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覺嗓音低沉雄渾,卻又自帶着一種堂皇正大的佛門氣息,他自然無法察覺到衛淵的氣息,但是衛淵主動放出一絲的情況卻又不同,雙目平和,注視着那氣息泄露出來的地方,背後歸於劍鞘之中的劍已經微微鳴嘯着。
衛淵灑脫一笑,任由那龍獸緩緩飛出。
其原本身軀幾乎龐大得如同山嶽一般,此刻是被衛淵壓制着收斂了部分,但是即便如此,仍舊顯得極爲龐大,而道人站立在龍首之上,負手而立,明明不發一言,卻自有一股讓人心中壓抑的龐大壓迫。
揹負佛劍的圓覺微微皺眉。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眼前之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是故人,但是自己對於他,卻是沒有絲毫的印象,因而心中戒備尤甚。
衛淵看到圓覺隱隱含着戒備的模樣,若是過去的自己,對於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沒有半點的法子了,只能夠束手無策。
眼前的圓覺顯而易見是受到了什麼神通的干擾,導致了真靈矇昧,記憶不顯。
這放在任何人的手裡都是極棘手的事情。
真靈畢竟是一個人最爲脆弱的部分,妄圖以外力恢復其真靈,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反倒是會讓其真靈受損,讓其就算是現在這樣的狀態都無法保證,必須得慎之又慎。
但是這只是針對於常人。
衛淵微微一笑,剎那之間,揹負長劍的圓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已經失去了那個人的蹤影,下一刻,一根手指已經輕輕落在了自己的眉心之上,須知道圓覺來到這時代之後,幾經兇險惡戰,實力和戰力之強大,遠在過去的自己之上,但是這一下不要說避開,就連看都看不到,正心中微驚,欲要拔劍。
忽而聽到了一聲極爲清脆的碎裂聲音。
這聲音是從自己的腦海之中出現的。
圓覺剛要驚愕,忽而察覺到眉心一陣劇痛,剎那之間,無數的記憶,想法就已經從他的真靈深處綻放出來,只一瞬間,此刻的圓覺隱隱然有從合二爲一的狀態,硬生生分開來的趨勢,也只是衛淵這一下只是爲其解開真靈記憶,而未徹底切斷因果。
否則的話,伏羲留下的後手剎那之間就要被破去。
即便是如此,
圓覺仍舊眼前一陣發黑,踉蹌兩步,方纔穩住,而這個時候,過去的記憶就已經全部都釋放開來,一切經歷,彷彿幻夢一般,怔怔失神,忽而聽到了身前含笑的熟悉聲音:“如何,可認得出我是誰了嗎?”
圓覺擡起頭來,看着那熟悉身影,怔怔許久:
“衛館主……”
……………………
片刻之後,圓覺已經將自己經歷過的事情——諸如被伏羲將自己的身軀,地藏的功體糅合唯一,諸如萬法終末之地的天道被伏羲淬鍊爲一柄劍的劍胚,而現在這柄劍的劍胚就在自己的身上,以及最近這一段時間,失去過去記憶的自己在做些什麼,盡數都說了。
可謂是精彩萬分。
而衛淵也將人世間發生的諸多事情也和圓覺說了。
聽到說人世間先前最大的兩個威脅,歸墟和濁世也已經被解決,圓覺臉上浮現出一種鬆了口氣的微笑,衛淵指了指不遠處安靜生活着的孩子,道:“他們又該如何?你打算要一直這樣照顧他們嗎?”
圓覺沉吟了下,示意衛淵先出發,那一條巨大龍獸搖身一變,變成原本如同山嶽般的模樣,揹負着所有人,按着圓覺指出的方向步步而行,而圓覺站在龍背之上,緩聲解釋道:
“照顧自然是該儘量照顧,但是貧僧也不可能永遠呆在一個地方,這個時代,軒轅黃帝似乎還沒有誕生,九黎部族也還很是弱小,是距我們的時代好幾千年前的時期了,各大部族紛戰不休,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裡面哪裡都有,而且有很多。”
“我也還想要多救助一些。”
“可救一日一時,卻難以救助他們一生一世。”
“所以我是將他們匯聚在一起,然後教導他們一些戰鬥之法,還有生活下去的法門,讓他們彼此能夠守望相助,哪怕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他們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這樣纔是真正的救助。”
“不過,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
“我外出尋找這些被部族拋棄的孩子們,然後將他們帶回來,還有朋友在幫助他們生活下去……”
在不急不慢地說着的時候,這龍獸已經騰躍過了極遙遠的距離,抵達了目的地,當然,這實際上衛淵以因果摺疊,大幅度地縮短了路上消耗短時間,否則哪怕是以這龍獸的腳力,也需要少說數日的奔波。
遠遠看到了一處山崖聳立之處,圓覺踏前半步,仰天長嘯,聲音迴盪,而就又聽到了這山崖之內似有人聲道:“回來了,回來了!”
