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已經混亂到了這個樣子還能怎樣大亂？歷史上那些一個個赫赫有名的帝王帶着他們的名臣悍將正在這片土地上縱橫馳騁，無數已經天下無敵的君主終於在這裡棋逢對手，用不了多久，那些大帝國邊界的土地就會被一層層的鮮血浸染，一重重的屍骨堆疊，放開了手腳失去了約束的歷史人物們，將會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破壞者。
以麥玲瓏的眼界，看到這並不遙遠的將來不難，可趙高眼下的意思顯然並不僅僅只是如此，兩人一路上看見的那一個個零散而殘破的部族更是無形中印證了這一點——很多部族連極小的孩子也沒有被放過，婦女們更是力戰而亡，大量的屍首都沒有被掩埋，連帶着被焚燒過的帳篷，一起被拋棄在了這遼闊的草原之上。
這根本不是部族間的相互攻伐。
草原上的蠻族，因爲自然資源的貧瘠和必要生活物資缺乏的關係，相互之間的掠奪從未停止。哪怕是同族之間，在必要的時候爲了能夠讓自己活下去自相殘殺是可汗也難以約束的事。可哪怕是再野蠻未開化的野人，也絕對不會對小孩子和婦女下手，更不會讓屍體就這樣隨意拋棄。
這並不是講究什麼仁義之心，而是千百年來留下來的規矩，也是利益使然。
婦女和孩子，那和牛羊一樣都是重要的財產，掠奪本身就是爲了資源而來，將這部分也殺掉根本不符合草原上的戰爭規則。更何況，草原上的資源有限，少有的適合放牧的綠洲都值得被用心呵護，所以牧民們哪怕是遇到個路人倒斃在路上，也會將其掩埋讓其迴歸天神的懷抱。不這樣做的話，如果萬一觸怒了天神，那麼降下的瘟疫很可能對自己的部族同樣有着滅頂之災。所以戰後掩埋掉戰友和對手的屍體，是一項沒有選擇的重要任務。
“是探索者們下的手。可這到底是爲什麼？”麥玲瓏並不傻，稍稍看了幾個殘跡就得出了結論。可是這和老八傳遞過來的消息並不契合，也不符合當初三人計劃時預先判斷到的任何一種情況，看起來更像是無妄之災。
況且即使匈奴這頭草原霸主已經到了垂暮之際，對於整個荒蠻之地已經失去了控制，短時間內局勢也不會就惡化到這種程度。
要知道不久以前得到的消息，還是老八獲得了中原提供的大量資源，又有着匈奴的默許，以他的個人魅力，在趙高和麥玲瓏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已經隱隱有一種建立新秩序的氣象。
“老八到底在搞什麼？”麥玲瓏的暴怒中帶着一絲不安。老族內部從一開始就非常重視情報網的建設，可距離上的限制本身就是最大的障礙。從咸陽到老族營地之間，即使是路途順暢快馬也需要大半個月之久，換句話說，從老八那裡傳過來的消息，至少也是大半個月之前的。
這還是無人作梗，如果說有人成心設計，那麼這個時間還可能會被延長許久。
“我們留下的頂層力量不足，有了外界力量的挑唆，探索者們暴動之後，老八瞬間的反制手段太弱。”趙高一邊稍稍查看了一下那些還未完全腐敗屍體的傷口一邊說道，神態平靜。
這些傷口的構成五花八門，以趙高現在的觀察能力很容易從中看到一些技能留下的規則餘力，還有些人更是在已經投降的姿態下被殺。造成這種狀況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探索者們需要用這種方式去完成各自空間交給他們的任務。
隱忍了這麼許久，空間們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將能夠滲透進來的爪子，牢牢的抓到自己的戰車之上。
這就是一個不需要說的陽謀。
空間將各自所屬的探索者扔到這個世界，如果這些人有所成，那麼就等於變相提高了空間在這個劇情世界的權限；如果戰死了，那也無所謂，等於是將帶有自己印記的規則融入了這方世界，一樣可以提高權限的佔有度：在沒有形成世界意志的主觀排斥下，這個過程根本不可能被逆轉。
這就是爲什麼各個空間明明知道要受到絕對壓制的情況下，依舊在此方天地中下血本的原因。
誰都不是傻子，沒點好處的事情即使的底層規則衍生出來的二代神，也難以用強制的手段讓各個空間自己投入到戰鬥中去。所謂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放着這麼一片無主卻龐大的劇情世界，本身就是最好的誘餌。
“不好！”麥玲瓏沒有趙高那樣的情報可以從更高的角度去審視整個全局，但是判斷出探索者暴動這個結果並不算太難。老族勢力的迅速擴張一部分是建立在用簡易版空間收攏了很多探索者甚至是暫時失去能力的開拓者基礎上，一旦這些人起了異心，那麼老八的處境就會十分艱難。
論戰力，老八應該不虛，可上升到領地的層面，很多時候並不是單純依靠戰力就能夠解決的。
“也沒那麼糟，至少目前沒有。”相比起麥玲瓏的焦急，趙高的神情就要淡定地多，一方面他對老八有着足夠的信心，另一方面，他心中最擔憂的那個最差的消息還沒有來，就意味着局面暫時還沒有失控。
雖然如此，他還是雙腿稍稍用力，不再憐惜胯下得自秦國的駿馬，將速度提升了三成。
“唔，因爲利益捆綁的關係，老八至少可以拉攏住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利益既得者，這部分人往往也是實力最強的那一批。”麥玲瓏迅速跟了上來，語氣也沉穩了許多。比騎術的話，通曉各種戰鬥技藝包括馬上武將的她論理要比趙高強上一些，可惜的是趙高一理通百里通，從規則的角度稍稍解析一下，她的騎術技能似乎也不見得能夠出彩多少。
好在她已經習慣了趙高的出人意表，特別是看到了趙高的篤定之後，反而利於她的思維更加清晰，不再被眼前的景象所誤導。
比起區區探索者來，老八手握三座歷史名城，擁有着數十個部落的支持，匈奴當初留下的衛隊和晉國給出的物資都可算得上不容忽視的力量，即使是對上剛剛涉足到這裡的空間，也就未必遜色太多。
也許一開始難免會手忙腳亂，可只要反應過來穩住陣腳，手握大勢的他想要失敗也不會是短時間的事。
這些探索者向外圍滲透去襲殺小部族來完成任務，剛好可以證明老八沒有在內圈核心地區給他們留下太多的空間。
“最主要的是這些人既然是空間出手，那麼爭奪權限力量還是高於一切。既然是搶蛋糕不是砸蛋糕，那麼即使老八一時不查被搶走了一些又能如何，難道老八有着‘垂僵之義’還不能脫身？難道我們又不能再搶回來嗎？”趙高笑着補了一句，這讓麥玲瓏也啞然失笑起來。
老傢伙團隊在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是橫着走的，那些探索者不過就是一些細枝末節，也許在擴張之初還能雪中送炭，現在頂多算是錦上添花。如果真的把自己當個玩意兒針扎過來，剛剛得到進一步提升的自己不介意展示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殺戮。
既然是暴亂，那麼殺掉一批順便完成內部不穩固力量的清洗，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麥玲瓏心中暗暗下定了計較時，卻沒有看到趙高笑容中，隱藏在嘴角彎起弧度的那一抹隱憂。
如果各個空間都已經獲得了權限投入更多的探索者或者發佈更多任務的話，那麼空間背後的力量，又怎會袖手旁觀？
混亂，一旦開始，就絕不僅僅只是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