蓬蓬的頭,“把藥收收好吧。好好塗塗,傷成這樣都不好看了。”
“嗯。”崔楚打開袋子看了看裡面的藥,亂七八糟的都有,有塗外傷的,還有紅花油這種化瘀的。崔楚嘆了口氣,把它塞到自己的鼓鼓的書包裡,今天從顧客那兒也收到了些外傷藥。
下午沒有什麼外賣單子的時候崔楚就會在後廚打打雜,幫着試試味道啥的實則就是在蹭吃,雖然後廚油煙大了些,溫度也挺高,但是總比送外賣好多了,偶爾崔楚還能偷個懶,蹲在一邊一個人玩會兒手機。
不過崔楚興趣最大的還是站在一邊看看大廚做菜,雖然吃不到,看看也好。就像有很多人看吃播,自己吃不到,只能看着別人吃了。
偶爾還能蹭點菜吃,後廚的師傅人很好,胖胖的,有事沒事兒就喜歡和崔楚瞎侃,不過每次都沒聊多久,崔楚就被叫出去送餐了。
不過後來的送餐,崔楚倒是沒再見到卓正華點外賣了,可能是又往哪去旅遊了吧。
總之,崔楚的生活裡,多卓正華一個不多,少卓正華一個不少。過了幾天,崔楚又忘得乾乾淨淨,身體擦了紅花油和其他藥,傷口確實好了很多。
身體好了些,心情自然也好了些,快餐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很紅火,崔楚也一如既往的偶爾要面對妹子們的調戲,也繼續蹦蹦噠噠的家和快餐店來來回回跑,左左右右忙活着簡單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