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綿延不知多廣的帳篷中,一座堪比人族城池的金色王帳,懸浮於白雲之下,於碧波草原之上,漫山遍野白色帳篷映襯下,尤爲磅礴大氣,威嚴無雙。
“進了王帳範圍,你們一個個都小心點,見到大人們都要低頭!”
人蠻貴族家長嚴厲的掃了衆人一眼,只帶着自家嫡系和有蠻族血脈的護衛,臉上掛着最謙卑的笑容,謹小慎微的穿過如雨後春筍般層層疊疊的大帳,不知去向何方。
十幾名純血人族護衛,其中有三名宗師,剩下全是先天武者,這些放在人族鄉鎮間,跺跺腳就能讓一方顫三顫的武者,此時都擠在一間房內,甚至連門都不能出。
“終於回來了!”
透過窗戶,遙望漫無邊際的帳篷羣,吳明目光古井無波,心中卻微起波瀾。
五年前,前身以弱稚之齡,質子之身,隨行數十名大宋落魄後裔子弟,來到北金王帳,就如現在一般,都沒有到得王帳所在,只能在這八方衛城之內,被人當做豬狗圈養觀賞。
不僅衣食無着,甚至朝夕不保,指不定哪天就會有蠻族權貴心血來潮,想要彰顯下地位,當着同伴的面,以無法言喻的手段,生生虐殺!
前身已死,連殘念也被完全消除,其留在世上的唯有這副肉身和不堪回首的記憶,也已被吳明完美融合,再無半分瑕疵。
但那感同身受的記憶,雖被吳明以大毅力生生壓制在心底最深處,卻時不時的冒出來,帶來一絲微弱的影響。
說是影響,實則是吳明的自尊心作祟,兩世爲人,高傲如他,豈容他人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即便都是前身所經歷的也不行!
時隔五年,吳明回來報復了!
誰也不會知道,他並非爲了當年酈璃算計,而是真真正正爲了自己,報復酈璃不過是順手爲之,放出風聲赴熊蠻壩沽虜三年之約,也是混餚視聽罷了。
“老劉,喝酒去!”
一名膀大腰圓的宗師護衛,大咧咧招呼道。
身爲宗師護衛,唯一的特權,就是在家主不在的時候,可以自由出入衛城,只要不離開便可,其餘人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
都天王帳內更有一條鐵則,沒有受詔而入的人族,可以就地格殺,不問緣由。
凡是人蠻或滿足帶來的無論奴隸或侍衛,只能待在王帳周圍的八方衛城內,隨便走動,也會被就地格殺,可見人族地位之低下。
“今天不了,我跟麗娘約好了!”
吳明婉拒道。
“哼哼,原來又是那個騷娘們,你那點修煉資源,可被被她榨乾了啊!”
兩名宗師護衛誰也沒有看出端倪,擠眉弄眼的挪揄一笑,勾肩搭背而去。
在衆先天護衛的豔羨目光中,吳明奕奕然出了院落,徑直向城內一處走去,目光所及處,除了行色匆匆,低眉順眼,近乎麻木的衆多人族,還有趾高氣揚,隨意打砸人族的蠻兵有些熟悉,其它都有些陌生了。
仔細回想一番,吳明纔在記憶深處找到,當年前身擔驚受怕,宛若鵪鶉似的一幕,也是在入城的第一天,看到了熊蠻壩沽虜,被生生嚇尿。
後來其弟鐵烮嫉妒自家兄長威風,故意針對吳明,當着他的面,虐殺了幾名質子同伴,生生把一個聰明伶俐的王府世子給嚇傻了!
吳明沒有去見所謂的麗娘,而是去了城內就連人族都願踏足的一處所在,那裡也是唯一能進入都天王帳內的一部分人的住所。
這些人,被稱作溝鼠,工作便是清理王帳內的穢物,而且是從地下運輸。
看管溝鼠的蠻兵,異常懶散,修爲也不算高,最強的也不過是蠻將,畢竟溝鼠都是廢人,至多煉體而已,早已*的逆來順受,根本不需要時刻看管,只要在工作時抽上幾鞭子,以防偷懶即可。
若是覺得不滿意,還可以抓出幾個不順眼的殺一儆百,如此便可讓剩下的人拼命幹活。
甚至未等夜晚,吳明便無聲無息的進入了溝鼠營所在,這裡是衛城最不起眼的角落地下,誰也沒想過理會,這裡每天會死多少人,更不會在乎他們過着怎樣的生活。
穿過層層破爛的柵欄,無視了撲面而來,令人作嘔的臭氣,越往深處後,吳明也不由皺了皺眉,最終不再這般自虐,微微調動真元封了鼻竅。
即便是白天,一個個衣衫襤褸,甚至拴着鎖鏈的溝鼠,依舊在蠻兵鞭打下,不斷穿梭在昏暗的地下洞窟中,運輸着一桶桶穢物。
沒有人注意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黑暗中無聲無息遊走,順走了一輛運輸死屍的木板車上的爛衣和鎖鏈,並穿戴到了自己身上。
常年的和平,早已讓蠻兵失去了往昔警覺,或許骨子裡還有,可修爲的差距,讓它們無法發現,隊伍中多了一個人或少了一個人。
因爲積年累月,超負荷的繁重工作,早已將溝鼠的生機榨乾,剩下的不過是軀殼而已,每天只是麻木機械的按照指令完成工作,每天不知有多少無聲無息的死在陰暗的隧道中。
若非擔憂屍體積聚過多,腐爛後引發瘟疫,甚至都不需要掩埋,直接扔在犄角旮旯裡就行。
即便蠻族衆聖也不會想到,有人會不顧身份,以這種方式,在短短半月裡,出入都天王帳各個地下角落,那裡都是堆積穢物垃圾的所在。
莫說實力強大的武者,即便是奴隸都避之不及,平素但凡主子露出半點意思,都會誠惶誠恐的拼命賣好。
吳明偏偏這麼做了,而且乾的有滋有味,甚至可以說樂此不疲,每日裡不知疲倦的奔波於陰暗的角落中,仿若真的成了溝鼠中的一員。
只是早已麻木的溝鼠,絕不會如他這般,將一桶桶毫無靈氣波動的夥藥,混雜着封存的極好的木箱,埋於地下不爲人知的角落。
“終於差不多了!”
