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蕭氏爲名相蕭何後人,宣帝時蕭何六世孫太子太傅蕭望之定居蘭陵,遂爲天下望族千年世家。晉元帝司馬睿南遷,僑置蘭陵郡,史稱“南蘭陵”,蘭陵蕭氏名望不減,遂成豪族,歷代官宦不絕。
此時家族嫡傳丹陽尹蕭摩之自然在外室奉茶安坐,在這裡等候着的不過是旁支蕭樂子。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功名,地位自然也就不怎麼高,而且他的手上還牽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娃蕭承之,兩人在人羣中的模樣兒看起來似乎和周圍那些貴族子弟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僅僅只是驚鴻一瞥,還是少年的劉裕便厭惡地轉過臉去。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對這兩人心中莫名地就感到不喜,彷彿在冥冥之中有着化解不開的仇怨。這樣的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根本就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了。
蕭氏彷彿有一點畏懼,一縮頭,就消失在了人羣之中。劉裕也在王謐疑惑的眼神中放鬆了下來,大笑着走進了王謐特別招待他的偏房,他手中的豬頭,也被王謐鄭重其事地接了下來,供奉在王羲之靈前衆多的供品之中。
剛剛分明是底層規則和底層規則的碰撞。這裡面的緣由,大概就只有開了上帝視角的趙高最清楚了。
蕭樂子不過是一名E級的歷史人物,在歷史上的記載相當貧乏,並不足道。然而被牽着的那個小娃娃卻不是凡人,他的等階高達歷史A+,幾乎壓制了在場除了位面主角們之外的所有人。
論官職,長大了的蕭承之雖然文武雙全,但武不過揚武將軍,文不過一郡太守,連勉強踏入統治高層都算不上,更沒有晉書或宋書中被單獨立傳的資格,等階絕不會超過歷史C級。可這一切架不住人家有個好兒子——取代劉宋王朝的齊太祖高皇帝蕭道成!
蕭道成繼位後,追封他爲宣皇帝,這就等於有了一朝國運加身,晉升爲A+級歷史人物也是理所當然。
“你這也太過分了吧,別說蕭道成還沒出生,連他爸爸都還是個孩子你就算計上了?”趙福金陡然提高了聲音,當趙高把這條信息共享給她的第一時間就有點明白他的意圖。從劉裕對蕭氏的厭惡來看,在劇情世界裡的有些東西並不完全參照史實,而是有了後人演繹的相關影響——比如受到更高層次規則影響的劉裕便是證明。
如果這樣說的話,壞了規矩殺了遜位司馬氏全族的劉裕,和接替宋王朝有樣學樣殺了劉氏全族的蕭氏,恐怕內在的仇怨是怎麼也化解不了的。
趙高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下去,這些事點到即止,現在談論這一切還爲時過早。當下的一切,還要收攏到即將發生或者說已經正在發生的淝水之戰上來。用不了兩三年,大秦天王苻堅就會完全忘記王猛的囑託,集合幾乎所有的兵力攻打東晉,也送自己走上一條不歸路。
在這場幾乎可以對於當前東晉的政壇勢力進行一次重新的洗牌的傳世經典戰役中,謝氏一族將會因此大放異彩,一門四公的盛況前所未有。更重要的是,北府軍將成爲一支主導的力量,直接影響後面近百年的歷史。
在這種情況下,以怎樣的方式,怎樣的身份去參加這場戰鬥,是當前趙高考慮的首要問題,而且是刻不容緩的問題。
淝水之戰中那數次真正的決定性戰鬥,的確是需要等到383年纔會正式打響,然而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才參與進去,恐怕就是連湯湯水水都輪不上了。
趙高之所以在隱居數年之後親自參與王羲之的喪葬之禮,一方面當然是送這位一直罩着自己的老人最後一程;另外一方面,也是需要未雨綢繆,在這裡廟堂上、世家間、草莽中的各路英雄豪傑中尋找到一個新的機會。
劇情世界既定的規則大概也是這樣,所以也的確在這裡開放了許多不同參與的角度。
第一優的選擇當然是內室的謝琰。他是謝氏這一代最優秀的人才之一,也是現在北府軍實際的領導者之一,更是淝水之戰中率領八千精兵直破苻堅核心精銳的中堅力量之一。在淝水之戰後,他以軍功封望蔡公,成爲謝氏主導東晉政壇強大的政治力量。投向他,就等於是投向了謝氏,不但能夠參與那一場最重要的戰鬥,在接下來幾年謝氏的黃金時期,趙高的所有謀劃就會變得相對容易。
更何況,以王氏和謝氏的關係,只需要王氏子弟稍稍的引薦,再加上趙高苦心經營的名聲,直接踏入相對的領軍高層參加戰役並不算一件太難的事。
第二好的選擇就是同樣身處內室排位第二的桓嗣。他是桓衝的兒子,此時被任命爲江州刺史,一樣組建着一支超越十萬人的大軍。在淝水之戰中,他將作爲一支重要的偏師力量進攻襄陽,以牽制秦軍的部分軍力,成爲整場戰役勝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個過程中,他要面對的主力是史詩級歷史名將慕容垂的步騎五萬,這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慕容垂這個時候也是心猿意馬,雙方的交戰以互相牽制爲主,並不會以命相搏。
趙高在他身上同樣有着不錯的路子。他本來就是投向了故大司馬桓溫,現在桓衝作爲桓溫的繼承人,趙高只要表示出這樣的一種意願,無論是桓衝還是桓嗣都不會拒絕,他就可以順利地以更高的位置來參與這場戰鬥。
剩下的選擇就不如以上二者了。比如說劉牢之,現在他還僅僅只是一名北府軍的普通部將,在接下來的兩三年裡他會因爲勇猛逐步晉升,最終會被謝玄委以重任,在洛澗打響淝水之戰正式戰鬥的第一幕。在這場戰鬥中,他以五千對五萬,全殲對手,不但阻絕了黃河渡口爲淝水之戰戰略上的勝利奠定了基礎,更是樹立了自己在北府軍中的威信,爲自己將來完全掌握這一支力量埋下了伏筆。
以劉牢之現在的身份,大概是還沒有資格拒絕趙高的參與,然而可以預想的是,這場戰鬥在戰略上的確重要,可因爲參與者身份偏低,戰功上就容易被人忽略遺忘,劉牢之在戰後獲得了封賞並不算太多——人人往往只會記住正面戰場上那些光芒萬丈的人物,又有誰會關心多少人爲了勝利曾經所付出的犧牲呢?所以對於趙高,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至於劉裕,眼前他還只是一個渣渣,即使參與淝水之戰也只是底層的小軍官之一,估計只有一些觸發了特別任務的探索者可以跟進。不過眼前的這個劇情世界卻是個獨享的世界,所以這一次葬禮之後,劉裕恐怕會從趙高的視線中消失直到歷史上他重新該出現的那一刻。
在反覆的計較和思量之後,趙高果斷選擇了外室之中此時跟王徽之相談甚歡的桓伊。
PS:一個典故在作者的話裡。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五·齊紀一》: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壬辰,帝當臨軒,不肯出,兆於佛蓋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后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啓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天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