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林荒神色微愣,一下被慈難給問住了。
思索片刻後,便是詢問着道,“大師爲何逗留紅塵三十年之久?”
“貧僧不知!”
慈難搖頭。
“大師爲何直到今日,才烙去背後的青龍圖?”
“貧僧不知!”
“大師覺得慈生大師如何?”
“他迂腐,妄想以一己慈悲,拯救天下人!”
“大師覺得該如何渡世?”
“……父親曾說過,渡自己一人則修心,渡世界則修兵!”
“大師爲何因爲提兵大人一句話,便失了方寸?”
“貧僧不知!”
“以大師修爲,爲何輕易讓提兵大人輕易的殺了宋無歸?”
“貧僧反應不及!”
“以大師的修爲,爲何反應不及?”
“軒轅提兵很厲害,貧僧就是反應不及!”
慈難有些惱怒道。
“大師怎麼理解殺生爲護生,斬業非斬人?”
“身披一身罪孽,而洗去天下人的罪孽!”
“既然身披一身罪孽,那又如何渡自己一人?”
“貧僧……不知!”
“大師如何看待葉無禪?”
“每日誦經唸佛,可兩百年來,都在爲軒轅無相和表嫂超度!”
“爲何兩百年來,都在超度這兩個人?”
“因爲忘不了!”
“爲何忘不了?”
“因爲尚有紅塵之心,身處空門,心卻未在空門之中!”
“那麼……大師的心可又在空門之中?”
破廟之外,慈難面色一怔,良久不知所語,不知過了多久後,林荒方纔聽見後者一聲長嘆,面有悲慼之色。
“早些睡吧!”
慈難平靜的開口,蒼老的面容依舊迷茫,只是搖頭說道,“明日之後,貧僧帶你們前往無禪寺!”
林荒爲之一笑,也不知道後者心中作何想法。臨睡之時,林荒還有些感嘆,這東靈境中,竟還有兩百多年前的軒轅家族之人。
然而卻遁入了空門。
也不知軒轅提兵此刻,是喜是悲。
第二日一早,慈難便是領着衆人上路,後者依舊一襲袈裟披身,顯得格外的乾淨整潔,神色也是變得極爲平靜,絲毫看不出後者心中的想法。
時間如流水,恍然而過。
只在半個月的時間,五人便是來到了青龍山脈的一座深山之中。
山林蔥鬱,透着勃勃生機與安寧祥和的氣息。雖然身處青龍山脈內域,卻不見絲毫鳥獸嘶鳴咆哮。僅聞鐘磬之音,從山巔傳揚而下,連綿十里不絕。
每一道鐘聲,都顯得格外的浩蕩,透着滌盪心靈,洗去滿身枷鎖的玄妙。
林荒擡頭,只見前方的半山腰上,有着一座寺廟。看上去格外質樸,彷彿與這青山大地融爲一處,渾然天成。
在山腳上,立着一塊佈滿青苔的界碑,上面的‘無禪寺’三個字,顯得格外的斑駁,卻透着溫寧與祥和。
慈難恭敬的整理着自己的衣冠,而後朝着遠處的寺廟躬聲一拜。
林荒望着半山腰的寺廟,面露沉思之色。不知道山中的那個老和尚,費盡心機的引自己入無禪寺,到底有何目的。
就在此時,半山腰下,忽然衝出了一道渾身帶血的身影,那身影顯得有些踉蹌,但氣血卻是格外的強大。
林荒面色一凝,便是認出了後者,正是當初在山河關被慈生所救下的雷厲。
隨後,林荒當即拔刀而出,向着雷厲殺去,一出手便是十字閻羅。
慈難面色稍便,大叫着道:“施主……”
不知道爲什麼,慈難大叫之後卻並沒有阻止林荒,只是緩緩閉上了蒼老的雙眸,面露悲慼之色,再度陷入掙扎。
君傾城站在慈難身前,防止慈難突然暴起。
轟的一聲。
十字閻羅掠殺而過,便是猛的落在重傷在身的雷厲身上,使得後者當即倒飛而出,胸口出現一道可怖的十字傷痕。
望着踏步而來的青年,雷厲面色大變,身軀在地上爬動,眼中露出狠戾之色的大罵道:“此乃佛門重地,你膽敢殺我!”
“是麼?”
林荒挑眉冷笑,舉起了手中的鎮魔刀。
雷厲臉色隨之變化,感受到了林荒決然的殺意,不禁望着林荒身後的慈難大叫道:“大師救……”
還未等後者話音落下,以及慈難出手,林荒便是一刀落下,猛的斬斷了雷厲的頭顱,血濺無禪寺界碑。
慈難嗅着虛空中的鮮血味道,更是不敢睜眼,手執着佛珠,不斷的撥動,嘴中默唸着自己忘記了大半的佛經。
處理完雷厲之後,林荒便是領着衆人上了山,一步步的朝着無禪寺而去。
入山不過十里,卻見山道上盤坐着一個枯朽的和尚,如泥塑木雕一般的盤坐,面容祥和,卻在不時之間透出妖異的氣息。
林荒眉梢微挑,那個盤坐前方的和尚,正是之前在山河關外的慈生。
看後者的模樣,似乎情況很不好,乾癟的皮膚下,有着道道血絲閃過,體內還隱約有着血鴉的嘶叫聲。
“師弟!”
慈難趕緊上前叫道,感受着慈生的變化,虛白的眉毛頓時皺了起來。
慈生隨之睜開了雙眼,望着身前的慈難,與不遠處的林荒等人,面露安寧祥和的笑容,平靜的道:
“雷施主在貧僧體內種下了血鴉,他自己逃下山了!”
說話之時,慈生似乎沒有絲毫的怨懟,引得白小胖冷哼了兩聲,顯得嗤之以鼻。
“他被我殺了!”
林荒開口道。
慈生面色一怔,一聲阿彌陀佛便是開口,似乎直到此刻,還爲雷厲感到惋惜,絲毫不曾怨恨後者在自己體內種下血鴉。
隨後,慈生便是擡頭望向了林荒,開口道:“竟然如此,還請施主施以慈悲,殺了貧僧!”
林荒眉頭一皺。
“貧僧被血鴉入體,以大佛法亦不可化解。終有一日,貧僧會立地成魔,爲禍世間。施主此刻殺貧僧,是爲大慈悲!”
慈生微笑的開口,像是看透了生死。
“我若不答應呢?”
林荒踟躇道。
此生臉上的笑容微凝,而後便是望向了白小胖,接着道:“還請施主殺了貧僧!”
“好!”
白小胖沒有那麼多想法,早就不待見這個老和尚了,拎着兩個大錘子便是靠近了慈生。當初在山河關外,他便少敲了一錘子,今日正好補上。
“我來吧!”
林荒忽然開口,一把攔下了白小胖,引得後者有些泄氣。
“林施主,不可……”
慈難站在了林荒的身前,寸步不讓。
林荒望着身前的慈難,卻是微笑不語,只在擡手之間,便是一手按在了慈生的腦袋上,隨後一道恐怖的修羅之力瀰漫,源源不斷的涌入慈生的體內。
山道之上,盤坐的慈生駭然的盯着林荒,只感覺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兇悍的力量,霸道中透着煞氣。
然而正是那霸道的力量,只在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便是斬殺了慈生體內的血鴉。
當林荒收掌之時,不見慈生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滿臉驚駭,看林荒如看魔鬼。只覺此子若是日後成魔,必是蒼生大難。
山道上,慈生終究還是朝着林荒鞠了一禮,以示感謝。
隨後,林荒等人便是在慈難的帶領下,進入了東靈境中默默無聞兩百餘年的無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