“趕快打開陣法啊。”
“快,快些!”
伴隨着這些聲音,整個山崖之上的陣法都被鋪展地徐徐展開,圓覺道:“這裡其實也不是久留之地,是我們暫時落腳的地方,過去一段時間,其實還要轉移的……衛館主,先進來再說。”
衛淵進入這裡的時候,忽而腳步微頓,感知到了熟悉的兩股氣息。
“……果然如此。”
圓覺引薦,介紹着這個時代同樣願意爲這些不存於各大氏族的普通人伸出援手的人,其中各族都有,而介紹到了最後的時候,衛淵看着那邊遮掩了自身模樣和氣息,但是道果痕跡卻極明顯的兩位女子,感慨道:“……這兩位卻是不必再介紹了。”
后土,西皇。
自渾天之夢之後,踏破虛空,來到了過去,卻未曾想到,竟然會在此地相聚。
衛淵心中感慨。
但是卻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因果】流轉之下,衛淵落在了長安劍所在的時間線,而先前就感覺到了,后土和西皇所在的時間,和長安劍所在的時間線本就極爲相近,會在這個時間線的大荒相遇,本來就是理所當然之事,而以後土的性格,她或許不會插手整個時代的變遷,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伸出援手,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頓寒暄之後,對於伏羲的突然舉動,對於濁世大尊的末路。
西皇和后土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旋即衛淵道:“不過,你們兩個是不願意以自身的意志去改變時代的變化,以免未來遭遇到更大的破壞和波折,這我是完全理解的,但是這些人,你們打算要怎麼樣處理……”
衛淵環顧周圍。
所見此地,說是救回來的一部分人,但是實則后土,西皇,圓覺此舉已經是數十年,此地人數之多,已經可以說是一個部族,甚至於一個新的種族了,其中有人類,也有混雜着神血的神裔,可謂是衆多。
衛淵緩聲道:“你們,終究是要離開這個時代的……”
后土抿了抿脣,卻是不能就此接受:“但是,也不可能放着不管的話……他們又該如何呢?還會捲入這個時代諸族兼併當中,最終重新死去嗎?”她和西皇對視一眼,道:“所以,我們有想過,尋找到一處人世間尋找不到的地方。”
“開闢出一個足夠讓他們好好生活的小世界,避開這時代的浪潮和諸多大劫。”
“雖然說不能夠享受到多麼好的生活,但是至少可以生活無憂。”
衛淵道:“你們提這個,是已經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了嗎?”
西皇微微頷首,言簡意賅:“我們不能夠過於插手此事。”
“而人世多有大劫,廝殺不止。”
“哪怕是尋常的小世界,都有可能因爲神靈的廝殺波及到,或者因爲某個神靈想要煉器而被其收取。”
“若說能有一個遠離諸多繁雜的地方,可能只有那裡了……”
“濁世深處。”
西皇緩聲道:“雖無陽光,卻也不必遭遇追殺,不必遭遇橫禍,也可以避免清濁兩界的廝殺,只是可能所見的風景沒有清世的美好罷了……元始,我和后土尋找過了,基本已經尋找到了地方。”
“本來剩下一步靠着我們,還比較麻煩。”
“而今你也已來了,至少是可以簡單許多。”
衛淵自語:“濁世嗎……”
他看着這個地方的人們,神色大多有着陰翳,那是被血親拋棄當做棄子,是家人朋友在這個亂世之中死盡,最後想要復仇,卻發現就連自己的仇人都在這個紛爭的時代裡面死去的茫然和痛苦。
他收回視線:“他們,如何稱呼?”
后土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圓覺,回答道:“他們都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名字,也失去了過去的姓氏和部族,所以本來沒有姓名,圓覺在這裡常常給他們開導心中的困惑和迷惘,時間慢慢過去,他們多少放下了些。”
“至於名號……”
其實不用講述了,遠遠已經聽到了有人在說着。
“執迷不悟,不肯放下,也無法留存於常世的,即爲【魔】。”
“我們這個族羣,最後願意留在這裡的,都是這樣的人了啊。”
“魔……”
衛淵垂眸,剎那之間,彷彿看到命運在自己的面前匯聚成爲線條,而後因果循環,盡數圍繞着自己,剎那之間匯聚起來,所謂天魔一族的起源,原來如此, 而這個時候有人誤以爲衛淵也是圓覺救回來的人,詢問其名字,道人擡了擡眸,道:
“元始。”
那人是個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下意識呢喃道:
“原始嗎?”
她勉強露出微笑,道:“那麼,你也要加入我們嗎?嗯……原始魔?”
道人垂眸微笑,道:“或許是。”
“也或許,你應該這樣叫我。”
“【原始天魔】。”
PS:今日第二更…………
地藏和圓覺被伏羲強行融合,在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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