望着黑黝黝的隧道,吳明如鬼魅般呢喃,輕輕的拍打着雙手,似乎要將連日來的骯髒都掃掉,又似乎在獨自欣賞成型的絕世名作。
“我說,這就完事了吧?”
枯曄幽幽道。
“這哪兒成?”
吳明淡淡道。
“你不會真想在寒月湖也來這麼一出吧?要知道,那可是狐蠻聖地,你要真這麼幹了,我估摸着狐聖即便不會親自出面,十成十會有半聖狐蠻出手,屆時……”
“屆時我早就跑回大宋了,還會傻愣愣等着那幫騷狐狸來抓不成?”
吳明渾不在意道。
“咱能不這麼幹嗎?等你日後修爲高了,弄幾隻騷狐狸回家當洗腳丫鬟也行啊!”
枯曄都快哭了。
天可憐見,若早知道吳明是這打算,說什麼也不會同意此次北金之行,實則太噁心人了!
他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了盼頭,實則不想被連累啊!
“我這輩子,大概永遠會走不出這條作死的路了!”
吳明大體知道枯曄是什麼想法,摩挲着鼻樑道。
“你還知道啊?”
枯曄差點跳腳怒罵,強抑惱火道,“你瞧瞧你這叫乾的什麼事,跟挖人祖墳都差不多了,這可比毒殺中唐皇室子弟都惡毒一百倍啊,要是在寒月湖再整這麼一出,神州盛傳的月神出浴盛景,讓人如何聯想?”
“嘿!”
吳明眼珠一轉,還真的想了下,自個兒都樂了。
枯曄徹底無語了,這都能笑的出來,顯然是鐵了心,也算明白,吳明之前所言要給酈璃一個終身難忘教訓是怎麼回事。
“現在,就等耶律崇光安排大宋質子回朝,我便可以安心離開了!”
吳明拍了拍手上塵土道。
“你還有閒心管他們死活?”
枯曄氣道。
“若真的不管不顧,誰人替我揚名?”
吳明厚着臉皮道。
“這事只要成了,不用揚名,你一定臭名遠揚!”
“哈哈,千金難買我願意,只要我心情舒暢,管他什麼名呢!”
吳明爽朗一笑。
“算你狠!”
枯曄惱火低罵,話鋒一轉道,“話說即便那主家害怕不敢上報,可八方衛城嚴令禁止人族隨便出入,必須有腰牌或諭令纔可,你打算怎麼前往寒月湖?”
“運屍車!”
吳明淡淡道。
“現在我終於明白,你爲何能有今天了!”
枯曄沉默許久,不無感慨道,“爲了一時之快,可以掏的了糞,裝的了死屍,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忍的?”
“哼哼!”
吳明沒有發作,運轉靈幻易骨術,咔咔一陣作響後,化作了一個枯瘦如干屍的溝鼠樣子,鬼魅般遊走於黑暗中,很快便找到了一輛正在偷偷歇腳的運屍車,無聲無息的鑽了進去。
自始至終,莫說拐角處的幾名蠻兵,就連緊靠着運屍車的溝鼠,都毫無所覺。
待出得溝鼠營,將一天內積攢的屍體,準備裝入一輛大車運走,有驚無險通過了蠻兵的粗糙檢查,隨着一陣嘎吱吱不堪重負的聲響,車輪滾動間,大車駛向城外。
收斂了所有氣息的吳明,感官卻沒有封筆,依舊能清晰捕捉來自四面八方的動靜。
在地下待了半月之久,與世隔絕,急需各種信息來彌補空白,以防出現較大的變故,讓自己措手不及。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吳明習慣性的作爲,還真聽到了一則讓他心頭微沉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