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刑部前,吳明安排胡慶連夜將青竹等人接入府中,以防張、王兩家迫害!
豈料人未至,木春提前派人傳達,王家撤回訴狀,張家沒有追責。
雖在意料之外,又覺在情理之中。
刑部不是張、王兩家一言堂,在法家秘術追查下,前因後果根本做不的假。
就算關進牢房,也不能把吳明怎樣。
雖如此,吳明並沒有放鬆警惕,反而全神戒備。
即便張、王兩家自知理虧,可絕不代表就此放棄,指不定憋着什麼大招!
對死去的乞兒而言,王林已死,張陽身殘,算是報了仇,但吳明同樣無法爲他們追求公理!畢竟,即便吳福恢復,如今也不過勉強自保,還需要外人來幫扶!
桑菁菁連夜請來李文池,爲陸子衿診治病情的同時,吳明自知幫不上忙,便去前院安頓青竹等人。
豈料,還未到近前,便聽聞一陣哭鬧聲。
“你們讓我死,讓我死了吧!嗚嗚!”
聽聲音,正是被侮辱的少女。
“哎!”
吳明嘆了口氣。
在神州,女子貞潔雖然不如古華夏封建社會那般看重,但也是一個女子最寶物的東西。
更遑論,此女遭受了非人折磨,有輕生的想法並不意外。
“小王爺,您見多識廣,勸勸小蓮姐吧!”
一個眼尖的小乞兒看到院門前躊躇的吳明,急聲喊道。
“小王爺,求您了,小蓮姐是好了!”
“是啊,若不是爲了幫我們,小蓮姐也不會被那幫畜生……嗚嗚!”
幾個年齡小的乞兒,不知所措的失聲痛哭起來。
“啊啊!”
青竹點了點竹杖。
別人的請求,吳明可是漠視,但對青竹,他無法拒絕。
看着一張張期盼的稚嫩臉孔,吳明沒有理會,徑直走到一旁的涼亭石桌旁坐下,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袁飛俊臉一抽,高大的身軀不情願的彎下腰來,表情生硬的端茶倒水。
胡來目中得意之色一閃,衝他做了個鬼臉,氣的袁飛臉都白了。
吳明一擺長袍,翹起二郎腿,輕咗了口茶,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用錦帕輕輕擦拭嘴角,目光淡漠的掃過所有人。
小乞兒們本滿目茫然,可直到吳明目光看來,不由自主的自慚形穢,怯懦的低下頭。
一身華貴錦服的吳明,擺起譜來,就算王公貴族子弟也自嘆不如,更遑論這些平日裡見人就低頭的小乞兒了。
“啊啊!”
青竹看不到,可察覺氣氛有異,不由喊道。
幾個年齡稍長的乞兒,面露不忿,可看到吳明身邊人高馬大的袁飛和胡來,不由憤憤低頭。
莫說他們都以爲吳明此舉有些忘恩負義,就連胡來和袁飛都面露不解。
在兩人印象中,他可不是這樣的人!
唯有那個尋死覓活的少女,眼神空洞,渾身溼漉漉的跪坐在地,好似一切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顯然,她之前跳湖被發現及時。
“長得挺漂亮,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
喝完茶,吳明緩步踱到池塘邊,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來到少女面前,輕挑的捏住了她的慘白下巴。
“你……”
幾名乞兒目露怒色,被青竹揮杖攔住。
“小王爺看的上我這殘破污穢之身嗎?”
少女慘然一笑,空洞的眼神看着花骨朵。
“我之前在你家院子裡看到一甕蓮花,你很喜歡吧?”
吳明答非所問,輕輕晃動花骨朵,誘使少女的目光隨之移動。
“嗯,娘說白蓮花好看,乾淨、純潔,可我現在好髒啊,嗚嗚!”
晶瑩的淚珠滾落臉頰,少女木然的點頭。
“呵呵,我也喜歡蓮花。”
吳明一臉笑眯眯的將花骨朵揉成了碎泥,灑在少女面前。
“爲什麼?爲什麼啊?你說喜歡蓮花,爲什麼要這麼做?”
少女痛哭失聲,絕望的將花瓣聚攏到一起。
不知是在問吳明爲什麼這麼做,還是在問自己爲什麼遭遇這等慘事!
“我喜歡蓮花,並非是喜歡她漂亮,而是喜歡蓮花的意境!”
吳明挑起少女的下巴,凝視着那雙痛苦絕望至瘋狂泛紅的眼眸。
“意境?你說,你爲什麼這麼做?”
四目相對,少女好似將吳明當成了仇人,瘋了似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袁飛和胡來面色一變,剛想上前,被吳明的手勢阻止。
少女根本傷不到如今的吳明,即便發瘋之下,力氣大漲。
“此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如此意境,你說我怎能不喜?”
吳明用錦帕輕輕擦拭少女臉頰的淚痕,注視着那雙漸漸恢復神采的眸子。
看的出來,此女雖然出身普通,但也是識字讀書過的。
否則,不可能明白《愛蓮說》傳達的意境!
不僅是他,但凡院中讀書識字的,無不被這寥寥數十字所吸引。
再看那一池蓮花時,不由覺得,世間花有千百種,此生獨愛一池蓮!
“真的有這麼好嗎?”
少女漸漸平復,怔忡不已,眼眸深處閃過一抹驚喜,好似找到了知音人。
“是啊,真有這麼好!”
吳明正色道。
“我……可我已經髒了,髒了,怎麼比得上蓮花?我……嗚嗚!”
少女剛剛恢復神采的眸子,又陷入瘋狂中。
吳明眉頭大皺,這是心神受創,大起大落之後的正常反應。
但有的人能 恢復,有的人很難。
以如今神州的大環境而言,讓他去哪兒找精神病院和藥物調理?
“心病還須心藥醫,只能用猛藥了!”
吳明目中狠色一閃,一把捏住少女下巴,將她提起,冷漠道,“髒了,就洗乾淨!”
“洗乾淨?怎麼洗啊?嗚嗚,讓我死了算了!”
少女瘋狂掙扎。
“用血來洗,侮辱你的人雖然死了,但世上有太多女子面臨你的遭遇,或正在遭受此等折磨。你一死了之,沒幾個人會記住你,若你能頑強的活下去,用那些作惡之人的血,不僅能洗刷你所遭受的侮辱,更能讓人記住,蓮花亦有刺!”
吳明目光冰冷,一步步循循善誘,捏着半截花杆,在少女眼角劃過。
嗤!
細刺鋒利,刮破肌膚,血珠迅速匯聚,漸漸涌入少女眼角!
“用血來洗,蓮花亦有刺!”
少女呢喃自語,只覺眼前越來越紅,目中的瘋狂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可怕瘋狂!
“我……是不是做錯了?”
看着少女眼中的血紅,吳明微怔。
“小蓮姐!”
小乞兒們害怕不已,可無論怎麼呼喊,都不能讓少女停下。
袁飛和胡來面面相覷,本來還爲吳明這麼會勸人而感到不可思議,如今真的是被驚住了!
可以想象,若此女真的活下來,並且將吳明的話貫徹到底,沒有實行能力也就罷了,要是有,那世間真的就多了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子!
“哈哈哈,用血洗,對了,髒了就得用血洗,只有血才能洗盡世間污穢!”
少女狂笑不止,在院中來回穿梭,好似鬼魅般令人不寒而慄,最後直奔到吳明近前,嗖忽收斂所有狂態,直勾勾盯着吳明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咳咳,我不喜歡用強,這種事,總得講究個你情我願!”
吳明被少女看的直發毛,乾咳道。
“哦,既然我現在髒了,就不能用原來的名字了,你幫我起個名字好不好?”
少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神情間略顯癡傻之意,目中卻有着明顯瘋狂,神情舉止又好似帶着撒嬌意味。
發瘋之人,着實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叫……紅蓮吧!”
吳明愣怔少頃,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說這算不算作繭自縛?
“紅蓮,紅蓮,這名字好,以後我就叫紅蓮了,咯咯!”
紅蓮呢喃數遍,忽的明眸一亮,向吳明斂衽一禮,“奴家紅蓮,多謝少爺賜名!”
吳明微訝,仔細打量紅蓮一眼。
就在剛剛,他好似發現此女身上,竟然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態!
“嘿!”
吳明搖頭不已,緩步坐回石桌前,輕輕敲了敲桌面。
紅蓮嫣然一笑,徑直取過茶壺倒好,而且端到吳明手中,竟是擔起了侍女的職責。
袁飛和胡來不由自主的退開幾步,目中都露出一抹不自然的震驚。
雖然一根手指就能殺死紅蓮,可總覺得此女身上有股讓他們膽寒的氣息。
“小……小蓮姐不是你的侍女,你怎麼能?”
一名年齡稍大,對紅蓮頗有愛慕之心的小乞兒,目露不可置信的怒色。
“小鄧子,我不過殘花敗柳,不能以身相許,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粗使活了!”
紅蓮嫵媚一笑,橫了乞兒一眼,登時讓他臉色漲紅,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
一邊說着,素手輕探到吳明懷中摸出錦帕,自然至極的擦拭他嘴角。
饒是吳明定力過人,此舉也有些受不了。
倒不是他對紅蓮起了什麼想法,而是紅蓮此時的狀態,着實讓人發毛。
披頭散髮,渾身溼漉漉的沾滿了泥漿,偏偏一舉一動說不出的魅惑,怪異到了極點!
“咳咳,胡來,帶紅蓮姑娘去找曲穎,讓她整理幾件乾淨衣服,以後就在她們那一院住了!”
吳明乾咳一聲,吩咐道。
“哼!”
紅蓮嬌哼一聲,將錦帕塞入懷中,跟一臉不自在的胡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